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女兒命多舛 第一百五十章 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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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禾洛雙目紅腫,無聲地躺在地氈上,這夜發(fā)生的一切,消耗了她太多的體力和心力,因為郭紹的死,更讓她幾近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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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不是真的,郭紹沒有死!明知道只是自欺欺人,禾洛心中還是隱隱期盼,可是巨大的悲哀還是一陣陣涌上心頭,讓她再也止不住低聲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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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紀小姐,你能起來么?先把濕衣裳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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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旁邊是誰關切的聲音?禾洛明明聽在耳里,卻一點也不想動彈。 因為強渡洛水打濕的衣襟,被抓回來后被潑的冷水,她渾身上下的衣服都是濕噠噠緊貼著的,雖然現(xiàn)在陰干了些,可身上仍舊難受的很,可是比起心里的痛楚,這些又算的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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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鐘懸看著她了無生氣的模樣,也只能無奈地嘆一聲,去找劉天啟要那名侍女。 不過顯然他來的晚了,小春因為沒有看好禾洛,被遷怒的劉天啟扔入了紅帳子,嬌弱的少女,承受不住如狼似虎兵士們的輪番揉虐,不甘地結(jié)束了她年輕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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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最終,鐘懸只從原來禾洛的帳篷里翻出了一些衣物和女兒家的用品,回到自己帳篷,他苦笑,不能再有更大的動作了,不然平白引起劉天啟的疑心。 親自打來熱水,猶豫了很久,他還是去扶起禾洛,動手去解她的衣裳——在他的手剛剛觸到禾洛胸前的肌膚時,禾洛不自然地微微縮了一下,可隨后還是選擇了沉默不動。 只是漠然合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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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熱氣騰騰中,印襯出鐘懸微紅的臉頰和禾洛蒼白地面容,禾洛任由那雙手拿著毛巾輕柔地擦過自己身上每一寸肌膚,心中木然。 不是郭紹,誰都無所謂了。 如今她是刀上魚肉,根本沒有反駁的余地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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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鐘懸為禾洛擦干身子,又替她穿好衣服。 隨后將她抱到榻上,半晌。 才吐出一句,“紀小姐,我會負責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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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禾洛閉著雙眼,沒有反應,鐘懸微微有些失望,他替她蓋上被子,輕聲道。 “好好睡一覺吧,什么都會好起來的。 ”頓了頓,他還是希望能解開她的心結(jié),“郭紹,他也一定不愿看你這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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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禾洛放在身側(cè)的手突然緊了緊,驀然睜開了雙眼,直直逼視著他,“我地匕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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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鐘懸沉默了一會兒。 還是去取來了之前被她藏在靴筒里的匕首,輕輕放到她手里,“紀小姐,我將匕首交給你,卻不希望你做傻事。 你,明白我地意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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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禾洛不理他。 只是愛憐地一遍一遍撫摩著手中匕首,這其實是郭紹送她的啊,日日貼身收藏,卻從沒用它真正傷過一個人。 不過很快就有機會了,她一定會首刃劉天啟,郭紹的命,她要他以命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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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禾洛眸中灼灼的光芒,刺的鐘懸也是一陣晃眼,他似乎意識到什么,冷下了聲音。 “紀小姐可不要再做傻事了。 平白連累了他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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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禾洛心中一慟,恨恨看向鐘懸。 他非要時刻提醒她,郭紹因她而死的事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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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鐘懸知道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卻也不作辯解。 她地這條命本就是他勉力保下來的,即使她恨他,只要她還能好好活下去,什么都無所謂。 誤會,終會有解除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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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睡吧。 ”鐘懸沉默地在旁邊地氈上躺下,他把床榻讓給了禾洛,自己就只能睡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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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次日清早,風暖心神不寧地啃著饅頭,雙眉緊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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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剛剛秦淮已經(jīng)得知了郭紹擅離軍營的消息,不由分說就把他打成了叛賊,沒了郭紹的佑護,名不見經(jīng)傳的紀瑤希也被揭發(fā)是紀云瓏的兒子,當下被關押了起來。 他不服前去理論,秦淮礙于他天機宮弟子的身份不敢對他怎樣,卻死活不肯放了紀瑤希,也不愿派人去找郭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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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心里清楚,郭紹一定是去單槍匹馬去救禾洛了,若是能成功,最遲昨天夜里便該帶著禾洛回來了;即使不成功,也沒道理一點消息都沒有。 秦淮不肯派兵去找郭紹這尚在情理之中,畢竟現(xiàn)在地情形,郭紹很可能會在洛水對岸,正是北朝軍的營地,他不可能派兵去冒險。 只是因此就把郭紹定罪,未免也太過武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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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喂,你聽說沒?昨天晚上有妖怪呢,那凄厲的叫聲真是嚇的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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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什么妖怪,別胡說,昨晚我守著城門,聽的清楚,那明明是個女人的聲音,只是奇怪這大半夜地,城外怎么會有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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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怕不是山上下來的吧?那還是妖怪!據(jù)說有些妖怪最擅長模仿女人的聲音,然后****了男人,挖了他的心肝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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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唬!你可別嚇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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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真的,家中老人常說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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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是昨晚,那女人的叫聲很凄厲啊,要****人干嗎發(fā)出那種聲音——還有,我悄悄告訴你,后來似乎還聽到萬馬奔騰的聲音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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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有嗎?