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玉上青云
雨過天晴，竹林谷中的水霧消散了，橘皮似的陽光就抹在谷中的茅屋頂，抹在樹梢。
傷完全好了的陳九歌，回到竹林谷居住已有數月之久。
生長在紫光城的陳九歌，自然知道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如今母親早早撒手歸去，父親又失了蹤跡，在天上宮闕這樣的仙宗，墨陽夫婦便是他的長輩。
熱心善良的夫婦，已經為陳九歌考慮婚姻了，他們看上的不是溫婉可人的段醉碟，而是喜穿紅衣、性子沉靜的米小甜。
師娘伏柔與米小甜的師娘熟識，一來是伏柔親自前去提親；二來，陳九歌在翡翠谷的表現有目共睹，小有名氣；三來，米小甜對陳九歌有種復雜的感情，于是這門親事就這樣順利的定了下來。
墨陽夫婦名氣早已滿盈整個外門，陳九歌名氣自從翡翠谷一事也名氣大漲，而米小甜的美艷之名也是人盡皆知，于是這門親事在天上宮闕迅速蔓延開來，幾乎所有人都聽說了。
門派里面對此事議論紛紛，褒貶不一。
陳九歌出谷做了一次采購，才知曉師傅師娘已經成就此事，為他和米小甜敲定了這門親事。
此刻，他的心里略微有些不太平靜，緊張的氣氛時刻蔓延在他的這個小院。
這是一個少年對婚姻的一種期待，一種緊張，一種興奮，甚至是一種恐懼。
數月時間，狼崽小石的體格已經長大不少，整日整夜在谷中到處玩耍，捕捉獵物，狼中王者的風姿顯露無疑，使得本來無外人踏足的竹林谷，更是清凈。
師娘伏柔到是來過幾回，為陳九歌送些吃食，卻被小石堵在谷口，無奈而返。
今日，修煉之余的陳九歌，又撿起家傳的釀酒之法，釀起酒來。
頓時，竹葉谷內酒香四溢，沁人心脾。
谷中有小石看家，陳九歌便放松了所有的警覺，專心的釀酒。
突然，一個藍色的高大身影踏著竹葉而來。
黑發如墨，衣衫獵獵，羽扇輕搖，說不出的瀟灑。
他站在儉樸小院的籬笆外，遙遙望向那個忙碌的男子身影，玉臉含笑，從容曠達。
風乍起，林葉沙沙作響，蕩起一片片葉的漣漪。
陳九歌隱有所覺，忽的轉身。
兩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無形的火花閃爍，陳九歌面色一變，他擔心的是小石。
藍衣人笑容愈加神秘，他感嘆的是時光如白駒過隙，物是人非。
“你把小石怎么樣了？”陳九歌厲聲問道。
小石天生敏銳異常，健步如飛，兇惡異常，除了陳九歌，無人可以靠近一步之內，也不容許外人踏足竹林谷這方天地。
“小石是那只兇惡的‘小狗’么？”聲音很淡然，很好聽，“它好像在追求另外一只‘小狗’啊”。
陳九歌聽到這輕浮無忌的話語，勃然大怒，他的瞳仁可怕地收縮著。
身上祭氣就要脫體而出，殘劍小八感受到了主人的憤怒，瞬間閃至陳九歌身前，劍尖斷裂之處，烏黑似鬼，指著那道藍色人影。
嗷嗚......
小石怒嘯傳來，竹葉四濺，鳥獸盡藏。
灰色毛發根根倒立，血口大張，口中流誕，兇相畢露，一個箭步竄至陳九歌近前，和小八一樣，對著那道藍色人影，決戰之勢待發。
“哈哈哈.....我只是路過貴谷，聞見酒香，前來討杯酒喝呀”。
高大藍色身影長袖一甩，無形的祭氣之浪柔韌無比，陳九歌的祭氣之形瞬間蔫了下來。
陳九歌意識到此人修行的高深，這人俊美夾著憂郁，陽光中又帶些叛逆，竟讓門派無數女兒身都黯然失色，他的臉龐微微有些熟悉的感覺，陳九歌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你到底是誰？”
陳九歌祭氣之勢已經渙散，心里驚異無比，還有傲氣被打擊的惱怒。
“玉上青云”聲音很淡，卻泛著濃濃的傲色。
他說完之后，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著眼前衣衫破爛的矮瘦男子，將陳九歌的神態全部看在眼里。
“玉上青云......”
這個名字，陳九歌是終身難忘的，亦如玉宇宮、瓊樓宮、玉清子、上清子、牧瑤......
甚至還有西門茍、元紹、陳子都......
已經淡化的記憶，從腦海里面徐徐翻出，他依稀回到三年前的那幾天。
沒有美好，只好憤怒，無盡的屈辱，無境的恥辱......
他的心中燃燒著最為猛烈的憎恨，憤怒達到了頂點，如瘋如狂。
祭氣之樹，瘋狂吐納，祭氣傾體而出，小院里面飛沙走礫，不遠處的竹子瘋狂的搖晃著，茅屋頂上的稻草被席卷而飛......
一向兇狠的小石，一個箭步越出陳九歌的祭氣圈子，站在遠處愣著神，有些迷惑不解。
反倒是殘劍小八，泛著烏黑的光，挺在陳九歌的手里，一招“竹籬茅舍”蓄勢待發。
身穿藍色衣衫的男子，并沒有運功抵擋，他憂郁的眼神里面竟有些傷心。
凌厲的劍氣似千萬只離弦的勁箭，向著玉上青云呼嘯而去。
還有一步之遙了，眼看著玉上青云就要被萬劍穿心，殞命在此。
“唉......”
陳九歌突然嘆了一口氣，萬千劍氣頓時消弭于無形。
“玉公子，憑您的身份，何須在我這荒涼的竹葉谷中討酒喝，折煞小人了”陳九歌自嘲的說道。
玉上青云似乎毫不介意，還有點欣喜，邁步進入小院，走到陳九歌跟前，一把奪過陳九歌的酒瓢，伸入酒缸中，舀起一瓢酒，仰頭喝了下去。
玉上青云的動作一氣呵成，陳九歌根本沒有反應的機會。
“你......”陳九歌氣極。
“好烈的酒啊，大哥”玉公子蹦出一個含糊的“哥”，哐嘡一聲倒地不起了。
“當然烈了，那是我的純酒曲啊，唉.....”陳九歌無奈的苦笑著。
“大哥，酒好烈.......”玉公子嘴里含糊的話語，“大哥，我是母親的.....，不能說，不能說，嘿嘿”
“我知道你是你母親的好兒子，可我了？這不過是個沒娘的孩子而已”陳九歌想到母親，黯然神傷。
陳九歌給小石擺了擺手，小石跑出小院瞬間隱沒了身影。
陳九歌將這位玉公子想辦法弄到屋中，玉公子已經沒有了自言自語，安靜的睡著了。
陳九歌立身院中，望著宮闕山，觸目可及的便是那漫天的云霧，云霧里玉宇宮的飛檐若隱若現。
他以“陳九”之名，隱姓埋名于此，為的就是忘卻玉宇宮那些不好的記憶。他努力的不接觸當年那些一起測驗的那些人，可是往往避之不及。
如今那女人的兒子酒醉在自己的小院中，陳九歌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灌入口中，濃烈的酒，慢慢消化在身體的每一處，他頓時雙眼含淚。
唉！真是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