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原來是你
初夜,有點(diǎn)微寒,遠(yuǎn)處的大殿已染上黑霧,熱鬧的人聲已經(jīng)遠(yuǎn)離,這片小天地填滿了寂靜,只有怯怯的蟲鳴。
那抹淡淡的微亮,仿佛給了黑色一絲的點(diǎn)綴,驅(qū)趕了入夜的寂寥和荒涼。
被封鎖修為的陳九歌,身體疲憊至極,膝蓋針扎般的痛,全身不受控制的顫抖著,但他絲毫沒有偷懶和取巧,就那樣“愚蠢”的默默的跪著。
他將全身僅剩的精力全部戳進(jìn)了那張陳舊的卷軸中,任天地變換、萬籟俱寂、痛漫全身,他無所畏懼,饑渴的吸收著《百術(shù)志》帶來的滿足。
“唉......”
陳九歌忘我的身影,刺痛了隱進(jìn)黑暗里的黃色身影,她雙手緊握,指甲都鉆進(jìn)肉里,難言的疼,讓她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著,在她看來,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融入他的世界里。
樹枝輕擺,驚醒了無數(shù)的螢火蟲,使她的身影處在一片熒光世界,如同一幅絕美的畫,而她就是滴落人間的仙子,柔化了天地,溫潤了世界。
忽然!
幾欲閃出樹木的黃色身影猛的頓住了,劍出半鞘,濕潤的眼光里,三道白色身影鬼魅般的出現(xiàn)在夜色里,腳下無聲,徐徐向前,黃色身影循著那三人的方向望去,那里已經(jīng)被墨色浸染,小燈孤亮,身影蕭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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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激和激動的情緒遮掩了此時的處境,陳九歌敬畏神靈般的捧著那張陳舊卷軸,仿佛這才是屬于他的世界。
因?yàn)樾逓榈膯适В耐ㄌ炷а酆蜕褡R失去了作用,普通人的耳力根本察覺不到周圍的動靜,所以緩慢行來的三道身影,絲毫沒有出現(xiàn)在陳九歌的意識里。
“咳!”
一道刻意的咳嗽聲,傳入了耳中,陳九歌身體一抖,疑惑的從卷軸內(nèi)抬起頭來。
看著三道神情各異的男子,他干裂的嘴唇擠出他特有的神秘微笑。
風(fēng)乍起,小燈的燭光擺了擺,似乎明亮了一些,那三位男子的臉才清晰起來,一張成熟,一張冷峻,一張不耐。
“將軍!”
最前面的成熟男子雙手抱拳,神色恭敬的叫道。
陳九歌眨了眨眼睛,他發(fā)現(xiàn)成熟男子大概二十多歲,頗為英俊的成熟臉上,有著不可違背的威嚴(yán)。
陳九歌的思緒飄了,飄過千山萬水,飛進(jìn)冥舍谷,鉆入冥舍地下城,中年男子歐陽磊的身影漸漸清晰起來,他的大將之風(fēng),無形的威壓,還有他沉重的囑咐。
“歐陽冥尉......”陳九歌低聲的念著。
“將軍所言甚是,歐陽大人已經(jīng)來信,信中說,將軍將入學(xué)風(fēng)流學(xué)院,我等特意前來拜見”成熟男子沉穩(wěn)的聲音雖簡短,卻十分明了,“將軍,我叫羽子畫,是玄武之都青龍魂衛(wèi)的冥官,職位是冥領(lǐng)”。
“青龍魂衛(wèi)?冥領(lǐng)?”陳九歌似乎還沒有緩過神來。
成為青龍魂衛(wèi)的將軍,他潛意識里是拒絕的,機(jī)械般的重復(fù)著羽子畫的話。
“將軍恕罪,眼下條件有限,屬下不能帶青龍魂衛(wèi)三百眾人前來拜見,望將軍體諒!”
