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段家,前代帝姓世家,曾掌帝姓八十五年,歷九帝,后為其部下重臣,‘開京趙家‘家主趙無極所覆,族人九死,余眾出逃無蹤,注:段家自二世以降,皆治國以慈,崇佛輕武,家傳武技漸衰,只一套‘紫電六陽心法‘乃是開宗家主,"南楚霸王"段魂子羽,所創(chuàng),傳言中頗有可觀,但自段家覆滅后也隨之湮滅..."
"他媽的,我為什么要蹲在這里背這些東西啊!!"
憤憤大罵著將一卷東西重重摔在地上的,正是云沖波.
端坐在一塊丈多方圓的大黑石上,云沖波的背后,是高十?dāng)?shù)丈的一處斷崖,崖上積滿了皚皚白雪,被云沖波的叫罵聲震動,撲撲索索的,落了幾點下來,飄在云沖波的身上.
云沖波的遠(yuǎn)處,是雄壯高大的群山,山勢巍峨,群松高拔,目力所及之處,都被累積瑞雪涂作一片玉白,正是詩家所謂"千里雪封"之景.此山脈連綿數(shù)百里,乃是大夏國土上最為壯大的山脈之一,其伸入項人領(lǐng)土的部分,名為陰山,位于夏國的部份,則通常以"長白"這因長年積雪而得之名為天下所知.以巨松貂鼠為主要物種的山中,也有猛虎和黑熊的出沒,在山群的最深處,更有聞名天下的沙金礦藏,另外,此地所出的老山參也是夏國名產(chǎn),在醫(yī)家所載中,通常贊其為"勁老用足,遠(yuǎn)勝南輩..."
發(fā)作完后,卻沒有人理會,自覺無趣的云沖波生了一會悶氣之后,還是悻悻的將那本卷宗拿起展讀,奈何實在無心于此,沒看一會便又覺頭昏眼花.
"喂,好不容易才回到了自己地界上,為什么,我不能進(jìn)城去吃幾口熱菜,卻要呆呆的坐在山里背書啊!?"
激憤而完全正當(dāng)?shù)陌l(fā)問,但,很遺憾,卻只換回了幾聲依依啊啊的叫喚,因為,此刻,陪著云沖波的,就只有那頭被系在十來步的一顆大樹上的那頭矮矮壯壯,已經(jīng)快把樹皮啃成全禿,和云沖波一樣一臉郁悶的灰馬而已.
十?dāng)?shù)日的奔走之后,云蕭兩人終于進(jìn)入了冀州地界,之后,在經(jīng)過幾日幾夜的山路之后,他們終于接近到了長白山脈的邊緣,當(dāng)聽蕭聞霜說再有一日路程便是冀州大城盛京時,早已嚼雪吃面吃到嘴里長草的云沖波真是大喜過望,恨不得立刻長出雙翅膀飛進(jìn)城去,找上一家館子,點桌熱熱的飯菜,大吃二喝上一頓之后,再覓個搓澡堂子,把那早連骨子里也都浸透的寒氣統(tǒng)統(tǒng)泡出來,最后再尋家客棧投下,在軟而暖和的房間里好好睡上一覺,隨后...隨后,才該是考慮怎么去南下找蕭聞霜口中的那個什么"玉清真人".
...可惜,所有這些謀劃,只換回了一個答案.
"不行."
態(tài)度上絕對禮貌,卻堅決和強(qiáng)硬的拒絕著云沖波的想法,蕭聞霜認(rèn)為:在深山中穿行十?dāng)?shù)天后,兩人對于外面的事情根本是一無所知,所以,在回到"人煙"當(dāng)中之前,必須小心從事.只有先將一切都察探明白,排除掉所有潛在之危險后,才可以下定決心,走回人群當(dāng)中去.
特別是,盛京本就是為抵御北方異族而建立的軍事都市,向駐重兵,其最高官員名為"盛京將軍",官拜二品,手掌大軍,無論品秩實權(quán),都遠(yuǎn)遠(yuǎn)高過尋常的地方大員.雖然.近年來,因為孫無法已在實質(zhì)上將冀州的大部控制和帝姓統(tǒng)治的日見衰弱這雙重原因而使盛京漸漸脫離帝京的羈摩而更具"獨立"色彩,可,說到底,名義上,這卻仍是一個忠于帝姓,和有義務(wù)接受來自帝京的每條指令的城市.更何況,以兩人的身份而言,也都確實有著極高價值,如若敗露的話,絕對沒可能輕易離開.
北冀一帶,最為老牌的世家是‘長白公孫家‘,本是出身此地土巫,后來因呈吉有功又復(fù)輸產(chǎn)助軍而得入仕,那原也只是尋常榮銜,卻隨又連出了幾個了得的家主,默默經(jīng)營,遠(yuǎn)交近攻之下,再加上此地僻處北疆,素來不為中原勢力所重,于是漸漸坐大,算起來,在此地已根植了千多年之久,盤根錯節(jié),不可動搖,事實上,最近的兩任盛京將軍根本就都是由在位的公孫家家主兼任,所謂更替,也只是虛應(yīng)文章,朝廷準(zhǔn)與不準(zhǔn),已沒有什么意義,自也不會笨到自折臉面去任命他人來赴這根本沒可能接到的職位.
