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劇烈震動,卻沒有帶來開裂和崩陷。在最初的驚慌過后,最先判斷清楚局勢的人開始冷靜下來,并開始"困惑"的打量四周,想要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
巨大的能量,不全憑空出現,更不會憑空消失,如果大地沒有開裂的話,那么,剛才以一連串的余震為先導的巨大能量,到底宣泄到什么地方去了?
…答案,是首先通過"嗅覺"傳達給每個人的。
濃厚的,壞雞蛋一樣的臭味,自雪峰當中飄出,鉆進每個人的鼻中。
隨后,連續的低沉震顫開始不停的出現,雖然每一下的力量并不算強,可當這種震動的頻率快得如同一個巨人的心跳的時候,就連強如公孫伯硅,也沒法輕松保持住他的身形。
天,地,山峰,大氣,每樣東西都在顫抖,每個人的心與身子都在顫抖,雖然只有極少人明白可能將會發生什么,但,對那些茫然無知的士兵來說,這卻更足以令他們恐懼。
"是神爺發怒了嗎?"
互相交換著驚惶的眼神,用極低的聲音說著一直為冀北土著所崇拜的神邸之名,九成九的士兵都被某些難以形容的感覺將勇氣完全剝奪,臉色慘白的,不自由主的,努力想要聚集在一起。如非公孫伯硅素來治兵有術,此刻的軍容很有可能已隨著陣陣驚叫聲分崩離析了。
"雪,化了。"
雖然黑夜,雖然混亂,公孫伯硅仍能保有他的"冷靜",觀察到了對面雪峰頂上的異變。
那已累積了千年萬年,那似是只有到了"未世"才會消溶的皚皚白雪,被不知什么力量煎烤著,開始緩緩的分崩,融化,塌陷,化作潺潺的流水,自峰頭淌下。
看仔細些,更會發現:冰雪的融化,竟是自內而外的。
慢慢的響著,先是微微鼓起一點,隨后在"撲"的一聲中,雪泡炸開,熱水流出,雖然流不多遠便被天地間的寒意重又凍住,可是,當這過程在不停重復時,峰頂的冰雪,還是以一種堪稱"很快"的速度在迅速減少著,更在整座雪峰上披上了無數或巨大或微小的冰棱。
當雪水流溢到了每個人都能看清時,軍卒們反而安靜下來了。
臉色依舊慘白,卻沒有了騷亂,他們面對這亙古難見的境象,一一跪倒,伏首于地,開始向著各自篤信的神靈,在喃喃禱祝著。
天穹如屋,地若烘爐,有著無匹之力的巨神,似正在地底將紅蓮慢慢點燃,要將這已把巨山封禁鎮壓了千年萬年的重重冰雪一一燒盡,將那已被困鎖了千年萬年的力量重現地面。
只不過,那力量,到底是"創世之力",還是"滅世之力"?
(山無陵,冬雷震,水中生火,水中生火…)
在心底低低復述著那"預言",公孫伯硅目光炯炯,盯視著那雪峰,靜靜等待著那"一瞬"。
那應該將"預言"證實的一瞬。
此時已是深夜,方才工兵勞作時曾立有數十支巨大火炬,雖在適才的地震倒下大半,卻并未熄滅,火光明滅,熊熊燃燒,將這黑夜撕破。賴此光亮,雪峰上正在發生的一切方能被勉強看清。
轟響聲震起,如百萬個狂雷被聚在一處迸發。
忽然,火光盡皆如滅。
火猶在燒,卻已如滅,因為,它們的那一點"微光"已沒法令人注意。
有大光明,布于天地間。
…那是火。
在轟響過后,雪峰的頂端炸裂,粗大若能支穹天的火柱迸現,筆直的噴向夜空,直沖至數十丈的高空方漸衰其勢,開始四散濺落。向周圍滾滾涌出。任何接觸到它們的東西,都立刻被燒作通紅,隨后,消失不見。
熔化的巖石,可以毀掉任何擋在它們去路上的東西。
如大海一樣的火,熊熊的,燃燒著,擴張著,向周圍張牙舞爪和咆哮著,肆無忌憚的征服著它們可以觸及的一切。
(好家伙,這就是祖先們記載過的"火山"嗎?當初竟能在這種地方安下家來,你們,還真是了不得的一群人啊…)
所知遠較士兵為多,公孫伯硅雖然也被這驚人的場面"震撼",卻并不會"失措",更不會"恐懼"。
如任何烈火都不能燒毀的巨大石像,公孫伯硅巍然矗立在最前方,死死盯著那接天火柱,一動不動。
(來,讓我看一下,看一下,那預言的"結局"啊…)
足足噴發了約一刻的工夫,火柱方微現頹勢,略略顯細。
隨即,驚變徒生!
