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招魂鈴,修煉速度委實很慢。等戰湛摸著自己的膝蓋睜開眼睛,外頭天色全黑。黑暗中,他聽到云霧衣試探著道:“寶貝?”
“娘。”戰湛霍然站起,朝聲音的方向抓去。
云霧衣搶先一步將他摟進懷里,“以后不許亂來。”
“姑婆呢?”戰湛沒接茬。
云霧衣道:“你怎么知道你剛才隱身了?”
“是啊。娘,我不娶云水靈。”戰湛先下手為強。
云霧衣戳著他的腦門子,“你想什么亂七八糟的,娘怎么會讓你娶她。你也不小了,若有意中人,直接帶回來就是。像上門那個”話詭異地斷了。
戰湛疑惑道:“上門哪個?”
“沒什么。先不說了。”云霧衣道,“你姑婆和丈公就在隔壁,明日一早我帶你過去拜見他們。”
戰湛干笑兩聲。他不確定自己體內的劍氣能不能支撐到明天一早。
云霧衣抓著他的手突然一緊,轉身走到窗邊,屏息靜聽。
戰湛也聽到空中響起詭異的振翅聲,越來越多,從四面八方覆蓋著整片夜空。
云霧衣推窗。
天黑沉沉的,仔細看,空中不斷有黑影晃動,比捅了蜂窩的蜜蜂更密集。
戰湛道:“是巨鷹。”
云霧衣道:“開慧鷹。”
“開會鷹?”戰湛莫名其妙道,“它們是跑來這里開會的嗎?”
云霧衣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沒好氣地敲了敲他的腦袋道:“開慧,是說他們很聰明,可以與人類溝通。”
戰湛想起跟著衛盛的那只巨鷹,“他們的主人是誰?”
云霧衣正要回答,就聽耳邊響起云瀟瀟的聲音,“你們過來。”
戰湛跟著云霧衣出門,抬頭看了眼不斷在天空盤旋卻不下來的開慧鷹,嘀咕道:“這么多飛來飛去,也不怕撞頭。”
云瀟瀟就住在它們隔壁,兩三步就到了。云霧衣本想敲門,發現門留了道縫。云瀟瀟不耐煩道:“直接推門進來。”
云霧衣推開門就看到云瀟瀟和魚清愁并肩坐在床上,面色凝重。
戰湛機靈地沖兩人行禮,乖巧地叫道:“姑婆好,丈公好。”
閉著眼睛的魚清愁猛然睜開眼睛,朝他看來。
戰湛心頭一顫。他跟了他們有一段時間卻很少聽魚清愁開口,原以為他是個妻管嚴,現在看來,這個不開口的男人遠比想象中的要厲害。他的目光就像把刀子,鋒利地割開他的表面,叫他無所遁形。
云瀟瀟到沒有她丈夫這般凌厲,沖他招招手道:“來,到姑婆身邊來。”
戰湛乖乖地走過去。
云瀟瀟抓住他的手,渡了道劍氣過去,半晌不解地發出了一聲“咦”,“你的劍氣”
戰湛對這套生魂修的功法并不熟悉,也不知道這樣修煉出來的身體和原先的身體會有什么區別,生怕被看出端倪,忐忑地望著云瀟瀟。
云瀟瀟頓了頓道:“白夢山的功法果然奇特。我剛才聽到你與你母親說隱身,究竟是如何隱身法?”
戰湛照實說了。
“聽得見看得見卻說不了話?”云瀟瀟想了想道,“這也好。”她看向魚清愁。
魚清愁溫柔地握住她的手。
云瀟瀟道:“霧衣,你回房去呆著,一會兒無論發生什么事都不要出來。”
云霧衣雖然感覺到此事嚴重,卻沒想到嚴重如斯,眉頭一皺,本能地想要拒絕,卻聽云瀟瀟肅容道:“你若是想要保住戰云兩家的這滴血脈,便照著我的話去做。無論發生什么事都不要出來。”
云霧衣唇色發白,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戰湛立刻跟著磕頭。
云霧衣起身道:“姑婆丈公的大恩大德,霧衣粉身碎骨難報萬一!”
“我不是為你。”云瀟瀟咬牙切齒,怒意到了極致,竟帶上憎惡,“是為了我整個云氏皇族!當年先祖有訓,我云氏皇族可死可滅,唯獨不當他人犬牙。如今,這個畜生竟全都忘了。”
戰湛總算明白這些開慧鷹來自何處。能夠讓云牧皇俯首稱臣的,非超級世家莫屬。與騰云帝國關系良好的超級世家,非麒麟世家莫屬。
這就是冤孽啊。
他怎么走哪兒都能遇到他們。
難道說,麒麟世家才是這本書里安排的終極boss?
他突然開始發愁了。要是麒麟世家是終極boss,那么打完他之后,寒霸是不是要收工?
一個之前從來沒有考慮過的問題襲上心頭,叫他慌神。
《絕世劍邪》的劇情若是走完了會怎么樣?
現在的劇情雖然歪了,但是主線還在,寒霸依舊在默默地升級,其他世家依舊在蹦跶,如果有一天,寒霸升到頂端,其他世家也蹦跶完了,那么這篇文是不是結束了?那他呢,是回到原來的世界,還是隨著文落下帷幕而同文中人物一起凝固于某一點?
云霧衣看他面色發白戲,心疼地摟住他道:“不要怕,娘在這里。娘一定會保護你的!”
云瀟瀟也以為戰湛看到這陣仗怕了,不悅地皺眉道:“我云家血脈,不畏戰不畏死,你是軍神后人,更不應該怕!”