羽子畫又是一躬,能成為三百冥兵的統(tǒng)領(lǐng)者,眼力自是不凡,他驚奇的發(fā)現(xiàn),眼前的將軍雖無修為波動,但他仍然感受到陳九歌從內(nèi)而外的靈魂威壓和眼界之力,尤其是這位將軍身上的神器波動,那種波動如無形箭矢,直入羽子畫的骨髓。
一種先入為主的敬意在羽子畫的心里泛了出來,但是,羽子畫身后的不耐臉已經(jīng)似要爆發(fā)了,呼吸一深一淺,胸膛毫無規(guī)則的起伏著。
“不錯,我就是陳九歌,你們怎么認(rèn)出我的?”陳九歌并未起身,斂去情緒,振奮精神,朗聲問道。
“這還不簡單,就憑我們的情報(bào)......”那不耐臉?biāo)坪醣锊蛔×耍捳Z脫口而出,還沒說完,撞了羽子畫的一個眼神,又憋了回去。
嘩!
卷軸展開的聲音,冷峻臉探出手來,一張卷軸自然展開。
陳九歌尋聲看去,不由微笑起來,那是一張畫像,正是橫槍微笑的自己。
“將軍恕罪!”羽子畫身子猝然一繃,雙手在抱拳,解釋道,“這是青龍魂衛(wèi)的兩名冥使,白天驕和向東,都是對青龍魂衛(wèi)忠心不二的屬下,一時無禮,還請將軍寬恕”。
羽子畫的話語真誠和恭敬之極,不耐臉向東羞愧的臉都漲紅了,白天驕的冷峻臉也罕見的泛上紅色。
陳九歌有些慚愧,他明白他的一言一行已經(jīng)影響到這三人的行為,他必須承認(rèn)和接受自己的身份,并且他也深切的體會到羽子畫在青龍魂衛(wèi)中的威信,他對羽子畫的敬佩之意越發(fā)的濃厚了。
“無妨,我初來此地,人生地不熟,暫時無法考慮青龍魂衛(wèi)的事宜,還請三位大人體諒,等一切安定下來,我陳九歌必會向三位請教青龍魂衛(wèi)之事,可否?”
“謹(jǐn)遵將軍安排,我青龍魂衛(wèi)立足風(fēng)流學(xué)院已有數(shù)十年,根基深厚,若將軍有難處,請將軍蒞臨青龍社,我等必會聽從將軍安排”羽子畫松了一口氣,輕聲道。
“青龍社?”陳九歌有些疑惑。
“青龍社就是青龍魂衛(wèi)”向東急急說道,雖然羽子畫數(shù)次提醒向東,但仍難掩其急躁性情。
“向東所言不差,學(xué)院畢竟人多眼雜,青龍魂衛(wèi)原來的官名已盡數(shù)更換,我添為副社長,而社長一職空缺,只等將軍就位。”
羽子畫的話,引來白天驕和向東臉色不斷變換,而性情急躁的向東似乎又要爆發(fā)了。
“這......”陳九歌驚詫無比,莫名其妙的成為了三百人的社長,一時有些難以接受,而且除了羽子畫,白天驕和向東顯然對他極不待見。
“如果將軍不介意的話,從即日起,我等就稱呼將軍為‘公子’如何?”考慮到青龍魂衛(wèi)的處境,羽子畫為周全起見,建議道。
“羽社長說的正和我意,只是我是學(xué)院新生,有很多修煉課程要完成,青龍社日常事務(wù)仍由羽社長辛苦,待時機(jī)成熟,我定會擔(dān)起自己的責(zé)任,不知三位可同意?”陳九歌說的虔誠至極,眼光掃過三人,只見那羽子畫神色如常,白天驕依然冷峻,而向東的臉上出現(xiàn)了鄙夷。
“謹(jǐn)遵公子吩咐!”三人齊道。
“公子,夜已深,我三人不能逗留太久,公子已被劃入預(yù)修班,以后的路會走的難些,萬望公子保重”羽子畫關(guān)心道。
向東和白天驕盯著陳九歌,眼神有些復(fù)雜,但表達(dá)的含義已十分明顯,陳九歌心領(lǐng)神會。
“既然我陳九歌是青龍社的一員,必不會辱沒青龍社的名聲,還請三位放心!”陳九歌表態(tài)似的誠懇言語,使得羽子畫三人驚詫起來,而白天驕和向東微微有些被看穿的慚愧。
羽子畫三人匆匆離去后,陳九歌撫摸著跪疼的膝蓋,苦笑泛起臉頰:“這樣的出場和見面,還真是有些尷尬啊!”
