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瑛蹙眉,明明剛剛看到她還怕得很,怎的眨眼功夫,看她的眼神便多了些許哀傷,好像她命不久矣?
男女之間本不可單獨見面,但杜明媚和宋暖臉上都戴著面紗,況且有長輩相伴,秦菀江芷佩便轉身向兩個女孩兒招招手,示意她們過來。
宋暖難得雙頰微紅,往杜明媚的身后躲了躲,略顯扭捏之態。
杜明媚輕拍她的手背,無聲安撫,帶著宋暖走上前。
屈膝蹲身行禮,齊聲道:“見過小公爺。”
江芷佩站在杜明媚身邊,向解瑛分別介紹兩個孩子。
杜明媚一直微低著頭,眼睛余光仔細打量著解瑛的神色。
她身子緊繃,生怕解瑛突然來一句,“杜大姑娘看著有些眼熟,似乎前幾日見過”,萬幸解瑛只是微微頷首,并沒有說多余的話。
解瑛還有事情要辦,簡單寒暄幾句后,抬腳離開。
宋暖離京之時已有七歲,幼時偶爾會在外祖家小住。
外祖父曾在西北戍邊,跟著當時的主帥如今的景國公,一起在戰場殺敵。因此,宋暖從外祖父那里,聽過不少景國公的故事。
景國公領一千將士夜退大楚上萬軍士,景國公以一敵百震退敵軍,景國公箭法超群百步穿楊……
外祖每次說景國公的故事,都免不了長嘆一聲,隨即又很是欣慰,景國公雖喪失一子,但好歹活下來的小兒子才情武藝皆高。
杜宋兩家人轉身進屋子,屋外鑼鼓喧天,宋暖卻已經無心看比賽,拉著秦菀問個不停。
秦菀被她問得心下一驚,解小公爺長相俊美,自家閨女即將及笄,莫不是小女兒因此動了春心?
秦菀連忙低下頭,仔細打量宋暖的神色,見她只是單純好奇,雙眸未有半分小女兒家的羞澀,神色微松,指腹戳戳宋暖額頭。
“我們離京已經七年,你問我,我去問誰?”
宋暖撇撇嘴,輕哼一聲,走到外面美人靠邊,挨著杜明媚坐下。
“姐姐,你覺得解小公爺如何?”
杜明媚尚在回憶前世之事,解瑛救過她,且剛剛沒有戳破他們曾在私下見過。不論前世還是今生,解瑛的人品都不算差,如此驚才絕艷之人,年紀輕輕就死了,似乎太過可惜。
反正今年過年前她會進京,屆時再細細謀劃。
宋暖久等得不到回應,眨眨眼,沉思片刻,眼睛微亮,嘴角微陷,露出一絲自以為猜到大秘密的了然。
她用手肘推了下杜明媚的手臂,頭往前傾,聲音細小,“姐姐,你是不是喜歡那個解小公爺啊?”
杜明媚回神便聽到這句,頓時一驚,手中帕子險些掉了。
她連忙伸手捂住宋暖的嘴,瞪大眼睛,迅速回頭看了眼不遠處的長輩們。
低聲呵斥,“你是官家小姐,怎可隨意說這種話?!若是讓你娘聽見,又是一頓好打!”
宋暖被捂著嘴,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她們的動作引來江芷佩的視線,江芷佩聲音微沉,“阿莧,你在做什么?!”
杜明媚眼含警告,快速低聲道:“不可再胡說!”
杜明媚松開手,宋暖回頭,對著江芷佩笑得眉眼彎彎,“佩姨,怪我,是我亂說話惹惱了姐姐。”
快速解釋完,宋暖又往杜明媚身邊靠了靠,近乎緊貼,小聲耳語,卻帶著濃濃笑意,“姐姐,你剛剛是不是惱羞成怒了?”
江芷佩見她們二人依舊親密,無奈搖搖頭,不再管她們。
杜明媚往后退身,怒目而視,“你還說?!”
宋暖掰著手指頭,“解小公爺長得很好看,和姐姐很相配。”
杜明媚忍無可忍,抬手捏捏她的臉頰,咬牙道:“你才多大呀?!是不是要我告訴秦姨,你春心萌動了?”
宋暖這才連連告饒,直呼不敢,杜明媚輕哼一聲,松開手。
龍舟賽進行到一半,千柳從外面回來。
杜明媚看她一眼,起身走進屋子,在窗邊角落坐下,佯裝欣賞窗外景色,站在杜明媚的身后,輕聲細語。
“小姐,婢子剛剛去那酒館看了。”
千柳面露不忍,“昨日大賭坊來要賭債的動靜太大,街坊鄰居都知道這事。今日老板娘便掛出牌子出售,不少人知道老板娘是要賣館子救相公,所以暫時沒人買下酒館,都在暗地里壓價。”
杜明媚微不可察地點點頭,意料之中的事情。
商人重利,雪中送炭畢竟是少數。
“你可曾見到老板娘?”
無需杜明媚細問,千柳便點點頭,繼續道:“婢子見到老板娘,問了許久,她才松口,鋪子最低八百兩,低于這個價,她寧愿租出去都不賣。”
杜明媚眉頭微皺,“可有人找過她?”
“有,但那些都說酒館位置不算太好,八百兩太高,明里暗里地壓價。”
杜明媚眉頭微松,仙臨酒館的位置確實算不上頂好。
虔州城很大,平日最熱鬧的安寧街在城中偏東南的位置,虔州知府衙門在城東,是以城東城南住的大多是衙門中人,非富即貴。
城西與城北,住的大多是普通百姓。
白沅河由西南流向東北,西城門正對白沅河,周邊住的幾乎是靠碼頭吃飯的人。
仙臨酒館雖在主街上,但既不靠近西城門,也離城東城南甚遠。只因酒館里賣的酒價格低廉,住在城中的碼頭工人及周邊住戶若身上有了幾兩閑錢,都能在仙臨酒館喝上整天。
酒館里賣得最好的酒,雖說能讓人如入仙境,但放在玉醴樓中,這酒也算不得名貴。
杜明媚屈手輕叩桌面,她前幾日將身上僅有的銀兩,盡數交給鋪中掌柜。
她身上暫時沒有銀錢,八百兩銀子,就是爹娘也不可能立即拿出來。
杜明媚單手撐下巴,舉目遠眺,沉思許久,直至窗外鑼鼓皆停,她才輕拍下桌子,眼睛亮如星子,有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