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云霞被燎的橘紅。
    大都會自由街廢墟一角整整齊齊擺放著一排軍用帳篷。
    帳篷上是三個簡簡單單的大字：禁閉所。
    此時，一個渾身纏滿繃帶的老人正坐在帳篷前面給傷口上藥。
    “李老大吃面。”
    翟楠手捧著兩碗盒裝西紅柿牛腩面從帳篷里走了出來。
    “怎么又是西紅柿牛腩面？”李蒼生看了一眼翟楠手里的泡面盒，立刻布滿了大聲嚷道，“天天西紅柿牛腩面吃的我現(xiàn)在尿尿都是一種西紅柿牛腩味兒……”
    “說得好！”翟楠臉一黑：“……誰尿尿還不是個西紅柿牛腩味兒呢……？”
    一旁剛剛從帳篷里跟出來的虞小漁：“……”
    李蒼生接過泡面，一邊大口吃面，一邊含混不清的說道，“就不能吃點兒別的嗎？我是傷員啊！連吃五天泡面營養(yǎng)會跟不上的。”
    翟楠撓了撓頭：“附近唯一的糧倉已經(jīng)被我燒干凈了……就算做飯也沒材料。”
    李蒼生悶悶不樂道：“又不是整個大都會都被燒掉了。”
    翟楠指著附近被破壞的怪石嶙峋的廢墟道：“關鍵送外賣的他也進不來呀……而且現(xiàn)在這情況大都會有沒有外賣小哥還兩說……”
    李蒼生不樂意了：“那你不會走兩步？我就不相信整個大都會都被污染了連個賣飯的都沒有。”
    翟楠一屁股癱在地上一邊喝著泡面湯一邊扣手機：“不會，我懶。”
    李蒼生：“……”
    手機網(wǎng)絡還算良好，但大部分以前瘋狂推送消息騷擾轟炸的app都停止了運行，空無一物的通知版面甚至還讓翟楠感覺有點寂寞……
    為數(shù)不多還在運行的app只有服務器不在境內(nèi)的小破站和幾個短視頻軟件。
    無一例外都是一些沙雕網(wǎng)友以為世界末日來了不敢出門，在家待著又閑不住，所以發(fā)一些記錄貼或者死亡倒計時之類的抑郁視頻。
    看著這些全網(wǎng)云抑郁的視頻，翟楠感覺自己都要跟著掉眼淚了。
    “這才七點多，也還沒到點兒呢呀……”
    他的視線投向自由街廢墟中央。
    那里，一座遮天蔽日的巨手，伴隨著落日火燒般的余暉牢牢將肉指集合體巨型怪物按在地上。
    怪物身上的肉指不時地蠕動著，它的體積還在飛快的成長。
    一股股斷指宛如蝗蟲一樣，不時的從下水道里噴出，與污濁物聚合體交融在一起。
    顯然，這座巨大的污濁物聚合體，還在進化。
    可是，無論污濁物聚合體怎樣進化怎樣掙扎，那自穹頂探出的神手都一動不動，輕而易舉的將污濁物聚合體碾壓進地面。
    余暉里，它們仿佛巨大而又莊嚴的神跡雕塑。
    虞小漁甚至一度以為，神手并非是真實存在的活體生物，而是某種他們無法觸及的存在用來關押怪物的囚牢或者是容器。
    后來小漁在親眼看到這只神手忽然用小拇指摳了摳無名指。
    被摳的皮膚浮現(xiàn)出大范圍的紅腫，一塊塊碩大的皮屑跟下雪一樣往下掉。
    上面粗壯碩大猶如棍棒般的汗毛還不住的一彈一彈的……
    虞小漁一副幻滅的表情，默默的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說來也奇怪。
    距離神手降臨已經(jīng)過去了五天，神手與指模鍵線蟲聚合體仿佛僵持住了一樣，雙方彼此都沒有任何動靜。
    五天前，就在最后一根巨指即將砸下來的前一秒，周頑通忽然趕到，瞬間帶著三人瞬移了出去。
    是的，翟楠在進場為李蒼生和虞小漁分擔巨指的攻擊之前，專門留了個心眼，提前讓周頑通在自己身上做了標記，將自己鎖定為坐標。