因為冀州的中南部八成以上都已被孫無法在事實上控制,也因為公孫家在冀北的勢力相當(dāng)深入扎實和對所有來自中原的合作嘗試都抱以"不合作"的態(tài)度,在過去,太平道并沒有認(rèn)真想在這里進(jìn)行過下級信徒的發(fā)展工作,一應(yīng)的情報嵬集也只算普通,蕭聞霜此刻搜腸刮肚,卻也只想到起如今在位的公孫家家主名為公孫伯珪,但功力如何,性情喜好等等卻是完全欠奉,只影影綽綽記得他在公孫家世傳的神巫術(shù)上似有些造詣,卻也不知究竟怎樣.
對云沖波在潛行和刺探等方面的能力完全不存任何幻想,更擔(dān)心兩人一起時會不便應(yīng)急,蕭聞霜決定,將云沖波留在山中,自己先行易服出山,至前路察看,而若她認(rèn)為"安全"的話,便會再返回此地,與云沖波一同離山.
寒冬之下,深山之中,本就人跡罕至,縱有些采金挖參的在山中過冬侯春,也都自有其規(guī),不會亂走,緝私官軍也都明白,決不會檢這種日子進(jìn)山.而以云沖波現(xiàn)下實力,便是遇上什么猛虎山獸,也足堪自保,是以蕭聞霜倒不怎么擔(dān)心他的安危,在一處風(fēng)雪較小的斷崖下找著個小小山洞,將原住黑熊擊殺,安置好云沖波后便起身出山.卻慮他在此無聊,又見他對天下大勢幾乎全無所知,便將當(dāng)今天下各大世家勢力分布,人物長短略略淺錄,教他在這幾日內(nèi)瀏覽一遍.
一轉(zhuǎn)眼間,已是蕭聞霜離去的第三日了,三日間,云沖波已將四只熊掌帶腿啃了個干干凈凈,連熊肚也沒放過,還順便在洞口堆了個個頭還高過自己的雪人,那卷宗卻是完全抱歉,只是如今估算著蕭聞霜將該回來,方才拿起來應(yīng)應(yīng)急就章,免得難看.云沖波倒也有一分急智,心知已無可能通數(shù)看完,索性自后看起,只盼回來時可以蒙混過關(guān),日后再慢慢偷補(bǔ)不遲,若非如此,那"南楚段家"沒落已久,被錄在幾乎最后,他這片刻之間,那里看得到這地方?
其實,蕭聞霜對云沖波一向以下人自居,極是客氣,莫說云沖波記得亂七八糟,就是回來后發(fā)現(xiàn)云沖波把那卷宗束之高閣,甚或一焚取曖,也斷無發(fā)怒斥責(zé)之理,可,唯其如此,云沖波,他卻就越發(fā)的不希望會令她"不滿意",希望能夠得到她的"尊重".
為什么?那理由,云沖波自己也說不上來,影影綽綽之間,他只是覺得,蕭聞霜,委實是一個太過"完美"的形象,容貌也好,武功也好,智慧也好,見識也好,任何一樣都遠(yuǎn)遠(yuǎn)勝過自己,卻偏偏對自己忠心耿耿,死而后已.正常情況下來說,象這樣的一個女子,自己便是再做三世美夢,也不敢奢望到會有這等境遇,本該是心滿意足才是,可是,每次,當(dāng)云沖波在深夜中醒來時,卻還是會感到不滿.
因為,他明白,蕭聞霜的忠誠,并非對他,而是對著他腰間的那把樸刀,那把正式的名字叫做"蹈海丑刀"的東西.
(如果,我不是什么"不死者"的話,在你的眼中,會給我以怎樣的地位呢?)
每當(dāng)云沖波這樣想著的時候,一種低低的刺痛便會將他的心口撕扯,那答案,他根本不須去問也一清二楚.
所以,他才會特別的渴望得到蕭聞霜的"尊重"或至少是"欣賞",特別渴望看到蕭聞霜只當(dāng)他是一個"出色"的人而非必須"服從"的神的那種認(rèn)可.
就如,當(dāng)日,在草原上,當(dāng)他硬撐著,將蕭聞霜救醒的時候,雖然跟著便一頭栽倒, 不省人事,可,那一瞬,云沖波卻自蕭聞霜的眼中清楚的看到了一些東西,一些令他欣喜,令他感到"這傷,總算值了"的東西.
(唉...)
在心里長長的嘆著氣,沒精打彩的,云沖波又將那卷宗捧起,胡亂翻了一頁,心不隨口的念了幾句,卻更感昏昏欲睡,自知絕無可能記住,不覺心下大憂,正愁苦時,遠(yuǎn)方忽地隱隱傳來一陣女子呼救之聲.
"救命啊,有強(qiáng)盜啊!"
(這是...有救了!)
仔細(xì)聽清,云沖波精神驀地一振,心下大喜,想道:&quot;這倒真是老天沒有絕人的路哪!&quot;一躍而起,將腰間蹈海拔出,快步奔向那呼救方向,心中猶在盤算:&quot;我這算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正是好漢當(dāng)為,不算是故意不去背書,等聞霜回來,我也理直氣壯,沒什么好心虛的...&quot;一時想得甚美,卻渾忘了,若是蕭聞霜問起他前兩天都干了些什么時該當(dāng)怎樣回答.</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