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車向前說是聊天,那就真是聊天。</br> 坐下后,他簡單跟向一南聊了幾句,然后便開始講故事。</br> “現實里,大概幾年前,我曾經自駕去過芒北無人區……芒北無人區你知道吧,吳能發的地圖上標注著,也屬于塔塔木山的路程之一。</br> 那時我只是好奇,覺得穿越無人區很有趣,單純是為了跟朋友炫耀以后吹牛而已。</br> 但我并不了解,在那個沒有法律約束的荒蕪之地,根本不是人類所能涉足的區域。第一天,我在路邊遇到了一個徒步者,他已經兩天沒喝水了,我見他可憐,就下車給了一瓶水,沒想到我的善意換來的卻是襲擊。</br> 他手里有刀,從我的胸口扎進去了,我奮力掙扎,總算駕駛車輛逃脫。之后我花了三天時間養傷,感覺差不多了,我重新上路……你猜怎么著,我在前面又遇到了他。</br> 當我再次遇見他的時候,他已經只剩半個腦袋了,好像是被狼群啃食,吃個精光。</br> 我承認,那個時候我確實是慫了,于是趕緊驅車返回,試圖離開無人區。在路上,我遠遠地看到了幾只狼,同時還有一頭正在覓食的野熊。</br> 看到我的車,它像發了瘋的追上來,萬幸我車速夠快,及時甩開了它,否則我就死定了!</br> 逃生后,我回去總結了一下,發現自己只不過開了二十公里,還不到無人區的十分之一。</br> 僅僅是如此短的路程,我差點都掛了,更不用說完整穿過那片芒北無人區!</br> 太難了,真的太難了,一想到我們這次游戲不只要穿過十幾個跟芒北無人區類似的恐怖區域,后面甚至要翻越塔塔木山,我是發自心底的絕望。</br> 這根本不是騎行能夠完成的挑戰,哪怕我們是玩家……你覺得呢?”</br> 假車向前長長的一段話終于說完,他口中的‘現實經歷’暫且不談,向一南也不會去鑒別真假,他主要思考的內容,自然是故事內在的用意。</br> 他想通過這番話表達什么,吹噓自己險象還生的nb經歷?</br> 向一南思來想去,終于明白了他的意圖——</br> 假車向前是想通過那段危險經歷,反復提醒他此行的艱難程度,有了恐怖氛圍的營造,讓他生出望而卻步之心。</br> 在現實里,無論是狼群,還是熊,對身處野外的人類都是致命性的威脅。</br> 而且現實中普通人還不能帶槍,遇到那些野獸能做到的只有躲和跑。</br> 如果不是在游戲,在夢里,向一南還真被他的‘逃生經歷’給唬住了。</br> 但很可惜,這里不是現實,隨便挑出一名玩家,也絕不會因為一些真假未知的話給勸返。</br> 別說是有狼有熊,前方就是有外星人有怪獸……玩家們也只能硬著頭皮上。</br> 因為他們要通關游戲,除此之外別無選擇。</br> 所以退是一定不可能退的,向一南思考完,在個人商店里花掉2點游戲幣,兌換了一把工兵鏟,隨后問道:“你還有別的故事嗎?”</br> 假車向前一愣,本能地回答:“沒了。”</br> “好。”</br> 向一南點點頭,切出工兵鏟,一鏟子干脆利落地拍在了他頭上!</br> 假涂茂的身影漸漸散去,但他還是像之前的假涂茂假吳能一樣,臨死前還在以正常語氣說道:“我們不可能到達塔塔木山,永遠都不可能,你如果執意繼續前行,一定會為自己的莽撞付出代價。好兄弟,聽我一句勸——”</br> 向一南又是幾鏟快速拍下,加速了他消失的過程。</br> “話怎么這么多!”</br> 工兵鏟自帶一點傷害,對付夢魘不行,但對付假人這種弱雞肯定是綽綽有余。</br> “低邏輯指數的夢境,怎么感覺游戲也變蠢了?”</br> 向一南有些疑惑,不明白游戲為什么要生成這種沒用的npc。</br> 所有玩家都知道路上一定危機遍布,根本不需要游戲特意安排npc反復提醒啊,他們自己心里清楚的很。</br> 就跟前面說的一樣,玩家絕對不會因為危險就不走了,所以假人的出現未免顯得既奇怪又多余。</br> “這場游戲都是老玩家,應該沒人會被假人的話給嚇退吧……”</br> 這時,隔壁的帳篷接連響起了兩道響聲。</br> 一把步槍,一把手槍。</br> 向一南的隔壁當然就是車向前跟涂茂了,通過槍聲不難得知,他們那邊可能出現講故事的假人,試圖勸說他們停下腳步。</br> 不過向一南的感覺沒錯,真的沒人會因為一個故事就害怕了,車向前跟涂茂聽完馬上動手,把自己帳篷里的假人給干掉。</br> 向一南也有槍,但是他沒用,而是選擇了動靜更小的工兵鏟。