戰湛道:“我不是怕麒麟世家我是怕,怕以后再也見不到娘了。”
云瀟瀟聽他平靜地將“麒麟世家”四個字說出口,對他倒有幾分欣賞,“這才對。霧衣,你快回房去吧。”她見她遲疑,補充道,“我保證一定將他平安送出宮。你記得,只有他平安,你和戰不敗才有一線生機。”
云霧衣明白她的意思。戰湛不死,云牧皇就會繼續利用她和戰不敗當誘餌,引他上鉤。
“姑婆丈公保重!”云霧衣生性果斷,做出決定之后,便毅然離去,連頭不曾回。
戰湛戀戀不舍地看著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
云瀟瀟道:“你多大了?”
年紀?他不是那種考究派的讀者,對戰湛的年齡設定本就模糊,再加上這些年時間走得快,他也沒有用心記,被突然問起不由心慌道:“二,二十,左右吧?”
“那是左還是右?”
“呃,左?”
云瀟瀟沒好氣道:“是你問我啊還是我問你?”
戰湛道:“左。”
“還是個孩子啊。”
“”之前說要把云水靈許配給我的又是誰?
“一會兒,我和你丈公沖出去,你就使用隱身術跟在我們身后尋找空隙,一旦找到空隙,記得,什么都不要管,只管往前沖。離開這里,回白夢山請你師父出馬相助。”云瀟瀟突然嘆氣,“那孽障當了麒麟世家的走狗,沒想到到頭來,我也叫你去求助白夢山。”
戰湛忙道:“白夢山不一樣的,白夢山山主是是我的師弟。我們關系可鐵了。”
云瀟瀟正色道:“關系再鐵也不是親兄弟。縱然是親兄弟,也有明算賬的時候。你要記得,我云家子孫可以死,可以敗,唯獨不能搖尾乞憐當人的走狗!白夢山若是肯仗義出手,我云氏上下終身感激,若是要談條件我云家多的是地方,不怕無處安墳!”
戰湛隱隱聽出她抱著死志,變色道:“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姑婆和丈公不必”話未說完,他已經被一巴掌打到墻邊。幸好不是真的身體,他也不覺得痛,揉揉臉就起來了。
云瀟瀟道:“你若是做不到,我現在就打死你,免得跟著云牧皇一起丟人!”
戰湛囁嚅著應了。
云瀟瀟表情這才好轉,轉頭看魚清愁,眼中不舍一閃而逝,動情地握著他的手背道:“師兄,我又連累你了。”
魚清愁反握住她的手,淡淡道:“你我夫妻,說什么連累。”
“若有來世,你還要我這個妻子嗎?”
魚清愁道:“生生死死,至死不渝。”
云瀟瀟閉上眼睛,湊過去,吻著他的嘴唇。
戰湛:“”明明是年近百歲的老人,這一吻卻比任何年輕人更浪漫更動人。
須臾。
兩人分開。
云瀟瀟問戰湛道:“你準備好了嗎?”
戰湛有苦說不出,“這個,有點不太穩定。”
“我會為你爭取時間。記得,緊跟著我!”云瀟瀟說完,嘴里發出一聲長嘯,從床邊摸出一面銅鏡,與拿起釣竿的魚清愁一道飛身撲了出去。
戰湛跟到窗口,就看到魚清愁手持釣竿,氣定神閑地站在院中,對著滿天的開慧鷹,甩鉤,然后一提,一只開慧鷹悲鳴著從空中墜落,一頭撞在地上。
開慧鷹的血激起其他鷹的憤怒。只聽空中鷹叫聲不絕于耳,巨大的“烏云”慢慢地壓了下來。
魚清愁視若無睹,繼續悠閑地釣鷹。
他身邊,云瀟瀟手持銅鏡,為他護法,但凡其他開慧鷹下來偷襲,都會被她用銅鏡狠狠地擋回去。
雖然就目前的形勢來看,是魚清愁和云瀟瀟占了上風,可戰湛一點都不敢大意。他知道,對方還沒有出手。
“吁!”
口中響起疾厲的口哨聲。
盤旋著的開慧鷹頓時像出閘的猛獸,瞬間從空中飛撲而下。
戰湛只覺得眼前一黑,魚清愁和云瀟瀟的身影就被無數只鷹覆蓋住,連衣角都看不見了。他急得腦袋里隆隆作響,目光飛快地穿梭在巨鷹與巨鷹的縫隙之間,尋找著某個身影。
突地,一個熟悉的側臉在左前方一閃而過。
他來不及思索,人立刻從窗戶里躍了出去,雙腿在巨鷹背上輕輕一點,身體騰空而起,在撞到另一只鷹之前蜷縮身體,把自己當做一只足球,恰到好處地掠過三只巨鷹的包圍,沖到那個身影面前。
對方看到他愣了愣,隨即露出“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欣喜表情。
戰湛心中暗道:誰是誰的盤中餐還不一定呢!
衛盛擋開面前的開慧鷹,揚手朝戰湛抓去,冷聲道:“這次我不會再讓你逃走!”
戰湛閃身避開他的手,“我們好像沒有親昵到勾肩搭背的程度!”
衛盛知道他嘴皮子厲害,不再與他廢話,悶頭進攻。
早在與他重逢時戰湛就發現他非當年吳下阿蒙,修為已進入準劍王級,比自己還略高一點,但好在自己現在不怕痛,不怕挨打,所以就算被衛盛拍了兩下,依舊活蹦亂跳。
他們兩人打得歡,卻急壞了看到他之后努力靠攏的云瀟瀟。
“你在做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