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誰家女兒嬌 第八十四章 初鳴
    </br>
    </br>禾洛一步步走向琴臺，步伐堅定。  她并不懼任何，若是一定要以此來較高低，那么便來吧。
    </br>
    </br>仔細調試古琴，傾聽弦音，禾洛做的極仔細，也不管旁邊有人絮絮叨叨催她快些表演。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她紀禾洛今日就要叫人大開眼界！
    </br>
    </br>輕撥琴弦，禾洛嘴角含笑，
    </br>
    </br>“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  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  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  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
    </br>
    </br>聲音雖然不若寧湘的嬌吟，卻清冽自得，一如所彈的曲子般，自有一番清越。  不須刻意扮嬌弱，禾洛含笑撥弦，時而急，時而緩，清新曲調流轉，完全不同于先前兩曲，卻更甚之。
    </br>
    </br>寧湘的面色一點點慘白下去，她沒料到禾洛竟然還有這么一曲。  同樣的詞牌，同是詠梅，可語意卻截然不同。  分明是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br>
    </br>的確是截然不同的，若非逼到急處，禾洛也未必想的起這詞。  陸游的詠梅一直是她前世極愛的，所以記憶深刻，想要自己譜曲時便也直接用了那詞。  而毛主席的這首詠梅，與陸游所寫大相徑庭。  前者寫梅花寂寞高潔，孤芳自賞，引來群花的羨慕與忌妒，充滿哀怨、頹唐、隱逸之氣。  而后者則反其道而行，只寫梅花的美麗、積極和堅貞，不是愁而是笑，自有一番操守和傲骨。
    </br>
    </br>而這曲顯然也更甚一籌。  寧湘所奏不過禾洛自譜，雖經多番修改。  趨于完善，卻到底透著稚嫩，全憑那詞與寧湘的好嗓音支撐著。  但禾洛所彈地，卻是正正經經的名家曲譜，還是她在寒山書院習得的。  原本曲譜早已遺失，會的人也寥寥無幾。
    </br>
    </br>多年不曾彈起，禾洛本也擔心曲中有誤。  所以剛才借調試之機，試了好幾個音。  漸漸回想起整首曲子，才敢動手彈唱。  所幸，效果極贊。
    </br>
    </br>聽的人一改之前的惆悵，心情都輕松起來，對這天外之曲也大加贊賞。  而趙軒昊，贊賞之余卻忍不住看了看面色慘白的寧湘，雖然不明白她何至于此。  但那番嬌柔姿態著實叫人心疼。
    </br>
    </br>禾洛很滿意地看到眾人不同的表情，有失望，有驚艷，有疑惑，有了然，可是郭紹那是什么表情？自己跟他有什么嗎？干嗎那樣看著自己？還有趙軒昊，他看地是誰？是寧湘嗎？
    </br>
    </br>“盧小姐，還要比么？”禾洛假意問了一句。  滿意的看到她青白交加的臉，“不過時候也不早了呢。  似乎，該散了。  ”
    </br>
    </br>“盧映，甘拜下風。  ”盧映無奈，頹然道，“看來我真是太過高看自己了。  ”
    </br>
    </br>禾洛心中微動。  此女雖然鋒芒畢露，可心思直接，也從未做過真正傷害人的事。  反倒是她一心以為的好姐妹，竟然在這緊要關頭擺了她一道。  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啊。
    </br>
    </br>“盧小姐，你很好。  ”禾洛嘆息著拉起她的手，目光真摯，“論才貌論家世，你都已屬上乘。  ”
    </br>
    </br>“你取笑我？”盧映狐疑地看著她，“輸便輸了。  我也認了。  可你干嗎還要挖苦我！”
    </br>
