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某年的中西論戰在一些權威的專家教授看來不過是一場鬧劇,一場鄉里娃子進城來的鬧劇。
比如說“聯方”,現在以傳統的中醫理論來解釋,并無什么出奇之處,至于兩方連用遞服的方法,據考證,姚慎也不是首創。但在當時,姚慎的橫空出世般殺出的“聯方”以一系列華麗的組合著實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也許是隨著人們的生活水平的提高,因而對醫藥衛生了解的需求增加;也許是以“氣功”之論御方的“聯方”讓人很容易于高來高去神出鬼沒的武俠聯系在一起,因而對中醫格外的關注;也許是因為中醫本就是我們傳統文化的菁華,人們不過是借者傳媒的炒作,自憐類的奉送一點愛心罷了。但不管怎樣,后來卷席全國大街小巷的一股股中醫熱潮,各大中醫院校的學生乃至臨床的中醫復古、以典籍為重之風的熱潮,全應因此而起。
毋庸置疑,徐梧衛視的策劃是成功的。跟著成功的也有各大小書店的老板,以往幾乎無人問津的中醫古籍銷量日漲,其中又尤以《衷中參西錄》為最這讓有眼光而又敢囤物以居奇的老板著實小賺了幾把。但最為成功的也許應該是黃靖這位當時還在為明日何去何從、滿帶理想卻又充滿迷茫的少年,因為無意促成了事關中醫興衰的決戰,他似乎從“潮流與弄潮”的關系中把握了玄機,此后一直堅決的跟在姚慎身側,以探訪發掘姚慎的言行私秘為樂事,潛心于網絡版《笑熬糨糊》的書寫,其稿件相繼被徐梧都市報、徐梧衛生報、徐梧衛視等媒體采用,后被徐梧都市報聘為特約記者,自此一炮打響,終成徐梧一代名記。
《徐梧名人傳》
處理完病人,黃記看姚慎很累的樣子,說是送他去賓館休息,當時姚慎說道:“我還達不到那個檔次,賓館就不去了吧。我知道有很多實習生被分到下面的地區去實習,一月半載是回不了的,就讓小黃給我找間寢室吧。”
謝菲聽到這話,對姚慎的好感或者說是敬意又增加幾分。要知道姚慎現在是媒體炒作的熱點人物,他不持寵而驕、抬高身價,至少也可以順水推舟,這也不會有人說話,但他卻要到學生宿舍去休息,這一點恐怕很多人都難以做到。
姚慎也不與黃記繼續客氣,當時就要黃靖帶路,謝菲添為地主,自是應該為姚慎安排。
312室除黃靖劉醫本外,還有兩位室友,一個寢室有八張床,剩下的幾張床的主人已如姚慎所說那般,被分到地區醫院實習去了。對面陳醫本他們寢室情況也是如此。
時值中午,黃靖立時動員幾個同學把兩個寢室并做一塊。聽說是姚慎要住進來,陳醫本幾人倒也干脆,立時把313室清理一空,又到外面買了涼席墊被之類的,未幾,一間清爽的姚慎休息的寢室就出來了。
姚慎一來是累,二來也是從學生時代過來,知道這干學生最是熱情豪爽,最忌別人客氣矯情,便不多做推辭,待他們收拾完畢,謝了一聲,然后就象條死蛇一般躺上床,很舒服的把眼睛閉上。幾個學生見他休息,一個個屏了聲息出門,寢室里頓時安靜下來。
人在累極時多半容易入睡,姚慎睡眠向來較差,就難得進入狀態,不過能躺在床上終是舒服多了。正自朦朧間,聽得走廊里有人在大聲說笑。
“說來好笑,當時在場的幾個主任、教授無一不是徐梧醫界響當當的人物,但一落到姚師兄面前,那就只有聽的份了;為什么?說中醫啊,西醫的主任能說上話嗎?而我們王主任對‘聯方’恐怕是不知深淺,是懂行但說不上什么理吧,所以,就只能聽咯。后來,姚師兄把道理說完,大手一揮就把處方簽了名,方子還是那個方子,如假包換。我還刻意問他是不是準備用‘聯方’,他說是的,估計后面就是玉液湯了這‘聯方’還真神奇啊。”接著是門聲響動,姚慎心中警惕,馬上坐了起來。進來的果然是黃劉等人。
黃靖見姚慎醒過來,不好意思的說道:“姚師兄,驚擾你了。”
姚慎隨和的道:“沒關系,我本來就沒睡著。”
黃靖不好意思的說道:“是這樣的,你好象一直沒吃東西,我們給你送點吃的來了。”說完,不好意思的搓搓手,看來還是在為自己影響了姚慎的休息而內疚。
姚慎摸摸肚子,笑道:“你不說我還忘了,你一說我還真餓了。”
黃靖高興的對外面喊道:“劉醫本,上菜。”
應聲走進來的學生手里拿著飯盒,臉上也有幾分不好意思的樣子,姚慎記得在早上見過,估計參加接人的幾個同學應該都在外面,便和藹的說道:“大家都進來吧。”卻沒想到第一個走進來的竟然是謝醫生。姚慎一怔,疑惑道:“謝醫生,你還沒回去?”
