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穆那邊很快找了個機(jī)會出了宮,跟馮家和劉德都見了一面,最終到底是個什么結(jié)果,錦書可就不知道了,反正劉德隨后就在外城買了個小院子,準(zhǔn)備回頭將家里人都接過來,以前他也就是偶爾帶著大兒子出去做買賣,如今卻打算將幾個兒子都帶上,畢竟,日后的生意就不是小打小鬧了。
至于馮家那邊,條件卻是沒有劉德優(yōu)厚,不光是因?yàn)檫h(yuǎn)近親疏的緣故,真要說起來,在楚穆看來,劉家與錦書也不算親厚,畢竟,十多年不見的舅家,又能如何呢?主要還是因?yàn)轳T家太過滑頭,楚穆可不想為別人做了嫁衣,因此,很是敲打了一番,差點(diǎn)沒將那位馮家家主唬得出了一身汗。
錦書也不理會這些事情,她原本覺得,自個只需要待在家里備嫁就行了,但是,她卻是接到了一張賞花宴的帖子。
對于官宦人家來說,一年四季,總有各種各樣的由頭舉辦各種各樣的宴會,男人之間有文會,有詩會,后宅女眷也是如此,通過這樣的宴會,組成了一個個小圈子,互相之間互通有無,一些朝堂內(nèi)外的消息就是這樣流通開來。
以錦書原來的身份,就算有機(jī)會出去交際,也不是如今這樣的圈子,不過,誰叫她日后就是皇子妃了呢,哪怕五皇子再不成器,日后怎么著也能混一個郡王,日后錦書就是郡王妃了,到時候,一眾誥命遇到錦書的時候,還得行禮呢!
錦書接到的帖子卻是延齡侯府發(fā)出來的,延齡侯府卻是當(dāng)今皇后的娘家,只是皇后不得寵,膝下只有一女榮安公主,本朝皇子妃尚且出身不足,何況是公主,因?yàn)樽嬷埔?guī)定,本朝駙馬最高不過三品,而且不能擔(dān)任什么重要的實(shí)職,多半不過是一些沒什么實(shí)權(quán)的清水衙門,可以說,尚了公主之后,固然可以得個官位,子孫也能混到一個不錯的爵位,只要不做死,總能有個三代富貴。但是但凡有點(diǎn)野心的,也是不肯尚公主的。
太宗年間的時候,當(dāng)時最為受寵的壽春公主下嫁那一年的探花,其實(shí)那位探花除了通曉詩詞歌賦之外,是個不通庶務(wù)的,結(jié)果尚了公主之后,卻覺得是公主妨礙了他的前程,竟是遷怒于壽春公主,經(jīng)常出沒于花街柳巷,還在外面養(yǎng)了外室,卻對公主極為冷淡。
壽春公主可不是什么沒脾氣的,她忍耐了兩年,忍耐到那個外室居然挺著肚子跑到公主府來求她給自個一個位置了,這才忍耐不下去了,直接叫了公主府的侍衛(wèi),將駙馬捆了起來,抽了幾十鞭子,將駙馬那張俊臉抽成了破破爛爛的漁網(wǎng),這才大張旗鼓地進(jìn)宮告狀。
太宗可不是什么太平君主,他登基的時候,天下還沒有完全平定,可是馬背上出來的,見得自家女兒被人這般輕視,自然是勃然大怒,又聽那駙馬振振有詞,說什么尚了公主之后,自個前程無望云云,更是啼笑皆非,也不跟他爭辯什么,畢竟,作為帝王,又不缺人才使喚,這位探花郎無非就是有一張俊俏的臉蛋,又擅長吟詩作賦,在家的時候,便是柴米油鹽都搞不清楚,隨便一個下人都能糊弄他,叫他做官,簡直是拿百姓開玩笑。
太宗見他這般姿態(tài),也不多說,直接下旨叫壽春公主休夫,然后以不敬皇室的罪名,革了他的功名,這位駙馬當(dāng)年仗著自個勉強(qiáng)算是宗室,可是得罪了不少人,沒了依仗之后,自然多有落井下石之人,最后窮困潦倒而死。
雖說是太宗下旨命壽春公主休夫,但是這并不是什么好名聲,壽春公主后來也沒有再嫁,直接出家做了道姑,號稱明玉居士,在京中頗有盛名。明玉居士出家的青陽觀,如今更是香火鼎盛,香客信眾絡(luò)繹不絕。
不過,此事一出,皇家也有了警惕之心,所謂仗義每多屠狗輩,負(fù)心多是讀書人,那些讀書人自個不知道自個的本事,反倒遷怒別人壓制了自個的前程,因此,不管是誰,都不會在新科進(jìn)士里頭挑選駙馬了,因此,后來這些公主多半是下嫁到了各個外戚或者是勛貴人家。
外戚也就罷了,反正本來就不能掌權(quán),若是勛貴人家,一般也就是選的嫡次子,免得再冒出之前那樣的事情來。