    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傷勢，李蒼生就將禁閉所除了翟楠和虞小漁之外的所有超凡者，解散并指配到大都會的各個區(qū)域進行巡邏和觀察。
    畢竟，除了他們?nèi)齻€之外，其他人的超凡能力對上聚合體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當然，也不是說所有人都起不到作用，隊長級別的蘇梨樂如果將「爆徒」火力全開的話，至少也是能夠抵抗一根巨指。
    問題就是巨指可能還沒完全抵擋下來，蘇梨樂身上的衣服可能就要先炸光了……
    至于鐘不眠……
    他的能力只對單體污濁物管用，而指模鍵線蟲母體被子代蟲擋的嚴嚴實實，他實在是看不見……他的能力又不是「透視」。
    所以，與其讓他們陪在自由街廢墟做無用功，還不如分派到各個區(qū)域，至少還能觀察這些被污染的抗議者的狀態(tài)。
    “李蒼生，星條聯(lián)邦和櫻花嶼那邊怎么說的？”虞小漁問道。
    五天之前蘇梨樂在回到禁閉所帶出第一百一十一號污濁物星眼少女的時候，看到渾身是血的李蒼生，當機立斷向星條聯(lián)盟和櫻花嶼的禁閉所發(fā)送了求援申請。
    畢竟，連李蒼生都無法關押的污濁物，大都會里基本上沒有其他超凡者能夠完成關押了。
    更何況這只污濁物還能無限制繁衍和傳播，并借此控制大都會公民。
    污濁物無法殺死，無法消滅，這就意味著連世界核平都做不到，倒是能讓大都會的人類直接消失……
    李蒼生搖了搖頭。
    “那邊不愿意派人援助，說是為了區(qū)區(qū)鬼級污濁物不值得冒險跨越污濁之海和狂歡區(qū)來大都會。”
    “可是指模鍵線蟲雖然只有鬼級，但關押難度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鬼級范疇啊！”虞小漁說道。
    “其實很明顯，星條聯(lián)邦和櫻花嶼就是不想派人援助，畢竟他們自己那邊三天兩頭暴動，污濁物層出不窮，都已經(jīng)夠亂了，這只是他們的借口……”李蒼生搖了搖頭，“就算能給他們解釋清楚新出現(xiàn)的污濁物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鬼級的范疇，他們也會說，可是你們有李蒼生啊，如果連李蒼生都解決不了，我們過去又有什么用呢。”
    說著，李蒼生吸著泡面感嘆道：“如果是以前的我……關押住這指模鍵線蟲倒的確不是難事……他們說的沒錯，如果連我都解決不了，他們更加不可能起什么作用。”
    夕陽下，李蒼生蒼老的身體泛著金光。
    吸著泡面夾著板鞋蹺二郎腿的樣子更像是電影《功夫》里被關在精神病院里邋里邋遢其貌不揚的終極殺人王水云邪神。
    “可你的身體……”
    李蒼生忽然打斷了虞小漁，“星條聯(lián)邦和櫻花嶼不需要知道我的身體情況。”
    虞小漁閉緊了嘴。
    旁邊的翟楠忍不住了：“冒昧的問一下……老大你的身體……怎么了？”
    李蒼生看了一眼翟楠，沒有說話。
    忽然，他的臉色一沉，瞳孔驟然緊縮。
    一股淡淡的死氣從他臉上浮現(xiàn)出來。
    翟楠呼吸一滯。
    李蒼生身上傳來的……是足有龍級的污染值！
    沒等翟楠詢問，李蒼生一把拋開手里才吃了一半的泡面，鉆進了帳篷。
    翟楠揉了揉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
    在李蒼生鉆進帳篷的瞬間，他似乎……看到了一條氤氳著霧氣的黑袍。
    一種詭異的熟悉感，緩緩出現(xiàn)在翟楠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