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你好啊。”說著沒精打彩的話,云沖波擠進(jìn)屋里,神色很不好看,而緊跟他后面的蕭聞霜也好不了多少,一張臉上怎么看都沒有要高興的意思,只弄得花勝榮是心中惴惴,也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他又知道蕭聞霜一向都很不買他那張繡口的帳,亦不敢輕易開口,只是絮絮叨叨的問些云沖波的瑣事, 并不敢瞧蕭聞霜一眼,忽地因她身子一閃,瞥見她身后樣子,猛吃一驚,竟然愣在了那里。“大,大爺,您好啊。”怯生生說著話的人,其實一直站在蕭聞霜身后,只因為比她矮了不少,竟然被遮的看不見而已。那是一名看上去至多十六七歲的少女,著了身灰蒙蒙的紫裳,看料子倒也不錯,卻也不知多久沒洗過了,線綻口開,積污不堪,正如這看上去清秀柔弱,可憐楚楚的少女一樣,或也曾笑沐春風(fēng),卻禁不得許多風(fēng)波挫磨,早是疲憊不堪,身心俱乏,只昐能夠有所依靠,好好放松下來歇得一歇,至于舊日曾有的許多昔往,已盡成一場襄王舊夢,全化了三點惆悵,兩分惘然,共上一成的黯然無奈,寫摹在眼角眉稍,心口胸底,便是午夜夢縈,也不敢驚回,免致一枕清淚。…有道是,莫提起,提起淚灑江湖。這少女,長得其實也并不如何出色,遠(yuǎn)遠(yuǎn)不若蕭聞霜的天人之姿,但一眼看來,竟是如此的嬌弱,如此的柔美,使人情不自禁,便有“我見猶憐”之感,饒是花勝榮行騙江湖數(shù)十年,一顆認(rèn)錢不認(rèn)人的鐵石心腸早打磨的油鹽不進(jìn),水火不侵,甫一見這少女樣子,竟也心中一軟,居然有些想要“疏財濟(jì)難”的豪杰心氣涌將上來,幸好他也見過許多世面,只一恍惚,早回過神來,忙將正待要掏錢袋的右手止住,心中大罵自己“沒有出息”,卻又有些納罕:“他娘的,老子見過的美貌娘兒總有百兒八十的,可從沒有這樣過,這丫頭有些邪門,難道是什么狐媚子幻化人形來的…”雖也知道這純屬胡說八道,卻仍是十分躍躍,頗想繞到那少女背后,去將她裙子撩起,查上一查。…待得花勝榮終于知道這少女來歷時,已是將近一個時辰之后了。原來,云蕭兩人適才前往港口搭船時,那大船方在上貨,擠亂不堪,兩人不愿與人挨撞,便袖手在側(cè),欲等安靜之后再行登船,卻見那少女神色憔悴,被幾名兇惡漢子裹脅而過。“哦,大叔明白了,然后賢侄你就血氣上涌,色心發(fā)作…不對不對,是雄心發(fā)作,見義勇為,將那群混蛋打了個屁滾尿流,英雄救美的對不對?”已有了幾分酒意的花勝榮邊瞇著眼,很曖昧的笑著,邊重重拍著云沖波的肩頭,但…作為回答,云沖波卻露出了非常尷尬的笑容,而坐在旁邊的蕭聞霜更露出了非常難看的臉色。原來,當(dāng)時云沖波正如花勝榮所言,很有些路見不平拔刀助的意思,卻被不愿多事的蕭聞霜阻住。在蕭聞霜而言,兩人的安全離開方是第一要務(wù),在此前提下,任何會引起他人注意的事情都屬不宜,這一點花勝榮也早已看出,當(dāng)然不會再多口到去問為啥,只是縮了縮脖子,又帶些同情的拍了拍云沖波的腦袋,再沒說別的。孰料,天不遂蕭愿,奇變驟生,這少女忽然自登船的人群當(dāng)中猛沖出來,抱住云沖波痛哭,更口口聲聲喊他表哥,求他搭救。這事情來得實在是太過離奇,饒是蕭聞霜一直小心,也沒想到會鬧出這般一出,而當(dāng)幾名惡漢擼袖攘臂的逼近過來更還口出惡言時,早已看他們不爽的云沖波再按捺不住,出手便打,雖然,他現(xiàn)在仍然還是內(nèi)傷未愈,可當(dāng)他已經(jīng)出手的時候,蕭聞霜又怎能再視而不見了?