    </br>“是真的。  ”禾洛握緊她的手，“聽我說完。  你的缺點只是太過自大。  須知人外有人。  天外有天，今日我也不過借了曲子的利才僥幸贏了你。  若你能夠收斂些，以你的條件，自有相配的良人！”
    </br>
    </br>許是聽禾洛一番話說的真摯，盧映沒再反駁，低頭沉思。  禾洛笑笑，徑直帶了花尋離開了。  臨走前她也沒叫上寧湘，只是經過她身邊時，腳步略微一頓。
    </br>
    </br>好歹是一起來地，自然也是一起走。  禾洛心中再怨，也沒必要在這時候給她難堪。
    </br>
    </br>回多羅郡王府的一路，禾洛都只是閉目養神，也不看寧湘一眼，也不與她說一句話，氣氛安靜卻詭異。  寧湘心知是自己理虧，幾次想要開口卻都默默咽下去。  終于，到了多羅郡王府。
    </br>
    </br>禾洛一改往日嘻嘻哈哈與寧湘并肩走的習慣，徑自喊了花尋，領頭走在前面。  寧湘眼光一黯，默默跟在其后。
    </br>
    </br>默不作聲的用完晚飯，禾洛跟無邪、言夙笑笑，言道今日太過疲憊，便轉身回屋。  言夙看著寧湘若有所思，無邪則追上去詢問今日的情形。
    </br>
    </br>“洛姐姐，今天玩的怎樣??？湘姐姐打扮地這樣漂亮，一定很出彩吧。  ”
    </br>
    </br>出彩？是很出彩。  禾洛唇邊仍舊帶著淡笑，眸光卻一寸寸冷了下去，看的無邪嚇了一跳，“洛姐姐，你怎么了啊。  今天飯也沒吃多少。  也不說話了。  ”
    </br>
    </br>“沒事。  ”禾洛扶著無邪的肩膀，輕聲道，“無邪，我真羨慕你，如此天真無邪。  只是，一直無邪未必是件好事。  你只記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
    </br>
    </br>“洛姐姐。  ”無邪松了一直拉著禾洛的手，眼睜睜看她進了屋，喃喃道，“洛姐姐今天是怎么了？”
    </br>
    </br>言夙站她身后，輕輕牽了她的手，“回去吃飯吧。  她只是心情不好，別去吵她。  ”
    </br>
    </br>無邪回頭見是言夙，甜甜一笑，“還是言夙好，言夙永遠不會不理無邪的，是吧。  ”
    </br>
    </br>言夙于是撲哧笑出聲來，捏捏她鼻子，“你想什么我還不知道？放心吧，天下人都不理無邪了，言夙也不會不理無邪的。  ”
    </br>
    </br>寧湘也回了屋，卸了妝脫了衣裳，洗個澡。  溫熱的水中，她手指緩緩劃過身體的每一處。  她自小就知道自己是極美的，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這樣地好皮囊，又怎能委屈了她？
    </br>
    </br>閑書舀起一勺水，輕輕一倒，看著水從寧湘肩膀處流下去，“小姐，您還在為下午地事不高興??？”
    </br>
    </br>“不高興？不高興的該是她紀禾洛吧。  ”寧湘面色平淡。  “其實我也沒想過要害她，只是今日對我尤其重要。  以我所學，未必能壓地住盧映。  ”
    </br>
    </br>“小姐也沒做錯什么呀。  ”閑書拿了毛巾為寧湘擦拭身體，“前幾日，無邪小姐要看你們準備在賞心宴表演的節目，她滿口應了，卻胡亂彈奏一曲！小姐你信以為真，自然不會想到那是她準備今日表演用的。  ”
    </br>
    </br>“是啊。  ”寧湘也故作委屈的努起嘴。  “臨出門時，看她喊花尋帶上寶劍，我真以為她是打算另辟蹊徑，表演一段劍舞呢。  ”
    </br>
    </br>主仆倆相視一笑，閑書又有些擔心的問，“那，小姐，接下去該怎么辦？”
    </br>
    </br>“什么？”寧湘心不在焉。  雙手掬起一捧水緩緩淋下。
    </br>
    </br>“今天小姐可是把一干公子看地呆了呢。  ”閑書撲哧一笑，“可小姐心中可是有人了？”
    </br>
    </br>寧湘垂睫，嘴唇勾出一抹向上的弧度，臉上也泛出紅潤來，不知是熱水熏地還是臉上羞的，“死丫頭。  你不是知道嗎！”
    </br>
