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你們到底是什么人?!”摻雜著驚慌及恐懼的質問不斷被重復在谷地的各處,與之同生的,是刀劍揮動,骨肉斷裂,鮮血飛濺和生命不住猝沒的聲音。“這個,他們到底是什么人啊?”懷疑的問著的,是已經和蕭聞霜等人會合,退身到了一處較好防守的地形內的云沖波,身后,花勝榮正在呼天搶地的大叫倒霉。“賢侄,你是不是和這些事情特別有緣,為什么,為什么總是讓我跟你一起卷進來啊!”方才,四人在奔逃中突然遇上了來自兩翼及正前方的狙擊,原以為“糟了!”的他們,卻在隨后就發現,這些人固然來勢洶洶,可卻并非沖著自己一行而來。第一波的箭雨,已將沖在最前頭的黑水兵射殺了超過五十人,而隨后,這些如暗夜一樣可怖的騎兵們更將已形成長龍形狀的黑水軍分割成數段,開始肆意的攻殺。若論戰力,黑水兵便堪稱當今天下的最強部隊之一,但從獵人突然變成獵物的巨大反差,和這黑得象暗獄一樣的天地,卻使他們的反應變慢,而充分把握了這一瞬的機會,那些騎兵不僅將他們的隊伍沖散,更將幾名最早反應過來,站出來想重整軍紀的軍官斬殺。約莫一杯茶的工夫里,那根本就不能稱之為一場戰斗,而是一場占盡上風的屠殺,直到倒在地上的尸體已超過了兩百具,黑水軍才從意外的驚惶當中醒來,被截斷在峽谷之外的部隊也終于被組織起來,開始向谷內沖擊,希望將尚余的同族們救出。之后,則是混戰,刀鋒已盡被鮮血染紅的黑騎軍分成兩路,呼嘯著自峽谷內攻出,似兩口巨大的屠刀,強行切入了黑水軍的陣列,縱是黑水軍已然重整起紀律及反擊的意志,可這些神秘的戰士,似有著最高的勇氣及自信,完全無視于面前的亂箭,他們以如山洪大海般的氣勢卷向黑水兵陣中,雖然最前面的十幾人被攢射如猬般的倒下,可,在第二輪箭被射出之前,他們,已殺入了正深陷驚愕當中的黑水軍當中,開始對前排的箭手進行砍殺。其實,若以數量而言,這些騎兵的數量并不多過黑水軍,甚至還要略少,總計似乎只有九百來人,但,面對著軍心及秩序都已涉瀕臨崩潰的黑水軍,他們卻已將戰場的主動權完全掌握。“不管是什么人,反正好象不是沖我們來的。”蹙著眉,蕭聞霜如此說道。適才對方大軍自山上掩下,蕭聞霜原已作好了死戰的裝備,可,沖在最前面的軍官只是簡單舉手一揮,便沒有任何防備的自她身側沖過,而之后,那些黑色的戰士也果然沒有對四人進行任何攻擊的徑直沖向了后面的黑水軍,進行了兇狠和殘忍的攻擊。從表面上看來,這些人至少不算是敵軍,可是,適才的一箭,卻讓蕭聞霜沒法釋懷:若說是誤射…那,射出這一箭的人,又為何沒有任何解釋的始終也不出現?此時,戰局已又漸漸轉回峽谷之內:將黑水軍的陣列突破之后,兩隊黑騎軍馬在對方的后部回轉,開始將黑水軍漸漸驅入峽谷之內,雖然察覺到了對方意圖的黑水軍也進行了殊死的抵抗,卻始終沒法抵擋對方那似不能御和永無停歇的輪番沖擊,被逐步的壓縮和向后驅趕,一步步的退入了峽谷之內。“這些人,他們是要將黑水軍全殲在這里?!”努力觀察著局勢,當看到那些黑騎兵對任何倒下的黑水軍傷兵都會毫不猶豫的予以踐踏,和那些在驚惶中脫離主戰場的的黑水兵們都會被自背后追逐和射殺的時候,云沖波忽然明白過來。“對。”早已看出了相同的事情,蕭聞霜沉聲道:“下面的黑水軍,怕是一個都活不了。”云沖波顫抖了一下,道:“這又何苦…”頓了頓,又道:“他們還不如投…”卻沒說完便閉上了嘴。就在四人下方不遠處,一名看來已是完全崩潰的黑水兵,將弓刀丟下,跪在地上,苦苦的磕著頭,卻只換來了將他劈作兩半的一刀。“他們沒準備要俘虜,公子。”“這就是戰爭啊…”似是感嘆的說著,蕭聞霜道:“那個人來尋我們了。”