江櫻吹干頭發(fā)出來看手機,凌晨一點了,虧了前幾天堅持去酒吧打卡的福,她現(xiàn)在還精神抖擻。</br> 兩人的聊天停止在一個多小時前。</br> 就,這樣嗎。</br> 下次見面是什么時候,不用約個地點出來?她懵然著,很少見到有在網(wǎng)上還比現(xiàn)實中話少的人,完全不知道怎么展開。</br> 拍一拍什么的,也只是按錯了吧,這么冷淡的一個人。</br> 還是醉酒狀態(tài)時比較好接近。</br> 她如此比對著,想到他模糊了意志時的眼神,像他家里做錯事是被教訓(xùn)的橘貓。</br> 委屈,又想無理取鬧地得到寵愛。</br> 江櫻毫無睡意,坐在桌子前隨手畫了幾張速寫練練手感,再打開電腦,搜索了一下游戲圖標(biāo),點擊下載。</br> 《深海迷航》,又名《美麗水世界》</br> 她沒有看攻略,開始菜鳥摸索,主視角的自己身處在一個船艙里,四周開始著火,逃命地沿著扶梯往上走,站在船上。</br> 帶著潛水鏡,撲通一聲進入海底世界。</br> 蔚藍色的海水,她一路往下潛伏,看著游魚飛過,不斷路過礁石,水草在身邊浮動,偶爾會路過被人丟棄的物品。</br> 怎么看,都是讓人心情愉悅的畫面。</br> 沉浸在里面,人好像也變成了魚。</br>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江櫻到達了200米以下,畫風(fēng)驟變,海底的顏色從天藍色變成了死氣沉沉的深褐色,光線越來越暗。</br> 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就算只是一小條飛魚游過,振蕩出來的動靜都能上她嚇一跳。</br> 系統(tǒng)開始提示她的氧氣瓶供量不足了,她愈發(fā)緊張,開始摸索著想去找有什么能提升存活時間的工具。</br> 然而,什么都沒有。</br> 只有遠處傳來不知是鯊魚還是怪獸的共鳴聲。</br> 窒息感油然而生。</br> 她就像是被遺棄了般地在復(fù)雜冰冷的海底下殘喘,強大的水壓似乎能沖破屏幕擠壓在她身上。</br> 最后幾秒中里,她真像是死在海底下了。</br> 孤獨又絕望。</br> 沒有人知道她曾經(jīng)來過,又死掉。</br> 江櫻摘下耳機,重重地喘息著,從柜子里拿出一顆水果糖含進嘴里,淡淡的甜味將她從咸濕的海水里拉回了現(xiàn)實世界。</br> 她極少碰水,對深海沒有任何陰影的都抵不住這游戲帶來的威力。</br> 更何況是他。</br> 200米以上的確是美麗的水世界,也是她一度所認(rèn)為的海底畫面。</br> 江櫻記憶中唯一一次入水,是十六歲時在臨川。</br> 距離綁架案結(jié)束的第四個月,她被送在老家休養(yǎng),六月份的臨川,燥熱又明媚,住在半山腰處的房子,推開窗就感受到屬于海風(fēng)的潮氣。</br> 她眼睛還沒恢復(fù),誰都看不見,只能待在房子里靜養(yǎng)。爺爺怕她太過肅穆,叫來了住在山腳處住著的村長家的女兒來陪她。</br> 是個和她同歲,但是性格差很多的女孩。</br> 江櫻偏內(nèi)向點,顧藝活潑外向,對她也很熱情,每天總是有不同的想法帶著她玩,也領(lǐng)著她認(rèn)識了村子里的一些朋友。</br> 正值夏至?xí)r,度假村里來了一個新住下的旅客,比她們大三歲的男生,在村長家的民宿住下。</br> 顧藝對長得好看的都自來熟,“你叫什么名字?”</br> 男生:“我為什么要告訴你?”</br> 好冷淡。</br> 旁聽著的江櫻都有些替顧藝不高興,她看不見男孩是否表情也同語氣一樣囂張,只能摸索著扯了扯朋友的袖子。</br> 男生注意到她的舉動,看著她雖漂亮,但目無焦距的眼睛,直言不諱道:“你看不見嗎?”</br> 顧藝道:“很快就能看到的!小櫻做完手術(shù)還要恢復(fù)一段時間!”</br> 男生:“哦。”</br> 第一次見面結(jié)束,之后幾天時間里,只有在飯點和晚上時能遇到男生,大部分都是顧藝單方面問他問題,他心情好就回答,心情不好就不理,非常隨意。</br> 顧藝也從不生氣,江櫻就默默地坐在桌邊,吃著自己盤子里的東西,她看不見,飯菜都是爺爺幫她提前放好到一起的。</br> 他們用餐時,爺爺就坐在門口搖著扇子問男生,“小孩,來這么多天,去過海邊了嗎?”