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喜歡這里,我要是可以每天都待在這里就好了。”戴月華捧著小臉,看著仿佛被清水洗過的天空。
殷藜告訴她,這種干凈的色彩叫做藍色。所以她也漸漸意會了《逍遙游》里面莊子的疑問。“天之蒼蒼,其正色邪?其遠而無所至極邪?”
她的思緒被帶到了很遠的地方,一陣微風(fēng)經(jīng)過,柔軟的草地泛起柔和的波浪,她波波頭的短發(fā)也隨風(fēng)搖擺起來。
“我突然很想念詩,但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有些呆呆地看著殷藜,臉上泛起微笑。
“目擊眾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遠在遠方的風(fēng)比遠方更遠,我的琴聲嗚咽,淚水全無,我把這遠方的遠歸還草原。”殷藜模仿著穆茗朗誦詩歌的語氣,高聲念著海子的詩。
“真好!可是沒有琴聲。”她變得興奮起來,又有些惋惜地看了看他。
殷藜會心一笑,像變魔術(shù)一樣拿出一個口琴。略帶悲傷的前奏響起,是她很熟悉的《未聞花名》里面的曲子。
鮮艷火紅的斗篷被風(fēng)吹的獵獵作響,像一朵搖曳的紅玫瑰。脖子上系著的紅絲帶也飄了起來。他緊閉著眼,纖長如天鵝絨般的眼睫輕微扇動著,雪白的頭發(fā)泛起柔和漣漪。悠揚婉轉(zhuǎn)的琴聲縈繞在他身旁。
如果她有一臺單反相機的話,她一定會把這一幕拍下來。
“如果你喜歡這里的話,就要好好睡覺。當(dāng)你睡著了,我就帶你來這里。”殷藜吹完了曲子,輕輕放下了口琴。
……
陽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戴月華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覺得刺眼得很,于是站起身拉上了窗簾。
眼前的世界又失去了色彩,仿佛又變成了以光和暗的色調(diào)交織而成的黑白照片。她默默地看著畫架上的一副畫。
畫里有陽光,有鮮花,有蝴蝶,還有陽光水湖。草地上站著一個吹著口琴的少年,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的側(cè)臉。
畫也是黑白的,但是她不用想也知道,他頭頂?shù)哪瞧焱该饔智宄海敲利惖恼克{色。
她感到有些遺憾,要是那不是一場夢就好了。但是她的情緒沒有低落多久,很快就又欣喜起來。因為殷藜也出現(xiàn)在了她的夢里。有了他,這個夢就再美好不過了。
……
“岸芷,后天就是你的生日吧?”程蘭澤推了推江岸芷的手,很是欣喜地說。
“是啊,你知道?”江岸芷一如既往的平靜,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多大的驚訝。
“我看過你身份證上的信息。”
“我給你準(zhǔn)備了禮物!開不開心?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她沖她眨了眨眼,微笑著說。
“是嗎?那我真的是太高興了!”江岸芷故作吃驚地看著她,然后掩著嘴偷笑起來。
“你有什么安排嗎?要不要出去慶祝一下?”程蘭澤問道。
“我倒是沒有安排,我爸會給我準(zhǔn)備的,到時候我邀請你。”江岸芷笑了笑,用手里拿著的筆的筆帽輕輕地敲了敲她的鼻子。
“嘿嘿,開心~”程蘭澤傻笑著,仿佛比她自己過生日還要開心。
“我有點事要出去一下。”她看著走進教室里的童思琪,心里微微一動。
她站起身朝著她走去。“我有話跟你說,方便出去一下嗎?”
“行吧。”她很干脆地答應(yīng)了,然后跟著她一起走到了教室外面。
“有事嗎?說吧?”童思琪有些疑惑地看著她。
“我后天生日,想邀請你。”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了。
“嗯?好的,謝謝你。也提前祝你生日快樂。”她略微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們也是小學(xué)同學(xué)。都是在漓莊長大的。小時候還在一起玩過,沒必要鬧得這么僵。你為什么會討厭我呢?我記得我并沒有冒犯你。除了之前你在我椅子上涂膠水,我打了你一巴掌,我對此感到抱歉。”江岸芷說道。
“是啊,一起長大的。”她嘆了嘆氣,然后神色復(fù)雜地看了看她那雙格外美麗的藍色眼睛。
“小時候在孤兒院,我們?nèi)齻€都是一起長大的。沒有人關(guān)心我。我總是坐在他的旁邊,他總是會把自己的飯菜分給我一半。”
“他很溫柔,很善良。對別人都很好。”江岸芷說道。
“是啊,所以我真羨慕你啊,憑什么他那么喜歡你呢?我很嫉妒你。但是我也知道,像我這么自卑的人,都不敢和他說話,又怎么會被喜歡呢?”童思琪扶著欄桿,有些失落地說著。
江岸芷看著她削瘦蒼白的側(cè)臉,微微有些動容。坦白說,童思琪長得并不比李婉婷這樣的人差,素顏也很是漂亮的。精致地打扮一下就是閃閃發(fā)亮的公主。只是她沒有穆茗那么好運,收養(yǎng)她的家庭并不算富裕。
“會有人喜歡你的,你長得又不差。”江岸芷很真誠地說道。
“你今天好像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能說說為什么嗎?”
“我媽媽要改嫁了。”童思琪苦笑著說。
“這樣啊,我沒有媽媽,所以也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你。但是有總比好過沒有,她至少還在。”江岸芷拍了拍她的背。
“謝謝。”她哽咽著說道。
“我能邀請你來我家嗎?和我一起看看我媽媽。我想知道她要嫁的是一個怎樣的人。”
“好,我答應(yīng)你。”江岸芷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
……
對童思琪來說,今天著實不太美妙,婚禮現(xiàn)場來了很多人,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總之,她不太喜歡。尤其是繼父家里的兩個孩子,大女孩比她年紀(jì)小兩歲,高傲得像白天鵝一樣,小孩子是個特別皮的男孩,但好在本性不壞。
對繼父和他的兩個孩子來說,她這個從孤兒院里撿來的孤女只是個拖油瓶。她不可避免地有些抗拒。
可是對她的養(yǎng)母來說,這一天她向過往的舊生活道別,重獲新生的日子。
即便是舊新娘,在出席婚禮的那一天,也會穿上漂亮的婚紗。哪怕她已經(jīng)不再年輕了,哪怕那一絲羅曼蒂克的情節(jié)已經(jīng)在蠅營狗茍的生活里被打磨得面目全非,哪怕這婚紗是租來的借來的。
年輕時總要留下些值得一記的,老之將至,總得要留個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