"那,那是什么!?"
指著雪峰,驚叫聲連綿不絕,混亂不堪,而應該將這場面彈壓的李移子樂何當兩人則完全忘卻了自己的責任,嘴張得大大的,呆若木雞。
暗紅的火柱當中,出現了高貴而明亮的鮮紅.那鮮紅,更構成了一個形狀,一個每個大夏子民也都絕對熟悉,和絕對崇拜的形狀。
…那是龍。
龍形一現,人盡驚變!
雪峰南北,山林明暗,都有人長長吐氣,看向那沖天而起,盤旋數周,復又靜靜沉下,沒入那猶在噴吐不休的火山口的十丈赤龍。
("山無陵,冬雷震,水中生火,地在天上,乃有龍現,獲之者王,誅之者霸…")
(龍,已經現了啊…)
雙眼陡開,公孫伯硅肩頭劇震,披風飄揚,銳氣大張,再無半點一名六十二歲老者通常該有的衰衰之意。
…而,在他的身后,以一種無比復雜的表情對視了一眼,李樂兩人同時探手入懷,握住了不知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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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受夠了!"
在黑暗中摸索了不知多久之后,云沖波的耐心終于耗盡,氣哼哼的倚著旁邊的山壁滑坐在地上,大發牢騷。
"要讓我死,就來個痛快的,要讓我活,就趕快讓我出去,我玩夠了,不想再玩了!"
自方才起,石壁上漸漸有光芒閃爍,卻只是若螢火般,連一兩步外也都不能照亮的微弱光明,更有一般古怪處:兩人走到之處,始有亮光出現,而兩人一旦走開,那微光又即自行消亡,倒似是沖著兩人來的一樣。
在他身后的孫雨弓,是在約一杯茶時光之前就已經走到垂頭喪氣,舉步維艱,卻還是比云沖波好些,嗤嗤鼻子,譏笑道:"男子漢大丈夫,這樣就頂不住了嗎?"
云沖波是早累到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只是翻翻白眼,心道:"這死丫頭,一張嘴永遠都不知道閉上么?將來誰家若娶了她,可有得頭痛…"
孫雨弓見云沖波"拒不還手",也覺沒勁,嘆了口氣,心下恨恨的想道:"這家伙傻頭傻腦,更兼悶聲悶氣,簡直和史君子沒什么兩樣,怎地偏偏和他走到了一處,真是好生無趣,若是曹公子那可多好…"忽地面色一變,猛地一拍自己大腿,"啊喲!"一聲。叫了出來。
云沖波被她一聲尖叫,嚇了一跳,猛的站立起來,道:"怎么啦…"還未說完,見孫雨弓竟低下頭,左手拉住自己胸口衣襟,用力扯開,露出由頸到胸的雪白也似一片來,頓時嚇得面紅耳赤,急急轉身不迭,卻渾忘了自己背后乃是堅硬石壁,一頭撞將上去,碰得腦袋嗡嗡一片,眼前金星亂竄,只心里面猶還清楚:"這死丫頭,想干什么…"
又聽孫雨弓吁聲道:"可找出來啦!"聲音甚是高興。
云沖波戰戰兢兢,轉回身來,心中猶還拿定了一個"要是所視非禮,就立刻閉眼"的念頭。待見著孫雨弓胸口已然掩好,方松了口氣,卻不知怎地,心中竟又隱隱有些失望。
他心中這許多交戰地方,孫雨弓自然理會不到,只是喜滋滋的道:"找到啦,這回有救啦!"
云沖波好奇之心大起,想道:"什么東西哪?"見孫雨弓手中拈了兩顆拇指大小的珠子,散著微微的淡藍色光芒,將孫雨弓的下巴也映得藍灰一片,不覺大為吃驚:"這兩顆珠子可不便宜啊,怪道這死丫頭這么大大咧咧的人也要貼身收藏…"卻又覺著不對:便再貴重也好,在這種地方又能派著什么用場了?"
只見孫雨弓先行斜睨了云沖波一眼,臉色大為驕傲,似在炫耀什么心愛之物般,方小心翼翼的提起一顆,用右手大指與食指捏住,似要發力,卻又猶豫了一下,神色間竟有些躊躇。
云沖波自遇孫雨弓到今,第一次見她神色如此認真,心下大是好奇:&quot;這到底是什么東西,讓她這么認真…&quot;卻見她猛然一咬下唇,似是下定決心,右手猛一用力,波的一聲,竟將那珠子捏的粉碎!</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