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禾洛與風暖亦步亦趨的跟在青嵐身后,看她裊娜娉婷的身影,在曲廊中緩緩移動。這個清雅淡然的女子,讓她不自覺的想起了瑤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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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在她所了解的所有故事中,冷漠高傲的瑤華,必定也是有幾分淡然的氣質,一如青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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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隱隱有些惋惜,這樣美好的女子卻都沒有好的結局。瑤華已逝,而青嵐,困在這深深庭院中,不得不與別人分享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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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看,這就是我住的院子。”青嵐停下腳步,眸中的憂傷此時盡數淡去,頗有幾分寧靜祥合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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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禾洛抬頭,正巧看到一道圓形拱門上幾個蜿蜒的字跡,“青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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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少夫人,水果點心是擺在廳里還是園中?”看到青嵐回來,馬上有丫鬟上前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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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就擺園子里吧,正好今天日頭不錯。”青嵐微微頷首,那丫鬟低低應了聲“是”,便下去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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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滿兒,暖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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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禾洛二人聽話的上前一步,任由青嵐牽著手,慢慢拾級而上。亭中石凳早已有人鋪上了絲綢軟墊,只消輕輕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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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今日卻是真的開心。”青嵐微微笑著,目光投向旁邊的一盆素心蘭,“云瓏他常年在外,我又是沒生養的,一個人,真是寂寞的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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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青嵐姑姑。”竟是風暖,主動開口了。可另兩人卻都被他這一稱呼驚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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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怎么喊姑姑呢,笨死了,要喊舅母!”禾洛又伸出手想要敲打風暖,卻被青嵐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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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姑姑?卻是新鮮。暖兒怎么想到要喊姑姑呢?”青嵐彎下身子,雙手扶起風暖的小臉,鼻尖幾乎要碰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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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姑姑更親切啊。”風暖頭一抬,“舅母舅母,不好聽,而且那個狐媚子也是舅母,我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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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禾洛眉頭突的跳了一下,然后便看到青嵐原本驚愕的表情轉為苦笑感動,“乖暖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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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姑姑,以后私下,我跟風暖,便都這樣喊你吧。”禾洛也體諒了她的心情,順手推舟,“暖兒說的不錯,姑姑的確比舅母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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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隨你們喜歡。”青嵐略有些吃力的舉起風暖,將他放至膝頭,“我呀,只要你們常來陪陪我就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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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派融融景象,讓近身伺候的幾個丫鬟也都笑開了顏。一盤盤水果點心此時也已依次擺上,于是幾人一邊吃東西一邊聊起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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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姑姑,為什么這園子就叫‘青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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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對啊姑姑,我們那院子好象叫什么橫蕪院的,可不是好聽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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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哦,青園啊就是你們青嵐姑姑住的園子呀。簡單明朗,不好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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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好,青園青園,青菜園子!不對,是青蟲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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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這傻小子,青草園差不多,不懂別亂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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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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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聽得幾人吵吵嚷嚷,青嵐卻無一絲厭煩,她笑呵呵的看著眼前兩個斗嘴的孩子,卻第一次覺得原來做母親其實是這樣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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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好了,別爭了,這青園呀可是你們舅舅親自取的。還覺得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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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啊,是舅舅取的啊?也太沒意境了,舅舅一定偷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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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對啊,男人都是大老粗,怎么能讓他們取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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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誰說男人都是大老粗?我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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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小孩一個,你算什么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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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花滿你真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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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風暖你話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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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青嵐無奈的揉揉額頭,手一松,放了風暖下地。這倆孩子,在婆婆面前還是乖巧文靜的,怎么現下就露了原形?這般鬧騰,莫不是兩個混世魔王托生的?不過她心里又生出幾分暗喜來,是不是因為這倆孩子信任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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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滿兒,暖兒,來,吃點水果。喏,香梨,最是生津解渴的,你們講了這么久,也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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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姑姑我想吃這個,這是什么?”風暖指著一盤紅艷艷的果子問道,禾洛視線跟著過去,昏倒,這不就是草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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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是紅莓,味道卻是極好的。”青嵐耐心的給他講解,然后揀了一只掐去莖葉,送到他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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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紅莓等于草莓。禾洛心下有了這個意識,看來草莓在這時代還并不是太風靡的水果,至少風暖連見都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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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吃杏子!”禾洛自己撿了個杏子,擦去皮上殘留的水,輕輕一咬,唔,好吃,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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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幸好禾洛和風暖都不是不知節制的人,隨便吃了幾個果子也就停了,跟著青嵐在園子里四處逛逛,聽她介紹園子里一草一木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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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盆素心蘭就是他當時送我的……這是白玉蘭,你看,它的花朵大而潔白,氣味芬芳,這兒一連幾株一起開花了,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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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嘻嘻,姑姑,這園子里的花怎么都帶個‘蘭’字?”禾洛聽出味兒來,“看來舅舅可不是大老粗,而是貼心的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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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這丫頭!”青嵐略顯蒼白的臉上驀的染上一抹紅暈,“哪有這么多故意,他也只是看這花漂亮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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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青嵐,你不會怨么?本來夫妻就聚少離多,如今卻還添的一人來分享丈夫?禾洛微笑的看著青嵐似沉浸在美好回憶中的表情,心里卻翻江倒海。如果是她,一定不愿的,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寧玉碎不瓦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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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午飯是在青園用的。青嵐親自下廚做了辣子雞丁,卻叫禾洛大跌眼鏡。這文文靜靜的女子竟是出自蜀地,地道的川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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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吃的滿嘴香辣,禾洛意猶未盡的舔舔嘴唇,原來此時已經有辣椒的存在了,哦,還有花椒。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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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風暖倒是的的確確頭次吃辣,辣的眼睛鼻子通紅,在那一個勁的灌冷水,卻還在叫嚷“下次還要吃姑姑做的辣子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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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們在的時候,青嵐一直都是樂呵呵的,似乎這兩個孩子帶給她無窮的快樂。她的青園,的確是安靜太久太久了。而她也幾乎忘記,自己原該是潑辣爽朗的蜀地女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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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因為出身蜀地,才惹的重視出身的公公不喜;因為脾性相投,才結交了瑤華此等女子;也正因為她的明媚活潑,才與云瓏結緣。可是如今,棱角磨去,這蕭蕭青園中多了個安靜淡然的少夫人,云瓏雖待她一如往昔,可是她又怎會看不懂他眼里的落寞與失望。那個琳瑯,雖是公公指定的二夫人,若無那一分天真活潑,云瓏又怎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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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深深庭院,實是葬了她駱青嵐無憂的往昔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