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色的相片里,鑲嵌著女孩平靜的臉,立在燃燒的蠟燭前面,一群人一邊流淚,一邊互相慰藉著。
穆茗的胸口佩戴著白色的花朵,默默哀悼著。他不禁想到自己死去的那一天,是不是也是這樣呢?他的葬禮,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在場,真正難過的只有那么幾個人。
其他人還要惺惺作態地擠出幾滴眼淚,太為難了!穆茗也理解他們,又不是他們家的孩子,何必悲傷呢?
葬禮是為了活著的人準備的,因為他們需要一個宣泄悲傷的場所,這便是它存在的唯一意義了。
穆茗真的不喜歡葬禮,或者說我也實在是不太喜歡描繪葬禮的情形,哪怕我經歷了不少生離死別。
“你很難過嗎?”殷藜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后。
“當然”穆茗點了點頭
“你喜歡她?”
“不喜歡”
“人們不會怨恨那些無關緊要的人,也不會為無足輕重的人難過啊,你這么悲傷是為了什么?”殷藜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可我也不討厭她,只是覺得一條美好的生命在我眼前消失了,她遭遇了巨大的不幸,而我也確實認識她,我總覺得我對她有所虧欠……我也希望她能好好的,能找到自己的幸福。但是……我覺得很難過。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的心會這么軟,也許,是我還不夠成熟吧”穆茗有些茫然地說。
“你知道嗎?那個消失在鏡世界里的男人,臨死前還發了瘋地想要見女兒一面呢!”
“他手上有好幾條人命,就是為了救他的女兒。對你來說,他是個殺人犯,而對那個女孩來說,爸爸就是她的超級英雄啊!你會為她難過嗎?”殷藜嘲弄地看著他。
“會!孩子是無辜的。可是,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為了自己的孩子而傷害其他人,他毀掉了許多家庭,這就是不可饒恕的。”
“我為了保護岸芷將他送到鏡世界,對他的女兒來說,我就是罪人,這是無可爭議的事實!我想保護自己最愛的人,他想救自己的女兒,我能理解他作為父親的立場。他用錯了方法,我也算不上無辜……你是想告訴我這些,對嗎?”穆茗看著殷藜,很是冷靜地說完。
“是的!你果然長大了!”殷藜很滿意地笑了笑,然后說“但至少,我不覺得你有多大的錯,你也是出于正當防衛啊!不是嗎?況且,你還有更好的選擇嗎?你的心靈凈化失效了啊!”殷藜狡黠地笑了笑。
“你打算也這樣不留痕跡地做掉那個人渣嗎?”殷藜的聲音很是激動,甚至帶著一絲期待與雀躍。
“這樣跟你說吧,雖然你會有些不忍心,因為對他的父母來說,有些殘忍了,但是那個人渣確實該死,他的手上可不止一條人命呢。”殷藜的聲音突然又溫柔起來,像是在輕聲慰藉他。
“能放縱這種畜生的家長也不會是什么好人吧?人渣教育出人渣這不是很合情合理嗎?”殷藜溫柔地笑了笑,然后走到了他的耳邊,像是在說悄悄話。
“看見那邊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小子了嗎?他最最心愛的姑娘被迫害致死,你知道他有多絕望嗎?他報了警喲,想要舉報那個雜碎呢,但是挨了一頓社會的毒打,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張狂地笑了起來,看起來有些瘋癲。
殷藜過了好一會兒止住笑,他在穆茗的耳邊用自己最溫柔的聲音低聲述說著“是不是覺得他很可憐?但我告訴你!他不過是個懦夫!”
他原本溫柔的嗓音突然變得尖銳冰冷起來:“是陳凱讓他約林含蕊出來的,親手把林含蕊推下深淵的人就是他!你知道那女孩那時候有多絕望吧?但是他卻拋棄了她!他是個虎背熊腰的軟蛋!是不是很諷刺?”
“人就是這樣啊!看見比自己弱小的人,就上去踩兩腳彰顯自己的“強大”,來虛假的慰藉下自己,多么自欺欺人啊……而一旦面對比自己強橫霸道的人,卻會不自覺地表現成溫馴的綿羊,這是奴性!欺軟怕硬似乎是烙印在人骨子里的條碼!”他的聲音又突然低沉了下來,語氣里滿是惋惜。
“人類的力量和勇氣真是沒有任何關聯呢?你拖著一副比他孱弱許多的軀體救下了岸芷,他要是有你一半的勇氣,那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就不會是這個下場。”殷藜的語氣里滿是嘲諷。
“看,他注意到你了!我看看時間,呀!已經下午四點多了,看來我要遲到了,恕不奉陪”殷藜的語氣又轉變為溫柔,他輕聲說完就像鬼魅一樣消失了。
穆茗一直覺得殷藜的身體里住著很多個靈魂,時而兇狠殘忍,時而溫柔無比,有時候陽光開朗,有時候多愁善感,他既可以是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又可以是高傲而不可一世的君王……他像是一種很矛盾的集合體,那么多相悖的元素聚集在一起,顯得格外詭譎神秘。
劉鵬程注意到了那個白衣的少年,他似乎也發現了他的存在,于是朝他走去。
“我叫劉鵬程,是林含蕊的男朋友”他走上前,想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有些底氣。
“男朋友?穆茗讀過林含蕊的記憶,這是她的追求者之一,但她并不喜歡他啊,怎么會是男朋友呢?”穆茗想了想,也許他認為自己也喜歡著林含蕊,所以是想打一下自己的臉吧,想強撐著體現出一種優越感,于是他釋然了。
“幼稚”穆茗淡淡地說
“你?”劉鵬程漲紅了臉,他看著他那俊美到幾乎要讓人忘記呼吸的臉,心里涌現出一抹強烈的嫉妒。
對方不管是氣質還是長相都遠遠勝過他,劉鵬程一時間竟然有一種想要拿刀劃爛他的臉的沖動。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穆茗纖細瘦弱的身體,眼里浮現出一抹強烈的鄙夷與不屑。
也許,唯一能讓他自傲的就是身高與一身肌肉了吧,可猛虎的身體里住進了一只綿羊的靈魂,它看到豺狼還是會嚇得四處亂竄。
“是男人就跟我來”劉鵬程語氣高傲地看著他,穆茗覺得有些好奇,于是就跟在他身后。
劉鵬程帶著他一直走到了一個沒人的小巷子才停下來,他怒氣沖沖地指著穆茗“你心里有過她嗎?她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兒?”
“你知不知道她經歷了什么?她喜歡的人怎么會是你這種廢物?”他指著穆茗的鼻子,歇斯底里地罵著。
“你還來假惺惺地裝出一副悲痛的樣子給誰看呢?”他劈頭蓋臉地罵著,似乎是要把心底的憤怒,委屈,屈辱都宣泄在穆茗身上。
穆茗確實覺得難過,一是因為林含蕊的死,二是對劉鵬程這個人很失望。
“是啊,她死了,那個時候你在干嘛呢?”穆茗的眼神沒有任何波動,仿佛在看找不到任何笑點的小丑表演一樣。
“你看到這些傷了嗎?這都是為了保護她!你做了什么?”劉鵬程像吃了火藥一樣,脾氣異常暴躁。
“你真可憐呢……你拋下了她,一個人跑了!”穆茗憐憫地看了看他。
“你胡說!”劉鵬程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他猛地出拳砸向了穆茗的臉,被陳凱羞辱的委屈與不滿,他想要從面前的這個小白臉身上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