我怎么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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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一睡著就跟豬似的,當然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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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風暖心下一凝,攔住了剛才竊竊私語的士兵,詳細問了昨夜城外的異況,見是風暖,那倆兵士倒是老老實實交代了,只是語焉不詳,也說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風暖心中擔憂,決定親自出城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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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軍醫(yī)大人,不是小地不讓您出去。 只是上面下了命令,小地也不敢擅自開了城門啊!”守城的士兵苦著臉對風暖解釋。 好說歹說,總之就是不開城門!“要不,您去求求秦元帥?要是秦元帥下了命令,小地立馬開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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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風暖鐵青著臉,那個秦淮之前好高婺遠,到現(xiàn)在又閉城不出,顯見得是敗軍之將。 這樣下去,風城恐怕遲早會失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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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用請示秦元帥了。 我從城墻下吊下去。 總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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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守城的士兵苦著臉,答“是”也不行,答“不是”也不好,后面想到風暖曾經(jīng)還救過他兄弟的命,便也不忍心再為難他,“那,小的這就去找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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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風暖借助著粗繩和輕功。 輕巧地躍下了高高的城墻,他拭目遠眺,挑了一個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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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行了大半個時辰,風暖終于看見不遠處地地上躺著一個人,旁邊是匹黑馬,他心跳漏了一拍,隱隱覺得不祥,可還是堅定地邁步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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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地面上赫然是郭紹的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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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風暖覺得一陣眩暈。 幾乎站立不住,他顫抖著伸出雙手,去試郭紹地鼻息——其實即使不試也知道,渾身僵硬,x下一片血染的地,還有蒼蠅等蚊蟲在四周飛來爬去。 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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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郭紹,郭紹,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為什么你會死在這里。 ”風暖喃喃著,眼睛一熱,瞬間就有滾燙的****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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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郭紹的后背插滿羽箭,顯然是北朝的箭矢;他身前散落著幾根長發(fā),胸襟前是一片暈染的痕跡,風暖仿佛可以想象到,禾洛痛不欲生攬他在懷。 淚如雨下地場面。 如果是這樣。 那么昨晚郭紹其實已經(jīng)把禾洛帶到了這里,卻無奈又被北朝軍抓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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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風暖的目光落在旁邊。 土地上是一道明顯的拖曳痕跡,中間一段明顯雜亂不堪,似乎曾經(jīng)有過強烈掙扎。 仿佛禾洛被抓離時不屈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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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旁邊的黑馬在見到風暖時就變的焦躁不安,踢踏著在原地動來動去,不時用腦袋拱拱郭紹,然后目光哀切地看著風暖,忽然四肢一曲,就直直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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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馬兒即使是睡覺也是站著的,如今卻跪在了郭紹旁邊,風暖抹去淚水,似乎看懂了黑馬的請求,“流風,你是想陪你主人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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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黑馬流風歪了歪腦袋,清澈地大眼睛中忽然就落下淚來,它留戀地看看郭紹,倏的哀鳴了一聲,然后站起了身子,靜靜等候著風暖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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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風暖緩緩起身,走到黑馬身側(cè),愛憐地摸了摸它,然后抽出了隨身寶劍,流風依舊靜靜站著,不閃不避,于是風暖閉上眼,一劍劈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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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鐘懸半蹲著,把昨天禾洛換下來已經(jīng)陰干的衣裳投入了火盆,衣裳上遍布淚漬血跡,即使擱了一晚,燃燒起來還是散發(fā)出滾滾濃煙以及奇異的怪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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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想到帳篷內(nèi)仍舊昏沉沉睡著的禾洛,想到曾經(jīng)記憶里那個明朗地男子,鐘懸心底也忍不住長嘆一聲。 他仰頭望天,只愿這亂世早早結(jié)束,盡了他的義務,便可以帶著紀禾洛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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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軍師,王爺請您過去,有大事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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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好,稍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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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鐘懸眼也不抬,看著火盆內(nèi)的衣裳燃盡,最終只留下一股余煙冉冉升入空中,才留戀地看了眼帳篷內(nèi)昏睡的禾洛,然后大步跟著傳話的士兵去了王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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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風城之外,風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面前滾滾燃燒的濃煙,郭紹和流風不久都將化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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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沒有辦法,眼前的情形,即使想要為郭紹找一席裹身的竹席都不能,更枉論一副薄棺了。 尸體擱的久了,不僅會遭來蚊蠅嗜咬,甚至山中猛獸,天上飛禽都會來食他血肉。 他不能讓郭紹死了都不能保個全尸,便只有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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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風暖緊緊握拳,打定主意,回去救了紀瑤希出來之后,將他好生安置,再去找蘇瑾和侍衛(wèi),一定要救出禾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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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北朝軍固然可惡,無情無義、落井下石的南朝軍又好到哪去?這里早已不是紀云瓏在時紀律嚴明地鐵軍了。 罷罷罷!天機宮弟子,無有授命本就不該插手這些!他倒要冷眼看著,這腐敗地朝廷,昏庸的君主,到底幾時會一手敗了他地如畫江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