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色還未明,白荼在迷蒙的睡夢中突然感到臉頰一側酥麻發癢,她揮了揮了手,拍到個熱乎乎的東西,她一下驚醒過來。
外頭藍得發黑,只能隱隱約約瞧見樹林陰影,空氣也帶了薄荷一樣的清涼冷寒。
白荼面前湊了個圓乎乎的腦袋,鼻息一陣一陣噴灑在白荼臉頰,臉上的絨毛也跟著激蕩輕顫,更癢了。
“大……大王?”
那腦袋撤遠了一些,大力站立起來,嘴里若無其事回:“嗯。”
“大王不去道壇嗎?”
“將行。”
白荼心道,你去就去啊,往日也沒有一大早把我鬧醒的,我又不跟上尊學道……
她看著眼前的黑影一邊說著要走的話,一邊卻遲遲沒有動作,電光火石間,心智突然通透朗闊起來。
于是白荼問:“那大王怎么還不走?”
“不急。”
“是授道時辰未到不急,還是大王想要做的事沒做成,所以不急?”
白荼說完以后,感覺到大力的視線緊緊鎖在自己身上,像無形的絲線層層緊縛。
這樣的錯覺只有一剎,大力偏開頭,沒有再繼續接話,他當真是要走了。
白荼突然撐起上半身,一把攥住大力手腕,聲音軟綿:“大王要做的事還沒有做,就要離開了嗎?”
“我要做什么?”聲音沉沉。
白荼又不太高興了:“大王跟著上尊學了這么些時日,就學會了口不對心嗎?”
她仰著臉,眼睛慌張地眨了眨:“你要親便親……我又不曾說過不喜歡大王親近我……”
話只說到一半,那黑壓壓的頭顱就壓下來了,果然逮著白荼親了好久,半晌才停止。
“……果然甘甜似蜜。”那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音色再次響起。
白荼被他吻得手腳無力,聽到這樣的說辭,耳朵都羞紅了,雙手推趕著大力道:“大王還是快些去道壇吧!”
此后終究叫大力改了愛舔舐白荼獸形時皮毛的愛好,要知道因為他這不同尋常的喜好,時常就要命令白荼變成兔子模樣供他舔舐,現在不了,每每在無人的角落,大力就喜歡把白荼團在懷里飲蜜一樣親吻她的唇。
大概是在半月以后,歸元上尊宣布將為座下親傳弟子賜名,彼時他已經收了八位弟子,白荼當日去了現場圍觀,那些新弟子不認識她,又引出好一番騷亂。
由此白荼發現了一件奇異的事,道壇中無法化形的小獸從不會因她的外貌驚艷,反而是已經可以化做人形的妖族,總是試圖接近她,甚至生出想要占有的欲念,難道化作人以后,內心也如人一樣欲壑難填?
且,歸元上尊的心思也果真很是難辨,前頭白荼確實感到歸元上尊似乎對自己有意,這次再去,又覺得全是自己臆想出來的了,上尊神情淡漠,話語尋常,視線掃過白荼時也是一副和看草芥蒼狗沒什么兩樣的表情。
不管怎么說,白荼都決定以后還是不要再來算了。
大力也終于有了新名字,歸元上尊為他賜名擎淵。
“你有擎山之力,亦有潛淵之能。”歸元上尊是這么說的。
其他人白荼就不太在意了,只記得蕪離好像得了個濟善的名字……好吧,聽起來還沒有蕪離好聽。
希夷山求道的日子過得很是平常,大力上半天隨歸元學道,下半天如果得了空就會來教一教白荼,但白荼這根朽木估計是雕不好的。
大力,不,已經叫擎淵了,擎淵指著站在樹杈上偷師的黑烏鴉說道:“就連他都已經學會了變化之術,你卻學不會?”
黑烏鴉嚇得瘋狂扇動翅膀:“什么?沒有!我才不會什么聚風變化!”
白荼:“……”
她扯過擎淵衣角,嘴里低聲求道:“可這于我確實太過難了一些……”
“難在何處?”
“我確實已經拼命凝思,將自己想成一只蝴蝶抑或一只飛鳥,可是大王,這其中到底存在什么樣的原理呢?當我是人的時候,我有這樣大,那等我成了蝴蝶和飛鳥,多余的……”
白荼比劃了一下,很難找出準確的詞匯,如果她說能量或者質量,恐怕大王無法聽懂,她有些泄氣,只好說:“……我不知道我多余的部分會去到哪里,這叫我如何想象呢。”
擎淵的五官輪廓又長開一些,不說話的時候很是懾人,此時發怒的樣子更是嚇人極了,黑烏鴉早早化做一片樹葉,晃晃悠悠跟著風無聲無息飄離,離遠了以后才又變做烏鴉的模樣。
他一邊飛,一邊嗤笑:“嘎——蠢死了,也只有那頭老虎受得了。”
擎淵問“為何要做無用的思索?既如此,你又是如何學會御風的?”
“這怎么一樣?”白荼反駁道,“我當然知道風的力量,不要說人,就連……就連小山一樣大的重物也可飛起。”
“也就是說,你相信風能助你騰空,卻不信自己可以做千萬變化?”
白荼垂頭嘀咕:“也不是不信,畢竟玄幻的世界嘛……”可我人生前二十年接受的都是唯物主義教育,或許你把原理跟我說說就能想明白了……
“嗯?”擎淵問,“你又在說些什么?”
白荼深吸一口氣,破罐子破摔了:“小獸就是這樣愚笨不堪!想來若不是上尊助我化形,或許我一輩子都只能做一只兔子呢!”
“你……”
“我這樣蠢笨,可大王還是喜歡我。”
擎淵被堵的險些說不出話,這時候白荼的狡猾就顯現出來了,她嗆完擎淵后并不繼續頤指氣使,反而上前半擁住擎淵:“小獸愚笨一些又有什么關系呢,我知道我在大王眼里嬌氣吃不得苦,可這正是因為我知道總有大王護著我啊。”
“罷了,你早知你是這樣憊懶的性子。”
白荼踮著腳,嘴唇半貼上擎淵的下巴,臉頰緋紅地問:“那大王不生我的氣了吧?”
擎淵雙眼平視前方,沒有看白荼,也不回話。
白荼原形乃善跳躍的白兔,人形或也保留了些許獸形時的特點,她輕輕一跳,嘴唇撞在大力唇瓣上,又雙眸晶亮地問:“那大王不生我的氣了吧?”
擎淵終于無法繼續,俯身追著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