    </br>“嘻嘻。  ”閑書往旁邊一避，躲開寧湘彈來的水珠，“我今日啊可是特意仔細觀察了，那趙公子，看著小姐眼睛都直了！”
    </br>
    </br>“他不是那樣的人。  ”寧湘急急為他申辯，“不要將他跟尋常的男人比。  ”
    </br>
    </br>“哦哦哦。  ”閑書一邊點頭一邊拖長了尾音，“可是小姐，您真有把握，明天，趙公子一定會把玉佩給您？”
    </br>
    </br>寧湘心下一沉。  還是勉強笑道。  “你不相信我么？今日過后，他心里就不會再有別人了。  ”
    </br>
    </br>不管他何等樣人。  只要他動了心，她就有千萬種法子叫他進退不得。  她寧湘看上的男人，日后只會對她一人死心塌地！
    </br>
    </br>而此時，禾洛也剛剛沐浴完畢。  坐在梳妝臺前，靜靜的看著銅鏡里地人影發呆。
    </br>
    </br>長眉微挑，柔和又不過分內斂；細眼長長，也是微微上揚的姿態；小巧的鼻子，豐潤的紅唇，再加上見之可親的鵝蛋臉。  禾洛微嘆，此等相貌，清秀有余但美艷不足，宜家宜室，卻無傾城的資本。  縱使自己能巧手畫出一張美艷絕倫的臉來又如何？她的目地從來就不是傾國傾城！
    </br>
    </br>禾洛眸中略過一絲迷茫，可是，真的能幸福么？她無法忽略今日趙軒昊看寧湘那溫柔繾眷的眼神。  心中蕭瑟，不由懷疑趙軒昊是否真是她以為的良人？
    </br>
    </br>“小姐！小姐！”
    </br>
    </br>花尋連聲呼喚，禾洛終于回過神來。
    </br>
    </br>“小姐，你剛才怎么了？也不說話，就一直發呆。  ”花尋一邊利落地替禾洛擦干頭發，一邊觀察著她的神色。
    </br>
    </br>“哦，想事情呢。  ”
    </br>
    </br>“恩。  ”花尋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道，“小姐，今天寧小姐彈的曲子，平時不都是您彈地嗎？”
    </br>
    </br>“恩，是我作的曲子。  ”
    </br>
    </br>“??！”花尋確定后突然大聲起來，“那她怎么在今天這種場合彈那曲子??！那不是小姐的曲子嗎？簡直，簡直是欺世盜名！”
    </br>
    </br>花尋義憤填膺鼓著小臉的模樣逗樂了禾洛，她終于開懷笑了出來，笑到后面眼淚四濺，急的花尋連連道歉，“啊，小姐，是不是奴婢說錯話了？您可別在意啊。  ”
    </br>
    </br>禾洛止了笑，握住花尋的手，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花尋，謝謝你，幸好還有你在！”
    </br>
    </br>花尋有些別扭的垂下頭去，“小姐。  ”
    </br>
    </br>“寧湘為什么這么做，已經不重要了。  ”禾洛輕嘆，“不管她是有心還是無意，左右我都算是知道她這個人了。  ”心里澀澀的有些難過，這么多年地姐妹啊。
    </br>
    </br>“恩。  小姐后面彈地那首曲子才叫好聽呢。  ”花尋見禾洛無事，又眉飛色舞的講起來。
    </br>
    </br>禾洛白了她一眼，“前面那首才是你家小姐作地！后面的，無非是占了前人的光。  ”
    </br>
    </br>“哦哦，奴婢又說錯話了。  應該是，小姐后面彈的那首曲子比前面那首還要好呢。  ”花尋從善如流，回味的哼了幾句，“那些個要看笑話的，到小姐這一曲過后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小姐，你真厲害！”
    </br>
    </br>花尋崇拜的眼光讓禾洛十分受用，“那是，我誰啊，不厲害能當花尋小姐么。  ”
    </br>
    </br>其樂融融，倒讓禾洛暫時忘記了寧湘今日的所作所為，也刻意忽略去想為何她會大不同于往日。  而明天，她是否該去找趙軒昊交換玉佩呢？或者，還是矜持些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