“而結(jié)果,賢侄你就沒想到那幾個家伙竟然是這條船的大股東,雖然打不過你們,也沒有道理把這丫頭領(lǐng)回去,,他們卻能就是不讓你們上船?”“對啊…”垂頭喪氣的,云沖波聲音越說越小,尤不忘偷看一眼蕭聞霜的面色,瞧得花勝榮心中是大為嘆息,心道:“女人果然還是女人,就算當(dāng)初曾經(jīng)怎樣聽話,終究還是要翻臉作主,可見老子一輩子不娶老婆真是英明之至…”邊在心中大發(fā)感慨,花勝榮邊又提起手來,夾了一筷子菜吃,頓時又大為贊賞,嘖嘖贊道:“好手藝,真是好手藝,賢侄你若真有這樣手藝個表妹,那才是福氣哪…”他這邊稱贊,那邊那紫衣少女已又端了盤香氣四溢的肉絲過來,正巧聽到花勝榮夸獎,臉上頓時又一陣飛紅,笑道:“大爺您真是客氣。”邊又向云沖波道:“表哥,這個菜合不合你口味啊?若咸淡不適,我再回一下…”云沖波早已是如坐針氈,忙道:“你,你…你別再喊我表哥了好不好!”那少女怔了一下,低聲道:“…是。”眼眶忽然一紅,竟然抽抽搭搭,哭了出來。花勝榮一見如此,豪氣竟又發(fā)作,借酒勁站起,在云沖波肩上重重一拍,怒道:“混蛋,這般美貌個姑娘,手藝又好,喊你表哥那是看得起你,你還這般大個架子,莫非一定要喊你哥哥才成嗎?”云沖波嚇了一跳,忙不迭的擺手道:“不是,大叔,你聽我說…”卻還是那少女小聲接口道:“不是的,這位大爺,你誤會公子了。”“是奴家當(dāng)時萬念俱灰,看見公子眉目英挺,是正人君子,才冒險一試,昐能得投生天,當(dāng)時…當(dāng)時奴家也已打定主意,若還不行,待船到中游,找個機(jī)會一跳,也就是是了,總要好過隨那些惡人去…”說著便又墮下淚來,她舉手拭了,又道:“喊公子表哥,不是奴家斗膽高攀,實是盼望那些惡人若能信了,覺是奴家若有親眷,便能夠收斂一些,那想到他們兇膽包天,竟還險險得罪了公子…以及這位姐姐。”說著又?jǐn)可训绞捖勊砬埃钌钜桓5溃骸爸x過姐姐了。”蕭聞霜哼了一聲,卻到底還是還了一禮,將她扶起。花勝榮眼睛亂跳,心下大為稱奇,想道:“這丫頭倒有眼色的,竟然能看出死丫頭不是男人…”旋又自行釋疑道:“哦,是了,想來死丫頭顧忌在先,對這丫頭當(dāng)然是半點客氣照顧也無,說不定還要惡面相向,當(dāng)然能猜出他不是男人…”忽覺好笑:“云小子倒有福氣的,總有兩個娘兒在他身邊斗來斗去。”心底卻對云沖波半點羨慕也無,反而略覺同情。又聽那少女低聲道:“除此以外,奴家…奴家年少時確曾有過一個表哥,當(dāng)時也常到奴家家里走動的。(花勝榮鼻子一嗤,想道:“干柴烈火好作飯,表哥表妹好成親,什么表哥,說是情哥哥還差不多”,看看蕭聞霜,卻不敢開口)因他眉目之前確與公子有幾分相似,奴家一時胡涂,才錯呼出口,公子既然不喜,奴家絕然不敢了…”說著已又是珠淚成行,泊泊而落。云沖波卻何曾見過這等場面,只覺手足無措,要為那少女拭淚時,卻又不敢,當(dāng)真是坐臥不安,見她淚水不停,卻又不哭出聲來,只是瘦得似一陣也能吹出的身子在不住輕顫,心下甚憐,又覺自責(zé),便道:“你,你別哭啦,沒甚么高攀不高攀的,你,你…隨你怎么喊好啦!”最后一句說得甚急,卻已有些自暴自棄的意思。忽聽砰的一聲,蕭聞霜嗖然立起,竟然大步走了出去。花勝榮心下大快,想道:“這死丫頭也有今天,好極好極!”又見云沖波神色有些迷茫,顯然不明就里,不覺又搖了搖頭,心道:“小子,不懂了吧,難過的還在后面哪!”卻忽然想起一事,便又向那少女問道:“說了這半天,倒一直忘問了,你叫什么哪?”那少女眼睛眨了幾下,低聲道:“我叫小音。”</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