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真沒想到這么快就能見到你啊!”喜笑顏開,云沖波的態度簡直興奮的有些異常,仔細看來,當中竟還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而,與他完全相反,正坐在他對面,不住抹汗的中年人,神色便是十分難看,幾乎可說是“追悔莫及”卻又要強忍著,努力做出些”高興“的樣子。“賢侄,我也很想念你啊!”說著這樣一看就是“言不由衷”的話語,他還時不時偷眼去看一下正面無表情,端坐在云沖波旁邊的蕭聞霜,神色里又是畏縮,又是害怕。看著這樣復雜的表情,一向心如冰清的蕭聞霜竟也非常難得的有了“想笑”的心,更罕見的說出了一些她平時絕對不會說出的話。“能夠再次見到你,我也很高興呢…花先生。”哭喪著臉,花勝榮忽然將半個身子都伏到地上,雙手抱拳,拱在了頭上。“賢侄,求求你饒了大叔吧!”對視一眼,云沖波蕭聞霜會心一笑,露出了“成功了”的笑容。正苦于沒有識途老馬時撞上這積年老騙,兩人的感覺正是“天助我也”,但深知花勝榮的脾性,兩人也明白若是直接開口求助的話,必定被他厚厚敲上一筆竹桿,還未必能夠成事,倒不如先行惡顏相向,作勢要計較當初草原舊事,俟到他驚恐求饒,那時自然反客為主,一切都好說好說。眼見一切盡如所料,兩人均大感振奮,卻也知花勝榮“交游廣闊,相識眾多”,很怕會突然橫出一群他的“舊友”來攪局,那時又不免頭痛,遂將花勝榮挾了,也不理他臉色何等難看,匆匆出城去了。…只是,兩人還是未有發現,當穿越城門的瞬間,花勝榮的臉上,還是出現了一種“如釋重負”的表情,適才那種或驚或恐的意思,已是半點也找不到了。“這就是玉清真人的答復?”濃眉緊鎖,巨門高據在道座之上,右手展開著一張素簡,卻不向上看,眼睛只是盯著下面正躬身復命的一名太平弟子。“確是如此啊。”那人名喚卜名,乃是巨門親傳弟子,極得他信任,很是知心,自然明白巨門未表之意,拱手又道:“弟子也感奇怪,但玉清真人確是如此說的。”“唔…”巨門雙眼微閉,右手將素簡卷起,在左手手背上輕輕打著,口中喃喃道:“…天損太平,南北共哀,貪狼殘烈,天人共憤,中流撥逆,吾道之幸…恭祝道兄繼位,愿戮力同心,以建太平…他媽的,玉清真人會有這么好說話?”遂又將素簡展開看了一會,又卷起來,仍是滿面疑色,翻眼向天,道:“這…也太奇怪了罷?”忽地眉頭一展,若有所悟的道:“你此次前去,還見著誰了?”卜名怔了一怔,道:“騰蛇與勾陳兩位一向侍于真人身側,此番見著了,還有值符道兄,是我至頭一日見著的,說是要往明州有道務處置,只打了個照面便走了。”巨門冷笑一聲,道:“打個照面就走了?”又道:“九天見著了么?”卜名搖頭道:“九天師姐不在,不知做什么去了。”巨門嘿嘿笑道:“好,好,好個玉清真人,竟是做好與我翻臉打算來的哪!”頓了頓,又道:“你此次回來,是取的那一條路?”卜名道:“弟子去時甚急,是橫越青州而往,回來時事已不急,又想順道一窺帝京動靜,便繞行北路,經桑芹之境而回。”巨門點點頭,忽道:“那么說的話,神盤八詐里面的人,現在至少該已經到達平羅了。”卜名身子一震,道:“師父?”頓覺失言,又道:“請真人明示。”巨門卻不即答他,出了會神,自喃喃道:“平羅…鎮守那兒的是黑水八部眾當中的黑水拓跋一族,另外,廉貞也…”忽地止住聲音。卜名立躬身道:“弟子告退。”巨門微微一愕,忽地開顏笑道:“不必這般小心罷。”又溫顏道:“現下天門九將出缺甚多,你忠心耿耿,道法修為也很不錯,自然有機會,只消誠心太平就好,不用想太多的。”待卜名退下,巨門臉上笑容忽地盡散,想來好一會,才道:“真人,您的意思如何?”隨著他的話語,一名身材矮小的老年道人自黑暗當中緩緩浮現,臉上皮馳目懈,須發盡白,似已老得連腰都直不起來,松松的披了件鶴髦在肩上,正是太平道名義上的最高領導:“太平三清”之首的“太清真人”。“玉清真人哪…”“這個人的心目中,是只相信和承認自己的呢。”松馳的眼皮將雙目完全蓋住,太清侃侃而談,臉上卻無半分動靜,似是一尊被供奉了千年萬載,早已不會再動心田的古老神像。“如果他真得認為我們說的是對的,就應該會刻意在細節上發出一些質疑,以此來在南方的道眾中增加自己的地位,同時亦使我們這‘太平道總壇’之地位和權威性下降,而現在這種表態,就只能說是他根本就完全沒有相信我們的說辭,所以才要特別表現出對我們的信任。”“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太平道的內戰,可能,已經很難避免了…”巨門目光閃動,道:“依真人您的看法,這結果應該…”太清淡淡道:“我老了,你們隨便誰都比我強,強的多。”又道:“說起來,當年上清真人倒是和玉清真人交過手的。”此時巨門早已接掌上清之位,太清卻全不顧忌,巨門亦不以為忤,只問道:“如何?”太清微微搖頭,道:“我也沒見著。”眼皮微動,掃了巨門一下,又道:“但上清真人卻親口說過,他有必勝之算,但卻沒可能殺到玉清真人。”巨門動了一下,沒有接話,卻道:“玉清真人精修丹隸術,可稱此道中的天下第一人,奇門法寶極多,要擒他殺他,當然不易。”太清嘿嘿笑道:“正是。”又道:“神盤八詐由他一手訓練,亦和他一般,注重‘丹隸術’修為,各有修煉獨門法寶傍身,與天門九將的強調‘天地術’,精研五行術攻完全不同,廉貞雖強,若是于無意之中對上的話…”巨門微微點頭,抱拳道:“謝真人指點。”平羅城外,云沖波等三人離城已有十里多路了。(呼,大叔這一次的表現倒還真是不錯哪…)對花勝榮的人品完全不抱任何幻想,云沖波時刻都準備著突然有大批狂怒的民眾或是那一家的富商帶護院追上來抓人,可說是提心吊膽了整整一路,直到現在也才稍稍放松,自覺似有以什么什么度人之腹,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卻不知,花勝榮肚里也正在大轉其圈,不住盤算:“這可怪了,那廝竟然沒有追來,難道是到現在還沒有發現?他媽的,若早知這樣,便該多騙他幾手才是…”</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