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害怕,真的。我快要嚇死了。”
“有紅眼睛的鬼!”陳葦婷緊緊抱著徐姍,泣不成聲地說道。像一只受驚了的麋鹿。
徐姍只是輕輕拍著她的背,什么也沒有說。
過了好一會兒,等到陳葦婷的情緒被安撫好了。她才拿出手機給室友發定位,信號出奇地差。但這個結果并不讓她感到意外,她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能走嘛?”徐姍淡淡地說道,看了看她的腳踝,又把臉別了過去。
“當我沒問。”聲音一如既往地冷漠。
“我力氣不夠,背著你怕是上不去。”徐姍站起身,將她扶了起來。
“忍著點。”
“我會的。”陳葦婷咬著牙站起身,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輕聲說:
“我們不如向其他同學呼救吧。”
徐姍淡淡地道:“求人不如求己。手機沒信號。而且他們都睡了,叫破嗓子也聽不見的。”
說完,她就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遞給了陳葦婷。然后攙扶著她嘗試著往坡上走。
“不行,這坡太陡了。這樣上不去。”徐姍皺了皺眉,心情也有些煩躁。
“那怎么辦?”陳葦婷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很久以前,在她們還是好朋友的時候,徐姍就扮演了姐姐的角色,總是很照顧她。不知不覺,她開始慢慢地依戀她。只要有她在,好像就沒有辦不到的事。
不管是困難的函數題也好,還是晦澀難懂的小語種,亦或是復雜的計算機編程,甚至是關于戀愛和情感上的問題。她都可以從她哪兒找到一個理想的答案。
習慣是很可怕的,深深地埋在血肉深處,過了這么久,她還是她的主心骨。
徐姍嘆了嘆氣,蹲下身。
“上來吧。”
陳葦婷愣了半拍,有些難為情,但還是俯在了她并不寬闊的背上。
她能感受到,當她把手繞在她的脖頸上的那一刻,徐姍輕微地顫了顫。
陳葦婷的耳尖開始泛紅,發熱。也許是因為再一次接觸到她的體溫吧。這個女孩子,熾熱得就像太陽一樣。
“上一次離你這么近,好像是三年前了。”她把臉貼在了她的頭發上,在她耳畔輕聲呢喃著。
徐姍沒有說話,眼里流轉著氤氳的水波,只是那背上的女孩兒看不到。
“抓緊我。”她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吐出兩個字,聲音依舊冷得像化不開的冰雪。
陳葦婷略微抱緊了一些,但不敢太用力,生怕弄疼她。
徐姍不再說話了,只是用嬌嫩纖細的手抓在粗糙的坡上。手指深深地嵌入碎石子和泥土之中。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咬了咬牙,不去想手指上的疼痛。用盡了力氣往上爬去。
堅硬的沙礫和細碎石子在手指和掌心磨蹭著。像用鈍刀子一點點地把皮膚刮走。
“嘶~呃啊!”徐姍咬了咬牙,五官都皺在了一起。
她不是一個愛運動的女孩兒,運動細胞并不發達,手臂力量甚至可以用羸弱來形容。背著一個體重和自己相近的女孩子爬上去,難度之大,自然可想而知。
“算了吧。”陳葦婷柔聲說道。
徐姍只是固執地搖了搖頭,繼續往上爬著。柔弱纖細的小腿用力地蹬在坡上,借助這股力量,她再一次艱難地把胳膊朝著上方伸去。
陳葦婷陷入了沉默,沒有再開口。她記憶里的徐姍是個脾氣很倔的人,倔得像個任性的小牛犢,怎么也拉不回來。
她記得她的筆記本上寫了這樣一句話:“銘心刻骨就要一意孤行,路是自己選的,即便是一條路走到黑也要堅持下去。”
高中時期,女子1500米長跑,身體素質并不怎么好的她,在田徑場上摔倒了兩次,最后一名。落后了倒數第二名整整一圈。她還是跑著沖線了。