</br> 關于npc對玩家‘卡片’的接受程度,向一南上場游戲還沒完全試驗出來,所以他的想法是先不在沈離等人面前開槍。</br> 哪有騎行的旅者會帶槍啊,這不符合邏輯。</br> 可讓向一南意外的是,涂茂跟車向前開完槍,廢棄房里的沈離等人卻好像沒聽見,里面一片寂靜,并未被突如其來的槍聲給吵醒。</br> “這么說,他們對卡片能力的接受度很高?”</br> 向一南明白了,于是走出帳篷,剛好跟同樣出來的車向前碰面。</br> “我看到另一個你了。”車向前握著槍,一臉的警惕。</br> “我也看到你了。”向一南兩手空空,沒有靠前。</br> 有了假人的干擾,縱使是近在咫尺,車向前也不敢斷定眼前的人就是真的向一南。</br> 而向一南也沒有解釋,雖然他只需要掀開帳篷讓他看一眼里面,差不多能證明他的身份。但猜忌已經產生,今晚過后,那些抱團的玩家估計也要解散了。</br> 幾秒后,涂茂也掀開帳篷,掃了眼兩人,他的臉上反而露出笑容:“兄弟們都活著啊,太好了。”</br> 這是什么話……</br> 就那種實力孱弱的假人,活著不是很正常嗎。</br> 車向前越來越反感他,向一南不了解涂茂,他可不是。</br> 涂茂的熱情只是假象,是故意裝出來的,車向前曾經見過真實的他,所以在客棧時才會顯得極為不適應。</br> “我回去睡覺了。”</br> 他冷冷地扔下一句話,隨后鉆進帳篷,把拉鏈緊緊拉死。</br> “他怎么了?”涂茂顯得很委屈,有些傷心的道:“是我說錯話了嗎,明明都是一起通關過的兄弟,他卻……哎。”</br> 不等向一南開口,他便嘆息著回到自己的帳篷里。</br> 拉上帳篷,他的表情頓時陰沉下來,從駝包里取出了一個沒水的魚缸。</br> 那只外表惡心的青蛙依然在魚缸里,吐著舌頭,不斷發出類似蜥蜴般的嘶嘶聲。</br> “車向前這個廢物,竟然敢對我露出那種令人生厭的表情,真是該死!”</br> ……</br> 黑夜中,只剩下向一南一個人站在微涼的風中。</br> 很快,廢棄房的另一邊,桃樂走了出來。</br> 向一南看不太清她的樣子,不過頭頂的框十分清晰。</br> 那個走出來的人確實是真的桃樂,但她不是在看向一南,而是在看黑漆漆的天空。</br> 兩人都沒有說話,不知過了多久,桃樂才幽幽的道:“每個人都在偽裝,掩蓋真實的自己,這太正常了。”</br> 向一南沒想到她這個獨行俠竟然會主動跟自己搭話,稍稍怔了下,才反問道:“那你呢。”</br> “我?”桃樂笑了笑,嗓音干凈輕柔:“我從來都沒有偽裝過。”</br> “哦。”</br> 兩人又沉默了一會,桃樂道:“我去睡覺了。”</br> 向一南禮貌回應:“晚安。”</br> “你也是。”</br> ……</br> 拉上帳篷,向一南的手機很快亮了,打開后發現是桃樂發來的私信。</br> “小心涂茂,這個人很危險。”</br> 她在……主動示好?</br> 奇怪。</br> 向一南當然知道涂茂很危險,畢竟后者身上有夢魘卡片。</br> 他頓時陷入沉思,自己不是一直很低調么,她難道發現了什么,所以才會發出善意的提醒?</br> 想了想,他馬上回復,不過只有簡單的四個字:“感謝提醒。”</br> ……</br> 深夜,已過零點。</br> ‘故事大會’早已結束,但玩家們的內心卻依然在活躍著,基本沒有人會早早睡去。</br> 遙遠的起點,大概二十幾英里處的路邊,羅思躺在帳篷里輾轉反側,遲遲無法睡著。</br> 黑暗中,他眼睛睜得很大,腦中不斷閃現著之前韓嘉鶴的那些話。</br> “你攜帶的物資太多了,兩天也到不了鳳鳴鎮。”</br> “真是見鬼,早知道我就不回來了,沒想到跟你一起走,一天就騎了二十英里。”</br> “按照今天這個速度,我們永遠都追不上前面的玩家。”</br> “……”</br> “要不,咱們放棄吧。”</br> “依我說,這場游戲太難了,那可是塔塔木山,怎么可能有人騎完三萬英里啊!太扯了!”</br> “……”</br> “你要是非要堅持,其實我還有個辦法。玩家不是無法扔掉物資么,這樣,咱們可以先休息幾天,讓他們先走一段路。等過幾天你再試一下,萬一他們到了某個地點,你扔物資就不扣錢了呢?”</br> “我……”</br> “休息幾天吧,就幾天,這游戲沒個一年半載完成不了,你擔心什么!”</br> “我……哎,讓我考慮一下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