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群的萬眾矚目中，女人懷抱尸骸，走向小丑。
    小丑沉默的看著她。
    將炸彈的遙控器遞了出去。
    一捧火花從黑暗的城市邊緣噴薄而出。
    是破曉。
    女人從小丑手里接過操控桿。
    這個時候，蝙蝠俠還遠遠的躺在廠區和街道的邊緣，他的手腕上鎖著鐐銬，身上綁著臃腫的炸藥包。
    女人在漸變的霞光里舉起操控桿。
    “今天，權氏工業的大資本家、哥譚殺人犯、以蝙蝠俠之名包庇資本制度的欺詐師……權偉恩，將由我們來審判……將由每一位哥譚人民來審判。”
    霞光上升，慢慢撒在她的側臉上，形成一片金色的光暈。
    說到這，女人頓了頓。
    人群們發出震耳欲聾的應和。
    “哥譚是有靈魂的，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生命，它會自己選擇主人……”
    “而這位名義上的哥譚之光，卻一手締造了這座城市的秩序……”
    “骯臟的秩序！！！”
    “他打著正義的名號，保護少數人的利益，榨取絕大多數人的財富，他是一切犯罪的根源，他是資本核心的守護神。”
    “他就是這座城市的土皇帝！！！”
    女人說完，再次停了下來。
    愈發強烈的霞光順著她的輪廓伸展開來，形成淡金色的光刺。
    她看著人群。
    眼神有些奇怪，氣勢洶洶。
    人群再次報之以笑容和掌聲，沸反盈天。
    小丑懂了。
    這個奇怪的眼神是在說：
    “聽懂掌聲。”
    想到這里，小丑默默的走到一邊，將舞臺留給這位慷慨激昂的阿嬤。
    他心想這位大嬸莫非是想起了自己年輕時當小學一年級二班第三排第四大隊第五小隊第六組僅有的三個人里的副組長的跟班時的榮光了？
    這么能吹牛逼？
    沒當過幾年高管絕對說不出這么有水平的話。
    更何況，話都讓你說完了，我小丑說什么？
    “那么……我代表哥譚，和每一位活在哥譚的人宣布，蝙蝠俠……權偉恩……”
    “死刑！！！”
    瞬間，人群發出足以掀翻穹頂的歡呼聲。
    唯有一個小女孩站在擁擠的人群中，皺著眉頭，茫然不解的注視著眼前光怪陸離的世界。
    輕輕呢喃道：
    “可是……蝙蝠俠不是救過大家嗎？”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
    “他，不是光么？”
    “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他了？”
    就在女孩即將喊出聲的前一秒，小女孩的爸爸從后面捂住了她的嘴，大聲罵道：
    “小孩子不要亂說話，你太小了，你懂什么？”
    小女孩鼓著腮幫子反駁道：
    “爸爸說的不對，你看蝙蝠俠身上的傷痕，那些傷口和彈孔不是假的，他真的有用生命在保護我們。”
    小女孩眨著大大的眼睛。
    “爸爸，你以前不是蝙蝠俠的忠實粉絲嗎？”
    “你不相信他了嗎？”
    “……”
    這個時候，這個身材健壯的矮胖男人，看著女兒干凈澄澈的眼睛。
    忽然有些說不出話了。
    在他小時候，男孩子們都特別喜歡在集市上租一種當時最流行的超級英雄錄影帶。
    他還記得，錄影帶的系列名叫光之巨人。
    后來他長大了，同齡的男孩子們慢慢開始憧憬二次元老婆，女孩子們也喜歡上了哥譚市的各個富豪明星，哦，當然，還有那個臭名遠揚的國民老公，哥譚之王小丑。
    只有他還依然喜歡光之巨人。
    他想當一名哥譚警察，可是所有人都在嘲笑他，畢竟那是個工資很低的職業，哥譚警察的沒用是出了名的，每天都面臨著生命危險給蝙蝠俠添亂，眾所周知，小丑能在哥譚風生水起那他們至少有一半的功勞。
    他的父母也很生氣，質問他為什么要以警察為夢想，鄰居都在笑話他們。
    他說，他想像光之巨人一樣保護別人，做一個英雄。
    他的父親憤怒的打了他。
    他的母親撕掉了所有的錄像帶。