謝菲笑著答道:“我體驗一下學生生活,不行嗎?再說,你是我請來的,我怎么能不親自招待?”也不待姚慎答話,找了張凳子先自坐下。
黃靖在一旁說道:“剛才看你累,吃飯就沒叫上你;菜是謝老師親自挑的,你看還合適嗎?”
謝菲笑的時候一如鮮花綻放,但不知怎的,卻讓姚慎覺得有股壓力,此時聽了黃靖的說話,忙借機低了頭去看菜。菜是尋常的菜,一個是肉絲燉香菇,一個是紫菜湯,分別盛在兩個盤子里面,兀自還冒著熱氣。姚慎贊了一聲道:“好香。”
謝菲解釋道:“你坐了一晚的車,菜清淡點應該不錯,我自做主張的給你挑了這兩個菜,也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姚慎許是餓極,正忙著低頭大嚼,口里發出“唔、唔”的聲音,也不知道是說菜好還是他吃飯本就這副德性。謝菲撲哧一笑,說道:“姚老師,其實我是有個問題想問問,你前后這幾個病人都是用的‘聯方’,這從你那聯方的理論還可以看出所以然,但前后兩個+1床的方子幾乎都一樣,你可以說說嗎?”
這問題也是黃靖幾人想知道的,當時也是凝神去聽。
姚慎口里含糊不清的說道:“異病同治啊,這你不會想不明白吧。”
黃靖在旁邊接口道:“不同的病用相同的方子,這我們明白。我想謝老師想問的是,都是滋陰清熱,你為什么要用張錫純的參赭鎮氣湯,而不是教材上的百合固金湯之類的滋補氣陰的方子,謝老師,我說的對不對?”
謝菲點頭說道:“這兩個病人都是氣陰兩虛,先前那個侵潤性肺結核的有高熱用石膏,這好理解,現在這個+1床熱勢不揚,單純只是為了異病同治而用一樣的方子,這未免有些說不過去吧。姚老師,可以給我們個解答嗎?”
姚慎懶散的一笑,說道:“《內經.陰陽應象大論篇》有言道:‘審其陰陽,以別柔剛,陽病治陰,陰病治陽,定其血氣,各守其鄉,血實宜決之,氣虛宜掣引之。’你們注意‘氣虛宜掣引之’這句話,我們都知道氣虛就要補氣,但《內經》上為什么不是‘氣虛宜補之”呢?”
幾個同學,包括謝菲都在沉思,不過終是謝菲功底要深厚些,馬上回答道:“就如補中益氣湯中用陳皮一般,是怕膩補而生變吧?”
姚慎拔拉了一口飯,這才說道:“很好,回答完全正確。人體內的陰陽是一個動態的平衡體,這體現在與大自然和諧一致的‘溫升涼降’上面,在用藥上面,我們肯定也要遵循這個原則,聯方制作的精髓也就是‘溫升涼降’這四個字。傳統的百合固金湯等方子當然也能滋補氣陰,但單一運用的話,就會有‘膩補’的嫌疑。我們都知道,百合固金湯內一派寒涼之品,寒涼則降,藥物還沒把病給治了,就把氣機給降下來,連帶藥性也給帶了下來,對疾病的作用就不是很大。而張氏的參赭鎮氣湯則不同,該方清熱力強,補氣功效尤彰,先用它把浮熱病氣清除,也順帶著把元氣補補,然后再用玉液湯來升元陰以補肺氣之不足,如此循環,效果才會更佳!這就是我用這個方子而不用教科書上的方子的原因。至于現在的+1床,你們不覺得她需要用點人參嗎?哈哈,雖然她不發燒,但虛熱還是存在的,而這變味的參赭鎮氣湯對清除虛熱實熱效果都比較好,所以我就選它了。”說完,又低了頭去消滅面前的美食。
眾人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半晌,還是黃靖打破沉默,問道:“姚老師,上午聽了你對激素的評價,而且+1床你也是堅持不用激素,這我覺得很好。可以說說你對中醫西醫的看法嗎?”黃靖說完,還怕沒說清楚,又解釋道:“就是比一比長短。”
姚慎這時飯已吃完,先滿足的伸了個懶腰,這才說道:“首先聲明,我不是什么老師,你們可以叫我姚慎、姚哥,或是姚師兄,要叫老師你們就叫謝老師,她才是你們的老師。”
謝菲面上一窘,笑罵道:“討厭。”
姚慎嘿嘿一笑,說道:“黃同學,你這個問題問得很好。”
謝菲看姚慎在那里滔滔不絕,竟然有幾分失神。
此刻的姚慎已吃飽喝足,經過片刻的休息,精神也不似上午那般萎靡。他的相貌應該說來,還是有幾分英俊的他的臉沒有因為發福而增寬,但也不顯狹長,在印堂上隱有一顆黑痣,讓謝菲竟然想到印度那點著丹砂的女郎,但又不顯出妖異,他笑的時候眼中流露出真誠而自信的目光,但合著他那懶散的氣質,就形成了一種獨有的不羈之意。
謝菲直覺的認為,這男人有更多的秘密值得去發掘去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