皇后所出的榮安公主就是嫁入了外戚之家,偏生還不是什么得勢的外戚,卻是先帝貴妃的娘家常樂侯府。先帝當(dāng)年寵幸貴妃,家人也得以封侯,先帝在時,自然一切都好,先帝駕崩,常樂侯府自然是大不如從前,畢竟,如今這位圣人可不是貴妃所出,別指望他給貴妃多少面子,因此,一直頗為低調(diào),而且圣人登基,一開始就開脆利落投了誠,還幫著圣上做了些暗中的事情,總算是得了圣上的另眼相看,正巧榮安公主當(dāng)時也十二歲了,圣人直接下旨賜婚榮安公主與常樂侯府世子程遠(yuǎn)之。只是常樂侯府雖說尚了公主,但是在京中依舊沒多少話語權(quán),畢竟皇后無子,圣上連個養(yǎng)子都沒有給她,在宮中說話還沒有四正妃響亮,因此,常樂侯府也是得意不起來。
延齡侯府也是如此,延齡侯府這些年也想過送人進(jìn)宮給皇后固寵,只是卻被皇后拒絕了。皇后并不是傻瓜,雖說圣上對她并沒有多少感情,但是不代表她的位置會有什么動搖,只要她老老實(shí)實(shí)的,她就是正經(jīng)的皇后,日后圣上駕崩,旁邊睡的也只能是她,不管是哪個皇子登基,她這個嫡母也是繞不過去的。因此,一動不如一靜,與其上躥下跳惹了圣上厭煩,還不如老實(shí)待著。
當(dāng)然,皇后心里頭自然也是有主張的,皇家說是講規(guī)矩,實(shí)際上又是最不講規(guī)矩的地方,放到尋常人家,若是嫡妻無子,即便日后庶子繼承了家業(yè),或是有了什么出息,誥命照舊落在嫡妻頭上,再如何,也只能尊奉嫡妻為母,生母只能稱一聲姨娘。
可是皇家呢,可不是沒出過兩個太后的事情,到時候嫡母是太后,生母也是太后,你說皇帝會孝敬誰呢?
因此,雖說皇后平常看著不聲不響,對下頭的皇子似乎也是差不多對待,不偏不倚的模樣,實(shí)際上,心里自然有桿秤。
而延齡侯府自然也得了皇后的暗示,因此,明面上并不跟幾個勢大的皇子有什么親近的地方,即便那些皇子遇到延齡侯都得叫一聲舅舅,但是,也不會因?yàn)檫@個就骨頭輕了。
這次延齡侯府舉辦賞花會,請的一方面是親朋故交,另一方面,就是幾個還未嫁入皇家的皇子妃,錦書自然也在其中。
錦書把玩著手里的帖子,她這些日子跟著方嬤嬤和宋嬤嬤,對京中的情況也有了些了解,既然延齡侯府下了帖子,那么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不去肯定是不行的,未免顯得不識抬舉,既然要去了,那么,也不能丟了顏面。
哪怕延齡侯府往來的多半是外戚一流,大家原本出身也就是半斤八兩,但是終究也有了些分別,畢竟,人家怎么著也已經(jīng)富貴了一兩代人了,而她們呢,如今家里雖說不是白身,也就是芝麻大的小官而已,還沒有什么爵位,到了那邊,若是露了什么怯,那就是給自個,給將要出嫁的皇子丟人了。
“這賞花會就只是賞花嗎?”錦書放下帖子,一邊叫管著筆墨的春桃鋪紙磨墨,一邊問道,“會不會有什么作詩之類的?”
方嬤嬤想了想,搖了搖頭,說道:“姑娘放心便是,就算有這等事情,也就是全憑自愿而已,便是不會,也是無妨的!”
外戚人家,子孫若是不爭氣,三代之后,沒了爵位,也就淪為末流了,清流文臣瞧不上外戚,因此,這些外戚的嫁娶多半就是在武將或者是同樣是外戚的人家找,因此,女孩子讀書識字是有的,若是舞文弄墨,通曉什么琴棋書畫,那可就少見了,因此,這些宴會無非就是大家湊在一塊兒說說什么衣裳首飾,交流一些八卦之類的,就算說到什么詩文之類,也頂多就是鑒賞一番。若是真的是什么詩會,帖子上也會注明了,大家也能及時找個落魄的讀書人做個槍手,事先準(zhǔn)備個幾首,到時候看情勢便能用,大家心照不宣便是。
如今帖子上只說是賞花會,賞的是桂花菊花,估計(jì)擺的宴席也是螃蟹宴,頂多就是行幾個酒令,做幾樣如投壺之類的游戲,其他也便沒什么問題了。
錦書聽了,心里便是一定,她肚子里雖說裝著不少詩詞,但是如今這個朝代很陌生,她也不知道前世那些什么詩詞大家到底有沒有出現(xiàn),何況,文抄公這等事情,做得了一時,做得了一世不成,再者,她在家的那些事情,知道的人多了去了,識字倒是可以推說到繡了一些經(jīng)文上頭,但是若說什么知道韻律,會什么詩詞,那就是惹人懷疑了。
因此,錦書琢磨著,到時候自個該吃吃,該喝喝,帶著耳朵去也就行了,至于什么詩詞之類的,那就真的是敬謝不敏了,她如今這個身份,才名什么的,純粹是負(fù)累。
只是,事先打聽得再妥當(dāng),計(jì)劃也是趕不上變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