唉!
陳九歌愣了半天神后,那聲感嘆聲才姍姍來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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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怎么是她?
不遠(yuǎn)處的黃色身影驚呼出聲,她咬著牙狠狠瞪著跪在地上的男子,心中咒罵著陳九歌沾花惹草,她又看著盈盈飄來的窈窕身影,有些自卑,心中泛起難言的苦澀。
因?yàn)樗煜o比的冰艷同門冷璇,竟然也來到此處,冷璇的目的顯然也是跪在地上的陳九歌。
“陳兄,讓冷璇好等啊”聲音冷的如同這無邊的夜色,并非刻意,而是與生俱來。
陳九歌驚訝之余,神色慌亂的如同羞澀的童子。
這個聲音陳九歌很熟悉,甚至刻骨銘心,瑩白色的衣裙至今還存在心中的那個角落里。
“沒打擾你吧”冷璇身影有些異樣,似乎極力想加些柔意,但事與愿違。
陳九歌抬頭,映入眼簾的絕色容顏,在孤燈的光亮下更是傾國傾城。
“未曾打擾”陳九歌搖了搖頭,又指了指自己的膝蓋,無奈之意盡顯。
“陳兄,冷璇此來,是想請教些問題的”冷璇有些放不開,她與陳九歌相識已有四年之久,但接觸甚少,她的一雙黑色的雙眸,打量著這位熟悉的陌生人。
這個瘦弱的男子在天上宮闕孤身演繹著自己的傳奇,他的事跡總是令人耳目一新,作風(fēng)也是別具一格。
冷璇是天上宮闕清影闕妙清子的入室弟子,而陳九歌只是一名普通的外門弟子,二人身份懸殊,難有交集,但是在招生慶典上,冷璇的心就掛在陳九歌身上了,因?yàn)殛惥鸥杷┱沟奈浼迹雌鹆怂闹胁啬湟丫玫囊欢瓮纯嗷貞洝?/p>
“血色神槍?”
這是陳九歌的秘密,在冥舍地下城的死亡墓穴中,與他相遇的冷將軍,也就是青龍魂衛(wèi)的前任將軍,臨死之際,以掛墜相贈,并請求陳九歌尋找女兒。
“嗯,那是我父親的成名武技”提起父親,冷璇黯然傷神,眼睛濕潤了。
“父親?”陳九歌苦笑,世界真的是太小了,“那你可是‘冷靈兒’?”