一道奧數競賽的高等數學題,班上沒有一個人做出來,固執的她和這道題杠上了。她熬了整整一個夜晚,光是打草稿的紙就用完了一個筆記本。皇天不負有心人,她還是做出來了。
在成功解出來的那一刻,她是那么地自豪,于是第一時間就告訴了她的好閨蜜,也就是后來老死不相往來的陳葦婷。
她總是說自己是個驕傲的人。扭斷了脖子也不會低頭的那種。是的,一個驕傲又倔強的女孩,所以才有很多男孩喜歡她。這也是陳葦婷覺得她最有魅力的地方。
堅硬的沙礫磨破了膝蓋,磨破了手肘和掌心。這些受傷的地方無不傳來陣陣刺痛。是挺難受的,但是最讓她難受的,還是原本整潔干凈的衣服被弄得一片狼藉。她是個很愛干凈的女孩子。
“呵~呵~”徐姍大口喘著氣,胸膛劇烈起伏著,小臂也已經因劇烈的酸脹感而漸漸麻木。
“不要繼續了,我們下去,等人救援吧。”陳葦婷很是擔憂地說道,看著她這么拼命的樣子,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想成為她的累贅。
“不行!我都爬到這里了。”徐姍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那冷硬的語氣聽起來沒有一絲商量的余地。
“可是你……這樣很疼的。”陳葦婷抿了抿嘴唇,很是愧疚地道。
“你就是太軟弱了,為什么就不能堅持下去呢?”徐姍深吸一口氣,有些急促地道。
“你不是喜歡跳芭蕾舞嗎?成為像赫本那樣的芭蕾舞演員不是你的夢想嗎?既然是夢想,你都要放棄?你還能做什么?咬咬牙堅持下去不就好了嗎?”徐姍大聲斥罵起來,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可是很多事情,我都無能為力啊。”陳葦婷低下頭,聲音逐漸熹微。
徐姍不再搭理她了,繼續用磨損得血肉模糊的手掌繼續往上攀爬著,手肘和膝蓋的皮膚沾上了沙礫,被野蠻地撕開。
“快到了……快到了……”徐珊低聲說著,體力過度地透支,導致她呼吸都有些不暢。
“唉……”她嘆了嘆氣,無力地趴在了坡上,胸膛微微起伏著。只剩下邁開步子走兩步的距離,卻怎么也擠不出力氣繼續向上了。
徐珊把臉貼近了地面,她累極了,想停下來休息一會兒。發間也沾染了許多泥土和沙礫,灰頭土臉地,看起來很是狼狽。
她突然覺得臉上有些濕潤,有液體順著臉頰流下來。冰冰涼涼地,在寒夜里冷意更甚。
她下意識地想到:“是眼淚嗎?我怎么會哭呢?”
“夠了,不要繼續了。”陳葦婷帶著哭腔地喊道。眼淚止不住地落下,滴在她的側臉上。
徐姍自嘲地笑了笑。“我就說呢……我怎么會哭呢。”
“你在哭你媽呢?”她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陳葦婷聞言,立刻止住了眼淚。也許徐姍的話就是有這么神奇的力量,一種不容質疑的,絕對的力量。她一聽到,就會想要服從。
徐姍眉頭微蹙,牙齒都要咬碎了。疲軟的身體又迸發出驚人的力量,支持著她繼續往上!
“終于……上來了。”徐姍如釋重負地喘了喘氣,放下了陳葦婷。
她張大嘴巴急促地呼吸著,趕緊靠在了一顆樹邊,癱軟在了地上。雙臂無力地耷拉著,因過度地用力而導致麻木。
身上也沾滿了灰塵和沙礫,和往日的整潔干凈簡直判若兩人。這也許是她見過的她最丑的樣子,可她又覺得,她那么美,美得讓她自慚形穢。
借著手電筒的光,她注意到徐姍大衣的扣子有兩顆都扣錯了,羊毛衫也穿反了。這路上一定很匆忙吧。想到這里,她心里很是感動,心房里傳遞的溫暖漸漸驅走了夜的冷清。
那是和她一樣柔弱的身子,卻又那么地有力量。明明應該是很討厭她很討厭她,而且還特別高冷的一個人才對,溫柔起來卻迷人得無可救藥。
也許正是因為她倔強吧,倔強得不肯改變那份溫柔與善良,不肯改變那份執著與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