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荼滿心歡喜躍上大力頸背,卻發現在對方脖子下方靠近肋骨的兩側,各有一個鼓起的膿包。
大概有嬰兒拳頭大小,里面充盈著膿液,軟軟鼓鼓的樣子。
“大王……”
“怎么?”
“你的背……”
大力跟著抖了抖肩背,側頭道:“有些疼癢,并不礙事。”
這哪里是疼癢的問題呢!
白荼伸出爪子小心翼翼觸碰了一下,她發誓她真的只是用爪子上的毛輕輕擦過,大力渾身肌肉卻登時一緊,嘴里發出一聲疼痛的悶哼。
白荼又開始眼淚吧嗒的:“大王……你或許……是得了重病。”
她這剛冒出個苗苗就恐怕要因為對方重病而夭折的初戀哦。
白荼傷心極了,一邊抽噎一邊伏低脖子朝膿包吹氣,好像她這樣做了,大力就會不那么疼一樣。
因為靠得太近,白荼甚至可以透過膿包的薄膜,看見里面有一小片白色的不知道什么東西蜷曲在一起。
這病癥果然已經特別嚴重了!
白荼抹抹眼淚,又湊到大力耳邊說:“大王,我們快些去到山頂吧,歸元上尊定會有辦法救治。”
“若是不碰觸,疼癢尚可忍耐,未必有你說得那樣嚴重。”
“大王你怎么這樣不愛惜看重自己的身體?!”白荼忍不住駁斥,“你看不到背后,當然無法得知到底有多嚴重,你自己不擔心,難道就沒有想過小獸會擔心嗎?”
大力詭異的沉默了一下,感嘆般說道:“你的心意我已經明白了。”
白荼心中一甜,隨后一酸,互通心意又怎么樣?如果不能長久的在一起,不是更痛苦嗎?
“只要大王對我也是一樣的心意,小獸絕不會離開大王的。”
大力已經朝前邁步了,他理所當然道:“你這小獸端是健忘,此前我就早已承諾定會庇護你。”
“原來從那時起,大王就已……小獸了嗎?”
中間那幾個字白荼說得聲音既小且快,大力耳朵朝后抖了兩抖:“什么?”
白荼羞惱地回:“我不與大王說了!你病得這樣重,我做不出蹲在你背上的事,我要跳下來了。”
白荼后腳一蹬,身姿敏捷的落了地。
大力很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他并不是那種何事都要深究的獸,便道:“既感恐懼,與我更近些吧。”
白荼心中甜沁,嬌聲道:“這下你怎么不說我軟弱了呢?”
“不是你與我說,這乃你之天性嗎?”
白荼心想,啊,他把我說的話都記在心中呢,他怎么這樣好呢,每日都叫我更喜歡他多一些。
可是他的病癥……
白荼望著遠處隱隱綽綽露出個半山腰的希夷山,胸中驀然涌起無窮力量來,這詭異突起的濃霧又算什么,她定要和大王一起求得上尊救命。
誰知道他們這一困,就足足被困了半月。
越是朝著希夷山前進,腳下的地貌就越發匪夷所思,好好的一塊草地,前方突然就是一片流沙了,沙蝎遁匿其間,如果誤入其中,轉瞬就要被吞沒,兩只獸只能改道繞路,但改了道,這種詭異的情景依然沒有避免,除了流沙,還有巖漿、沼澤或深潭在等著他們。
他們見到深潭時,已經是在希夷山腳下了,看起來似乎是避無可避,繞無可繞。
只要越過去,立即就能登上希夷山,可潭水冰寒,稍微盯視上一會兒,就有一種要被吸入拉拽至潭底的恐懼,更不要說潭心水波涌起,巨大的怪物在其中拍出洶涌濤浪。
“上尊是要來學道的獸都先死上一次嗎?!”白荼沖著潭水忿忿出聲。
大力蹙眉,他前爪淺淺沒入潭水,立即又縮回,原來潭中有一種暗紅色線蟲,一旦有活物入水,立即就會圍攏過來鉆破皮肉吞食。
白荼憂心忡忡地又看了眼大力的背,不過半月,那膿包越發大了,沉甸甸墜在兩側,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潰破。
兩只獸正蹲在岸邊沉思——這其實很沒有必要,如果選擇游過去,可以想見還沒有游到中間就會被紅色線蟲吃得渣都不剩,就算是禽類,飛到一半也會被湖中怪物捕食。
總結,怎樣都死。
白荼暴躁的跳腳罵道:“他既然不想教授,還費這么多功夫干什么?!”
對啊,這樣自相矛盾完全沒有道理。
還有一點,半個月來,白荼和大力都再未見過第三頭獸。
大力突然站起,看他行走的方向,似乎是準備要下水了。
白荼沖上去就抱住他的脖子:“大王不可!”
“讓開。”
“大王明明曉得下水就會死!我不讓!”
大力緩和了語氣:“或許這正是上尊的考驗,白荼,我未必會死。”
“我不讓你去!什么未必會死?!萬一死了呢,我不要賭那個萬一!“
大力說:“上尊術法玄妙,慈善仁和,必定不會無故取眾獸的性命,這些恐怕只是幻術,你實在不必這樣憂心。”
白荼聽得牙癢,仰頭就一口咬在大力鼻子上。
“你這小獸!”大力吃痛,甩了兩下,沒把白荼甩開,“我對你過于寬容了,才叫你總是這樣大膽!”
“大王也會痛嗎?!現下你總該知道不是幻覺了吧!”
“你……下來!”
“大王先答應小獸不獨自下水。”
“下來!”
“我不!”
……
這么來來回回扯了不知道多久,白荼突然聽到一陣極為空曠縹緲的說話聲,似乎是極老的男性,又似乎是一位青年,音色太過獨特,又有悠遠的況味,一下就吸引住了白荼的注意。
大力卻一副完全聽不到的樣子,依然無可奈何又頗為惱火的喝斥著白荼。
“白荼,你不要以為……”
“噓——”
大力蹙眉:“你這是……”
白荼好氣,叫你不要出聲你還要出聲,我都快聽不清說得是什么了!
她踮起后腿抱住大力的腦袋,三瓣的嘴巴狠狠按在大力的虎嘴上。
很好,后者成功熄聲——也可能是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