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康富又狠狠地抽了兩口，然后把煙鍋子朝著鞋底磕了磕，這才滿意的說道“也沒啥子事，就是來自首的，聽回去的娃們說，孟長安被你們留下了，說完給他帶個什么帽子，俺老頭子心里過意不去。自己做的孽，沒必要讓一個娃娃替俺背鍋。”
    “哦？”馮老實好奇的說了一個字，但其實內心還是覺得這事跑不了別人，只能是孟長安，因為辦了別人和辦了孟長安，所產生的效果，可是完全不同的。
    馮老實裝作苦口婆心的沖著白康富說道“這位老同志，可不能包庇犯錯的小同志，他們年輕，犯錯就改，國家會給他們機會的。但您老要是胡攪蠻纏的，你也同樣有罪。”
    白康富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似的，捧腹大笑道“你這個領導，說話可真有意思，他孟長安一個娃娃，他懂個屁，事是我逼著他做的，不然他能有這腦子？”
    一旁的程三子出聲提醒道“領導，在這說話不合適吧，不如咱們進去聊？”
    馮老實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在鄉招待所門口，于是出聲說道“這位同志，既然這樣，那就跟我們回去交代清楚吧。”
    一回到馮老實的臨時辦公室，白康富就如竹筒倒豆子一樣，把自己提前想好的事情都說了出來“這最開始，這娃做出來什么薯片帶給我吃，我覺得挺好吃，有搞頭，就勸他去附近村里賣一賣試試，主要我們村窮啊，這要是能賣出去，也是一條活路不是。但這小子不給面子啊，還罵我為老不尊，投機倒把。那我可不就生氣了，我給他說，你要是不去，我就斷他的口糧，反正國家給他們的糧食也是經過我的手。主要這孩子最小也老實，沒什么主心骨，讓我連哄帶嚇的給糊住了。
    只能乖乖的去其他村里賣薯片。還別說，賺得還不少哩，一天十幾塊錢，我這不就動心了。用同樣的方法，逼著其他知青，這群人畢竟不是我們村的嘛，就是真出事了，我也沒什么負罪感。
    后來攤子鋪大了，都賣到縣里了。孟長安還聯系到了國營廠，人家國營廠也想要，我就干脆在鄉里申請了隊辦企業。別說，還得是人家孟長安懂事，一點沒記恨我，還費心費力的幫我們大隊發展，不過隊里發展起來了，我就沒再讓他們去賣了，那天他們出事了，我才知道，那個叫董成海的知青眼饞了，偷摸的組織人去賣，一天給他們兩塊錢當工資，誰讓他年紀最大，其余人也沒有辦法，要不然那天第一個被弄死的也不能是他啊。我后來也找了，只不過沒在他那找到錢。這幾天吧，我這也就屬于是良心發現了，不然今天我都不可能來。”
    馮老實在一旁聽得很仔細，不過，他越來越覺得紕漏百出。
    “那您老給我解釋解釋，為什么那些知青都說是孟長安領頭干的，沒人說是什么董成海？”馮老實問道。
    白康富笑著，一副你不懂的表情說道“那我問你，是不是第一個說這件事的叫張超？如果是他的話，那就對的上了，這小子和董成海是發小，關系好的很，董成海又是因為護著孟長安才被弄死的，他心里不平衡啊，因為他和孟長安的關系一直都不好，所以肯定什么事都推到了孟長安身上，至于其他人就更好理解了，因為孟長安年齡最小，但是被我給提拔到了廠長的位置，心里不服氣唄，這孩子不合群，我想到了。如果沒猜錯，肯定也是你先說的張超已經把孟長安供出來了他們才那么說的，在這之前肯定都是說的實話，都是說的董成海，對不對？”
    馮老實感覺有些慌了，因為白康富說的，都對的上，正是因為他讓其他工作人員說了張超的口供，其余人才紛紛改口的，他不是沒懷疑過白康富說話的真假，只是這事仿佛就是像被他看到一樣，說的一點都不差。
    他不禁有些懷疑，這事，到底是不是被其他人合伙給蒙了。
    “這……”馮老實說了一個字后就再也說不出來別的了，從心里他是不想相信的，但是又感覺白康富說的這事也是合情合理的。三人成虎的道理，他也是聽過的，如果他們中最年輕最老實而且不合群的一個人，突然間變成了他們遙不可及的廠長，雖然只是隊辦企業的廠長，真的說不定就起了什么壞心思。
    馮老實有心想要把其他人帶回來，繼續審問了，但是眼前的白康富還是要處理的“這位老同志，雖然您得做法都是為了你們集體好，但千不該做這件事，我會如實上報給市里，等待你的處理結果吧。”說完看著程三子“你領兩個人，帶著這位老同志去公安局，先關進去。”
    白康富還是一副樂呵呵的樣子“好著呢，領導，我認罰了，不過孟長安可得給放了，娃娃還小受不了這個。”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孟長安，馮老實就是一陣惱火，怪不得無論怎么打怎么審，他都是一口咬定事情是董成海干的，一開始還以為是孟長安想把事情全部推卸到董成海身上，沒曾想這是因為這孩子太老實了，有什么說什么，反正在白康富的話語中，孟長安就是一個老實聽話，被迫的，所以此刻馮老實也不得不那么想了。
    其實主要還是他心亂了，如果是別人還好說。主要是因為孟長安無私奉獻的精神，已經在省里已經留了名了。他不怕挖出來孟長安，最怕的就是現在這個情況，事情壓根就不是人家做的，自己屈打也沒有成招，所以此刻的馮老實的心已經亂了。
    乃至程三子等人帶著白康富出去后，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孟長安此刻還在被審問中。
    白康富雙手被綁，頭上帶著個大白帽子，上面寫著投機倒把份子的字樣，不過他還是笑著，仿佛此刻被批斗的人不是他一樣。
    “后生，幫個忙。”白康富笑著和程三子說道。
    程三子沒好氣的說道“有話說有屁放。”他對白康富可沒什么好脾氣，本以為抓了條大魚，誰曾想是個老魚，而且事情和自己想的偏差也太大了點。
    白康富也不生氣，還是樂呵呵的說道“那你記得去一趟柳盛大隊，找人給我收尸。”
    白康富說完面色一正，雙眼含淚，猛的一掙，還沒反應過來的程三子也沒抓住，被白康富一頭撞到了臺階尖尖上，頓時頭骨陷了進去。
    程三子趕緊上去檢查了一下“沒…沒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