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街道上,穆茗一個人走著,蹣跚的樣子看起來似乎隨時要跌倒。
他似乎已經很累了,想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于是靠在一家琴行的墻邊坐了下來。
再次吐出一灘血,他的嗓子再也無法發出一絲聲音了,殷藜拿走了他的嗓音。
藏匿在兜帽下的臉靜靜抬起頭,月光灑滿了那被繃帶覆蓋著的臉頰。就像一個被遺忘的古老幽靈。
他閉上眼,沐浴在月光下陷入了沉睡。沒有人可以看到他,觸碰到他。居住在街道的涼風會在晚上漫步,也會輕輕撩撥起他額前的發絲,倒是能讓他感知到些許寒意。
雖然有些冷,但對他來,能感受到這個世界也是一種安慰了。
他蜷縮著,用脆弱不堪的肢體心翼翼地抱著自己的膝蓋。
夜里的濕氣很重,穆茗的衣服上都沾染了露水。那長長的微微翹起的眼睫也是一片濕潤,有細的水珠從上面滴落。
夜里響起了一陣舒緩的琴聲,恬淡優美的旋律讓這具古老的尸骸又復蘇了過來。
他緩緩睜開了雙眼,在心里默念著:“降e大調夜曲。”
真有這么多巧合吧,以前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也經常回到家里,用媽媽留下的白色鋼琴彈這首曲子。
只是現在,那個自己生活了那么久的家,就這樣燒沒了。什么都沒有剩下。
那輕柔憂贍旋律也讓他思念起自己的姐姐起來,不知道她現在怎樣了。
他突然很想她,非常非常想。于是有些不甘心就這樣離開了。如果把生命就這玩意給了殷藜,自己還是會遺憾的,還是有些舍不得。他舍不得姐姐,如果他對她的感情沒有那一刻的升華,量變沒有積累到質變的地步。那么他就可以毫無顧忌的離開了吧?
所以,他對殷藜,到底是該感謝,還是該憎恨呢?
他顫顫巍巍地站起身,身體里似乎恢復了些許力氣。然后抬起頭看了看這個琴校
“余音繞梁,挺好的名字。”穆茗在心里暗自想著,然后尋著琴聲走了進去。臥式鋼琴前端坐著一個容貌秀美的女孩。周圍的景致仿佛就為了她量身定做一般,為了將她變得更立體。
他默默站著,聽著那女孩彈奏著曲子。裊裊琴聲如涓涓細流一般從她指尖流出。
舒緩輕柔的曲子一向是受到穆茗偏愛的,在他的彈奏下,仿佛有著能洗滌心靈的力量。
女孩演奏完了曲子,穆茗鼓了鼓掌,手心脆弱的皮膚微微有些泛疼。
“謝謝!”女孩站起身,微微一笑,然后對著他鞠了一個躬。
穆茗沒有覺得多意外,當初和姐姐第一次來到這里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女孩的身份了。她和自己一樣,都是心愿未了又不甘離開的人。
“好久不見,謝謝你的指導,我現在已經能找到感覺了。也感謝你做我的聽眾。”女孩溫柔地笑著,然后繼續:“看來你身上應該發生了些什么事,方便講嗎?”
穆茗搖了搖頭,即使那張臉被繃帶纏住了,她也能感受到他臉上的笑容。
他沒有再話,只是默默走了過來,端坐在鋼琴前,用那滿目瘡痍的手指敲擊著琴鍵。即便是在烈火中沐浴了一遍,那空靈柔美的琴聲總是不會變的。
他已經不出話了,即便是那沙啞難聽的聲音也失去了。唯一能表達自己的語言的東西,就只剩下鋼琴了。
彈完了一首《綠袖子》,他站起身,對著那女孩揮了揮手,便踏著月光傾落的白霜離開了,沿途只留下一地清冷的銀輝。
他想要去見他的狐貍,即便這身體千瘡百孔,破敗不堪。即便他已經失去了驕傲,更改了容顏。即便前方山高路遠,道阻且長。
他一定要見她,哪怕相顧無言,輕聲嗚咽。
他終于覺得生命的可貴,想要頑強地活下去。那另一半生命并非是毫無意義的,有那么一只狐貍賦予了它意義。
“等著我,我來……看你了。”穆茗佝僂著身體,步履蹣跚地走著,每一步都是那么艱難。他不得不停下腳步休息,這幅脆弱的身體已經無法支撐他長時間走下去了。以往像散步一樣輕松愜意就可以走完的路竟然會變得這么漫長呢。
以往,是因為有她嗎?原來他也不算太路癡,這些和她一起走過的路,就這樣默默記住了。
……
穆紫薰躺在床上,睡意全無,她默默看著那點綴著淺藍色勿忘我的白色窗簾。這棟房子里還有他殘留著的氣息,隨時都能感受到。
她打開療,又從被窩里鉆了出來,抱著膝蓋開始發呆。
她總是在幻想,如果他還在,一定正在廚房里給她做著好吃的。半夜醒來,她總是會喊餓的。但是不管她多么任性,溫柔的他總是會沒有理由地遷就她。
“我真的好想你啊。”她喃喃著,起身走到了廚房的冰箱面前。從里面拿出了一盒冷的醬牛肉,桶裝的冰淇淋,還有酸奶和水果沙拉。然后抱著這些吃的東西走到了房間,一邊吃一邊看喜歡的精靈寶可夢。
穆茗站在她身后微笑著,只是他不敢讓她看到自己。
“茗子,你不在,這些東西都不香了。我還是想吃你做的東西,這些都不好吃。”她舀了一勺子冰淇淋到嘴里,忍不住抱怨起來。
“茗子,你知道姐姐很想你的。可是你就是不想見我,一定是你討厭我了。”
“不討厭,我可喜歡你了。怎么會討厭你呢?”穆茗在心里默念著。
“你肯定是討厭我了,不然你早就出來了。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有個這么好吃懶做,什么都不會的姐姐,你一定很辛苦吧。”她一邊,一邊吃著美滋滋的冰淇淋。一點也不像沒有食欲的樣子。
“你以前在的時候,我可能吃了!現在就吃這么一點兒。”她著,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的奶油。
一旁的穆茗忍不住捂住嘴偷笑起來,他真怕她會聽到,又好想她能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