果然,那將黑水兵一刀劈開的黑騎兵,隨著蕭聞霜的說話,抬起頭來,看向四人所在地方,隨后,響亮的撮出一個口哨,他策馬登山,馳向四人,直奔至據四人只有十步距離時方將座騎勒住,目光炯炯的看著四人,正是適率先自蕭聞霜身側通過的那名軍官。瞪視了云沖波一會,他忽然拔出刀來,在空中虛揮數下,指向另一側的峽口位置。花勝榮大喜道:“好極好極,賢侄,人家放我們走啦,我們還是快走吧,賢侄…”蕭聞霜忽然道:“你們是項人?”那人肩頭一震,眼中兇光驀地大熾。蕭聞霜冷笑一聲,心中疑團已解。道:“你們是金族的人罷?”本來此地乃是六盤山北簏,位于金州西中,尚在興慶之南,按說斷無可能被項軍滲透至此,但早在當日草原逃生時,蕭聞霜已知鬼谷伏龍與項人實有勾結,而有他這一手掌握完顏家軍政大權的謀主作弄,要暗渡千多名項軍進入金南并不為難,雖然蕭聞霜一時還想不清他到底有何用意,但她相信,以這些資料,要解開她心中的另外一個疑問卻已足夠。聽到蕭聞霜的質問,那人似再不能容忍,橫刀胸前,叱道:“兀那蠻子,少主慈悲放你們走路,卻非要尋死么?!”聲調甚為生硬,果非夏人口音。“少主”二字一出,蕭聞霜忽然仰天狂笑!大笑聲中,她嘶聲道:“金絡腦,果然是你!”笑聲當中,竟有刻骨恨意!一聞此句,那項人再捺耐不住,大吼一聲,策馬前沖,右手馬刀高揚,向著蕭聞霜左肩胛處狠狠劈下!蕭聞霜動也不動,瞪著他,冷笑道:“找死。”一語出口,那項人忽地慘呼一聲,自馬背上滾下,抽搐幾下,已是不活了。他的胸前,已然插上了一支雕翎長箭,正正貫穿在他心口地方。依箭勢來看,卻是射自四人的后方。花勝榮大吃一驚,猛一下翻身滾倒,顫聲道:“賢侄,這是怎么回事,賢侄…”卻見云沖波只是按刀不動,嘴角猶有得意之笑,忽然明白過來:“他其實早就知道背后有人,所以才一直站在最后面…”黑暗當中,一個嘶啞的男聲笑道:“好定力,好膽色。”又道:“兩位什么時候發現我們的。”蕭聞霜臉上肌肉動了一下,卻沒有開口,只向后擺擺手,云沖波怔了怔,便道:“我沒有發現你,只發現了你的手下。”又道:“是上山時候發現的。”那男聲嘿嘿笑了幾聲,忽然道:“那么說,你倒不如你的這個手下遠甚了。”蕭聞霜云沖波兩人都是一顫時候,那男聲已放聲高笑道:“幾位若果有意,大可繼續觀火于此,我們只要下了山,便不會再有項人能沖上來。”他聲音其實甚為年輕,但聲調頗為怪異,甚有邪異味道,聽來頗不舒服,小音已有些皺緊眉頭,便連花勝榮也有些苦臉。云蕭二人,卻不由的一驚!蕭聞霜回過頭來,看向云沖波,目光中略有疑問,云沖波猶豫一下,點點頭,卻沒有開口。那人剛開始說話時,夾雜在山下的慘呼吶喊聲中,沒法聽到很清楚,直到此刻,他高笑豪語,兩人才同時發現,那個聲音,竟然似曾相識!只此時,山上已又有如雷馬蹄聲隆隆響起,那人已又在高笑道:“兒郎們,下去殺個痛快罷!”吶喊著,勁裝輕甲,頭上僅以布巾包裹,今夜的第三股勢力自山上出現,分兵數路,向峽谷中掩殺下去,沖在最前面的男子騎匹高頭烏騅馬,披件腥紅大髦,內里卻無甲胄,只是一件尋常布衣,亦無頭盔,便披著亂發,背負長弓,腰懸箭囊,右手中提了支鎦金槊,第一個自四人身側沖過,一邊猶在大笑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但,若是男人的話,便隨咱下去殺人罷!”云沖波怔得一下,只覺胸中血熱如沸,情不自禁的便要隨他奔下,卻見蕭聞霜微微蹙眉,有阻止之意,不由止步,卻又覺胸中一口英雄氣不知從何而來的在盤旋不休,到底捺耐不住,大喊一聲,將蹈海擎出,打馬而下,一邊猶不忘向蕭聞霜小聲道:“對不起。”已是有些氣短。蕭聞霜苦笑一聲,向花勝榮道:“花先生,煩你照顧一下小音姑娘罷。”也不等他回答,便將胯下馬一催,追著云沖波去了。</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