    “光之巨人是假的，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光之巨人！”
    “清醒一點，你當個人吧！”
    “要活在現實中，這個世界是沒有英雄的！”
    他哭了。
    一邊哭一邊聲嘶力竭的大喊：“你們胡說，就是因為有你們這種邪惡的想法，光之巨人才會離開我們！”
    他發誓，如果以后自己有了孩子，絕不會變成這樣的父母。
    后來，在父母以“是你生了我們，還是我們生了你，你有什么資格教育我們”為理由，連續多天的饑餓療法和毒打后，他屈服了。
    可他并沒有真的放棄這個夢想。
    他依然幼稚的想當個英雄。
    直到……哥譚警長高登被小丑教唆，成為了哥譚市僅次于小丑的重犯雙面人，控制了整個系統。
    他放棄了。
    夢想死了。
    他來到權柄，成為了一名工人，找了一個話不多的女人，生了一個漂亮的女兒，工資不高不低，足夠他們一家吃飽。
    偶爾受受欺負，挨頓打，被克扣一下工資。
    其實習慣了，也就這樣。
    只是，他會偶爾在吃飯時目不轉睛的瀏覽著手機上關于蝙蝠俠的視頻，在家里面掛滿各種蝙蝠俠的手辦。
    每次女兒問他，他都說，覺得造型好看。
    可是，在女兒童真卻能看到本質的眼里。
    其實他一直都熱愛著蝙蝠俠。
    不加掩飾。
    他突然回想起，自己以前曾經發過的誓，如果自己有了孩子，絕對不會變成像自己父母一樣的父親。
    夢想沒了。
    可他現在有了個女兒。
    這就是他全部的夢想。
    他收斂了所有憤怒，蹲下身子，溫柔的注視著女兒的雙眼。
    “對不起，是我錯了。”
    “蝙蝠俠是個英雄，一直都是。”
    女兒疑惑不解的指著人群問道：“那他們……”
    這位父親慢慢撫摸著女兒的額頭，將她的頭發揉亂，用很小的聲音告訴女兒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秘密：
    “他們都是小怪獸。”
    “總有一天會被正義的光之巨人打死。”
    “那我呢？”女孩問。
    “你？”男人搖頭晃腦的說道，“我女兒啊……可是個敢于說出真話的英雄呢。”
    說著，男人拍了拍女兒的屁股。
    “回去吧，去找你媽媽。”
    女孩懵懵懂懂的點著頭跑了幾步。
    忽然轉身。
    “那你呢，爸爸？”
    “我？”男人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我也是小怪獸啊……”
    “可是，爸爸心里還有光。”
    男人目送女孩離開，然后緩緩的擼起袖子。
    沖進人群。
    大聲喊道：
    “你們被小丑騙了，他不是殺人犯，他是英雄！！！”
    可是，嘈雜的聲音中，沒有人聽到他的呼喊。
    忽然，男人身形一個踉蹌。
    咚。
    他的頭磕在了地上。
    不知道哪一只腳絆倒了他。
    背后似乎有人按著他，將他按到了地上，不讓他起來。
    他的頭撞的有些暈。
    他努力掙扎，但感覺有點爬不起來了。
    隨后，一雙雙腳踩過他的身體。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漸漸歸于無聲。
    “……至少他保護著你們的生命……”
    “……小丑才是那個想殺掉所有人的人……你們被利用了……”
    “他不是罪犯……”
    “……他是個，英雄啊！”
    ……
    小女孩兒快走回貧民區的時候。
    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她回頭看過去。
    熾烈的光焰照亮了哥譚將亮未亮的天色。
    下一刻，鮮亮的橘紅色霞光在漆黑的城市邊緣徹底升起，和那抹璀璨的光焰融合在一起。
    小女孩大聲驚叫：
    “媽媽快出來看！”
    “光之巨人是存在的，爸爸就是光之巨人！”
    “爸爸他……變成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