“正是,陳兄你怎么知道?你認(rèn)識我父親?他現(xiàn)在在哪兒?”陳九歌嘴里的‘冷靈兒’一出,冷璇立刻激動的大叫起來,問題一個接一個的降臨。
“你.....”陳九歌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
“對不起!”此時的冷璇,冷意徹底的消失了,急切的像個柔弱的孩子。
陳九歌一陣心軟,一種沖動泛上心頭,想用堅(jiān)強(qiáng)有力的臂膀,用盡他所有的力量來守護(hù)這個傷心的麗人。
月色漸明,月華如水。
兩道身影一跪一立,陳九歌的聲音散發(fā)著溫柔和磁性,他將自己在死亡墓穴的經(jīng)歷仔細(xì)的講給冷璇聽,當(dāng)聽到父親的死訊時,冷璇玉臉上淚痕深深,巨大的痛苦壓彎了冷璇的柳腰,她蹲在地上,哭的像個孩子。
夜風(fēng)突起,撩起傷心女子的長發(fā),淡淡的清香撲入陳九歌的鼻子,他閉上眼睛,難以言說的思緒纏繞心頭,他很想伸出手去,擁抱這位擁有絕世容顏的女子,安慰這位傷心欲絕的喪父佳人。
但是,他放棄了,翡翠谷幻鏡中冷璇的失控模樣他還記憶猶新,擁有絕世容顏和驚人天賦的冷璇,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他們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陳九歌不想牽扯太多。
原來,那場戰(zhàn)役中,冷將軍被長槍穿身而過,用盡最后的力氣藏匿了幼小冷璇的身形,只身墜入深窟。
廝殺在繼續(xù),鮮血仍在飄灑,年幼的小女孩冷璇,藏在一具尸體之下,她柔嫩的臉上灑滿了鮮血。
寒冷和恐懼包圍著她,她又冷又餓,絕望的感覺充滿全身,就在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一對慈祥的夫婦發(fā)現(xiàn)了她,撥開已經(jīng)已經(jīng)僵硬的尸體,抱起了她。
從此,慈祥的夫婦將她收養(yǎng),視如己出,但冷璇將自己的歡聲笑語隱藏起來,變成一個冷冰冰的女孩,冷的如千年寒冰,寒的似萬古冷窟。
為了讓她忘卻這段慘痛的記憶,養(yǎng)父養(yǎng)母給她更名冷璇,之后的歲月里,除了父母,冷璇的神色永遠(yuǎn)是徹骨的冷,隨著年齡的增長,冷璇展現(xiàn)出驚世駭俗的容貌和氣質(zhì),變成了聞名宮闕山的冷艷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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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凄凄,亦如蹲在地上的女孩的悲傷。
冷璇哭的毫不顧忌,哭的肆無忌憚。
陳九歌急的手足無措,心如刀絞,他突然很想喝酒,很想給眼前的女孩一壇酒,讓她沉醉,忘卻悲傷。
但,女孩卻突然止住了哭聲,帶著哽咽問道:“你是知道害死我父母的兇手的,對嗎?”
“這個......”陳九歌一滯,這個冷將軍并未言明,但他多少可以猜出一點(diǎn),肯定是地下城四大魂衛(wèi)之人,覬覦將軍的位子。
“冷璇,你聽我說,讓你家破人亡的人我暫時不清楚,但我保證定會為你查明,還請你節(jié)哀”陳九歌堅(jiān)定的說道。
“我信你!”冷璇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那.....”陳九歌指了指夜空,此時已是深夜了。
“嗯!”冷璇突然笑了,笑的勾魂攝魄,原本就是風(fēng)姿卓越的仙子,卻因這一笑沾染了絲絲塵緣,散發(fā)著驚心動魄的魅力。
陳九歌一時有些癡了。
“謝謝你啊”原本款款離去的動人身影突然停住了,朱唇輕啟,纖纖玉手合成喇叭形,放在嘴邊遙遙的喊道,然后漸行漸遠(yuǎn),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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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已遠(yuǎn)去,跪在地上的陳九歌望著月白色的遠(yuǎn)方癡癡探望。
突然,遠(yuǎn)處的白色月光竟然動了動,陳九歌大驚失色,他趕緊用手擦了擦眼睛,急切的望去,只見那白色月光晃的更加厲害了,竟然晃出女子特有搖風(fēng)擺柳來。
“我天!不是吧,學(xué)院竟然有鬼,還是個女鬼!”陳九歌慌亂的喊道。
“哼!還女鬼,想的美!”那月白女鬼說話了,不但口吐人言,還有點(diǎn)動聽。
“莫非......”陳九歌的心呼呼跳了起來,“冷......”陳九歌的以為冷璇去而復(fù)返,一個“冷”已經(jīng)下意識出口,待看清之后,那個“璇”字被他生生的咽下了。
“原來是你!”陳九歌喊道。
“原來是你!”月白女子喊道。
微弱的燈光起了作用,那月白女子也看清了陳九歌的面容,驚訝的喊叫起來,卻沒成想,她與陳九歌異口同聲。
玄武之都,風(fēng)流學(xué)院,原本認(rèn)定不可能的相遇正在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