</br> 男生搖頭。</br> 顧藝:“你竟然沒去過?我們這就是海邊度假出名的好吧!每年我都還會去游泳呢!”</br> 男生:“人太多了。”</br> “你們不要去跟游客擠,”爺爺?shù)溃骸氨镜厝巳タ春J茄刂笊侥菈K的石頭踩過去,坐在小山坡上看,那里就沒有人,也不高,可以小跳下去游。”</br> 顧藝聽了很心動,當(dāng)下問江櫻,“我們等等就去好不好?”</br> 她無所謂,再漂亮的風(fēng)景于她都是黑暗的,但相處幾天,她也知道顧藝屬于自然放養(yǎng)長大的,沒辦法整天待在家里,喜歡東奔西跑。</br> 為了照顧她,已經(jīng)犧牲掉了她很多游玩的時間了。</br> 江櫻應(yīng)了好。</br> “你帶我孫女,我不放心,”爺爺看著男生,“你陪她們一起去?”</br> 男生沒回答,看向還在慢吞吞吃飯的“小瞎子”,她已經(jīng)摸索出盤子里每樣菜品的位置,青椒整齊得跟未動過似的,雞肉吃了三分之一,豆腐已經(jīng)接近吃完。</br> 抿著唇,臉頰兩邊鼓鼓的,非常努力地在跟上大家的進度。</br> 他忽的拿過她的勺子,舀了一大勺青椒塞進她嘴里。</br> 江櫻茫然無措地瞪大眼。</br> “吃這么慢,”他收回手,“等到你吃完了,太陽都下山了。”</br> “……”</br> 顧藝歡呼一聲,“耶,可以去了!”</br> 江櫻被迫將一大口青椒吃進肚子里,連男生長什么樣都不知道,有苦不能說,只是暗自決定還是離這人遠一點。</br> 按照近道走,只用二十分鐘,山路不平,又有粗礪的石塊,江櫻全程能用在探險形容,顧藝牽著她一步一步慢慢的,男生遠遠地跟在后邊。</br> 倏然,顧藝松開了江櫻的手,小聲道:“小櫻,有蛇。”</br> 她頃刻間被嚇的魂飛魄散。</br> “別怕,我來處理,”顧藝道:“你往左邊走,離遠一點!”</br> 她緊張得手心都是汗,照做地往左邊挪了幾步,被橫在地上的樹枝險些絆倒。</br> 男生跑了過來,快速地把她打橫抱起,她跟著往上顛,手摟住了他的脖子,陌生的庇護并沒帶來安心,江櫻嬌氣地幾乎要哭出來了,“有蛇……”</br> “沒事了,”顧藝喘著粗氣跑過來,手拿著死掉的蛇,“喏,江櫻,它現(xiàn)在變成尸體了,我要帶回去給我爸泡藥酒。”</br> 她晃著蛇想讓她摸一摸,冰涼柔滑的觸感剛碰到江櫻的手指,她猛地縮走,小聲地抽泣變成了大聲痛哭。</br> “哪來這么嬌氣,”男生被她的哭聲震得快耳聾,手依舊穩(wěn)穩(wěn)地抱緊她,“走,去看海了。”</br> 他們終于到達山路的盡頭,挑了一個最矮的山坡坐下,海風(fēng)呼呼作響地和太陽作斗爭,雙腳下的海面平靜地翻滾著。</br> 江櫻一點一點地平復(fù)了心情,兩個眼睛哭到紅紅的,男生坐在身邊恐嚇?biāo)霸倏弈愕难劬透雍貌涣肆恕!?lt;/br> 她揉揉眼,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角,趕緊松開,男生又提醒她,“不抓緊,你等下掉進海里面了。”</br> 江櫻試探地摸索著旁邊,腳下踏不到實物,手里只能摸到石子和葉子,稍有不慎真的就有可能掉下去,便膽小地重新揪住那皺巴巴的一角。</br> 顧藝把蛇放好,按耐不住地脫掉鞋襪,就爬下去試探性地踩了踩水,確認(rèn)這塊的深度后,便深呼了一口氣,游進水里。</br> “不深的,”顧藝游了一會,探出腦袋道:“你們要不要下來玩玩水?來都來了。”</br> 江櫻搖頭。</br> 她不會做這么冒險的事,便靜靜地坐著,聽著顧藝的聲音,獨自想象著畫面,她是蝶泳還是仰泳?真的會遇到魚嗎?m.</br> 男生見她連坐姿都是端端正正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垂下,似乎在跟隨著顧藝的身影。</br> 明明就很想,卻又要裝乖。</br> 他產(chǎn)生了戲弄的心情,靠近她,低聲道:“要不要下去試試看?”</br> 不給她任何拒絕的空隙,他果斷地摟緊了女孩的腰身,輕飄飄地丟下一句“抱緊”,身子往前傾,快速地擁著她從山崖邊下落。</br> “撲通”一聲。</br> 將海面砸出了巨大的白色浪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