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川一行被困在赤土之上已有七七四十九日了,那日他們雖然因為擎淵的緣故逃出了地下洞穴,卻被守在上頭的黑龍追擊,赤土之上無法化形和使用靈力,他們與普通人類并無區別,自然也無力抵抗。
可那黑龍也不像是要殺他們的樣子,只要他們不試圖逃出赤土范圍,并不如何主動攻擊。
此時幾人都是灰頭土臉一身狼狽,天火的火焰已經不僅僅只埋在地下了,地面也被覆蓋上一層火苗,幾人所在之處恰好就是最后未曾被波及的那一小片區域。
嬰玨蹲坐在土堆背陰一側,他的雙唇干燥開裂,血液結出暗紅色血痂,此時正開口問道:“擎淵師兄已受天火灼燒四十九日,我們當真一點辦法也無嗎?”
扶川苦笑:“我們如今自身都難保,又談何去施救擎淵師兄。”
殷久歌背靠一塊赤色巨石,本是眼睛微閉著調息凝神,倏地睜開,上半身半挺起:“師尊,是師尊來了!”
“什么?”
“在哪里?”
“師尊當真來救我們了嗎?!”
天地間突然傳來一陣浩渺清音,樂聲若有似無,似乎蘊含著某種不可言說的玄妙。
地上幾人齊齊起身,遠處開始出現一個小小的黑點,黑點越來越近,那分明是一位緩步走來的白衣男子,地表滾燙,天火灼灼,那人卻如閑庭漫步一般,也不知怎得,他分明走得緩慢,卻幾下就到了扶川一行跟前。
“師尊!”
“弟子拜見師尊!”
來人果然是歸元上尊!
歸元照舊是一副平平無奇的面孔,他右手輕輕一抬,幾人跪拜的身形不自覺立正,扶川一拱手,上前道:“師尊,弟子們領師尊命前來相助神族,誰料神族卑劣無恥至極,竟是欲困我們以煉化天火,不過跳蚤所化,全然不將師尊放在眼里,還請師尊出手懲戒。”
嬰玨接道:“還有擎淵師兄!請師尊救擎淵師兄!”
歸元神情有些淡漠,并不像震怒的樣子,他點頭道:“我已知曉。”
又轉身看向身后:“此乃擎淵的劫數,也是他的機緣,我先將你們送離。”
站立的四人甚至來不及反應,眼睛一眨,就已換成了一處山清水秀之地。
幾人面面相覷,嬰玨突然出聲:“師尊……師尊一定可以救回擎淵師兄吧。”
“你這話是何意?師尊既已出手,自然能救回。”殷久歌道。
蚩炆遲疑著說:“可那黑龍曾言師尊法力大退……”
殷久歌不滿道:“這話你也信?”
“若不是如此,神族又怎敢如此猖狂?”
這下幾人又都沉默了。
扶川嘆出一口氣:“我觀師尊神色,與往日卻有不同。”
嬰玨忙問:“有何不同?我為何沒有瞧出來?”
“往日,師尊雖待我們嚴苛,但神情卻滿含關切之意,如今……”扶川搖了搖頭,“或許是我看錯了。”
將將送走扶川幾人,赤土上空霎時風云突變,像是某種隱秘的平衡被打破了一般,濃墨黑沉的烏云壓頂而至,那云層翻攪著洶涌著,時有閃電竄掠其中。
白荼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躲在洞穴中害怕的不得了,那雷聲太大了,要劈開天地一樣炸響在頭頂。
白荼正抱著雙膝瑟瑟發抖,蒼溟卻神情興奮地進來了,他站在白荼面前,強硬扯開白荼緊緊扣在一起的手臂,他攥得那樣緊,幾乎掐進了白荼肉里。
“不出去看一看嗎?”蒼溟說,“你的大王正在渡劫,這樣關鍵的時候,你,難道不想看一看?”
“大王!”白荼一下站起,因為手臂被禁錮,險些跌倒,白荼掙脫開蒼溟,跌撞著朝外跑去。
剛跑到洞口,黑壓壓的天空突然亮如白晝,前方一道巨龍一樣的閃電當空劈下,紋路猙獰駭人,天地威壓立刻使白荼腿軟跪地。
那種無力抵抗,無法抵抗的恐懼,像是有一根無形的絲線正懸勒在脖頸之上,又或者有一雙看不見的手正漫不經心捏住了心臟,白荼喘不過氣來,她根本無力掙扎。
隨后,震顫天地的巨響傳出,白荼耳中嗡鳴一片,就連眼前都陣陣發黑。
第一道雷劫過去,白荼捂著胸口正要站起,第二道雷劫卻再次緊隨而至,白荼噗地吐出一口黑血,眼前的世界左右搖晃模糊不清,她要暈過去了。
好在這時一道結界將她包圍其中,那些恐怖的威壓隔了道窗戶一樣,雖然還能感知,卻不會再引發這樣嚇人的反應了。
蒼溟蹲在白荼面前:“你還真是我擎淵師兄的……累贅,如此無用嗎?”
外頭驚雷不斷,蒼溟卻跟聽不到一樣,他惡趣味地繼續說道:“你可知曉,若兩人氣運相通,雖然可以令靈力低微一方受益飛升,卻需要靈力高的那方承受雙倍雷劫,這七七四十九日才降下的雷劫,說不得就有你出的一份力,也不知我的擎淵師兄是該謝你,又或者……怪你呢。”
白荼心頭大震,眼淚吧嗒吧嗒地流,卻說不出話來。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劫雷終于散去,天空五彩祥云升騰,有金光遁出,光芒較之太陽還要盛,叫人無法直視。
蒼溟緩緩站起,眼神狂熱:“我的好擎淵師兄竟成了。”
他嗖地轉頭朝白荼看來,白荼有些怕他,瑟縮了一下。
“你為什么沒有變化?”蒼溟問道。
白荼茫然抬頭:“什么?”
蒼溟迫近:“擎淵飛升,你為何沒有變化?!你不是他的道侶嗎?!你們不是氣運相通了嗎?!你為何沒有變化?!”
白荼嚇哭了,瘋狂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蒼溟用手掐住白荼,脖上青筋迸出:“不,不對,你們兩個是道侶,他飛升,你也該跟著飛升,你為什么沒有變化?為什么?!”
白荼都要給他嚇瘋了,拼命推開蒼溟:“我說了我不知道!”
蒼溟長吸一口氣,緩聲問:“你們竟沒有交合過?”
“沒……沒有。”
蒼溟的眼神頓時古怪起來,不可置信,懷疑,遺憾,慶幸,失望……白荼看不懂,實在太過復雜了。
好在他最后什么也沒說,似乎是恢復了理智,他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