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熙熙（上）
    十一娘笑道：“有幾份真心我看不出來，卓家真心想和我們結(jié)這門親事卻是真的。”
    太夫人微微翕首，道：“明天是陳閣老家娶媳婦吧？你到時候去了，不妨和李夫人、周三媳婦多說說話兒。把卓家想和我們結(jié)親的事傳出去！”
    十一娘有些詫異。
    太夫人笑道：“她今天又是親自來送端午節(jié)禮，又是去看貞姐兒，別人不知道還好，知道了，只怕以為我們兩家好事將近。”
    十一娘恍然，笑道：“就算我和李夫人、周夫人說了些什么，那也是女人們說的話，算不得數(shù)。”
    “正是這個理。”太夫人笑道，“只是你也別說過了。免得婚事不成，把自己給陷了進(jìn)去。”
    如果話說過了頭，到時候婚事沒成，大家不免會猜測她在家里沒有說話權(quán)。
    十一娘笑著應(yīng)“是”，有小廝進(jìn)來：“白總管說，侯爺差去打聽消息的人回來了。是讓直接進(jìn)來回話，還是派個媽媽去問？”
    太夫人笑道：“我都一把年紀(jì)了，讓他直接進(jìn)來回話吧！”
    小廝應(yīng)聲而去。屋里除了杜媽媽幾個年過五旬的在一旁服侍，其他的人都避了。
    十一娘由琥珀陪著坐西次間。屋子里靜悄悄的，廳堂里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雖是王家的旁枝，卻是嫡房。祖父的時候曾幫著管過府里的內(nèi)務(wù)。到了王公子父親這一輩，兄弟五個，排行第二，做了福建布政使的就是王公子的五叔。王公子的父親也曾中過秀才，后來科場上一直不太得意，五年前接了本房的生意，幫著管些內(nèi)務(wù)。母親是保定人，外家在當(dāng)?shù)匾彩敲T望族。嫁過來后生了三女一子。為人恭謙溫良，是妯娌間有名的賢德之人。三個女兒一個嫁到了保定，一個嫁了大理寺丞正李大人的侄兒，一個嫁了翰林院韓大人的兒子，都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清清白白的人家。王老爺對王公子一向嚴(yán)謹(jǐn)，王公子年紀(jì)雖小，卻舉止沉穩(wěn)。從前在王家族學(xué)里讀書，后來跟著翰林院的韓大人讀書。去年剛中了童生。身邊有個從小服侍的丫鬟，比王公子大三歲。”
    太夫人賞了一兩銀子，打發(fā)去了。回頭問十一娘：“你看怎樣？”
    十一娘想著那個比王公子大三歲的丫鬟……心里又明白這個問題在太夫人等人眼里根本不是什么問題，她笑道：“也不知道孩子長得怎樣？”
    “又不是要你這個時候就定下來。”太夫人聽了笑道，“正好老四不在家，你也可以到處看看。”然后講了一些結(jié)親的趣聞，待諄哥下學(xué)，問了他幾句上學(xué)的情況。
    諄哥答得眉飛色舞，十一娘放下心來。
    然后二夫人帶著貞姐兒、徐令寬和五夫人帶著歆姐過來。知道徐令宜有事出了門，大家也沒有過多的驚訝，等徐嗣諭和徐嗣誡過來。一家人高高興興吃了飯，二夫人領(lǐng)著貞姐兒留下來服侍太夫人歇息，其他人各自回了屋。
    十一娘前腳剛進(jìn)門，后腳文姨娘和喬姨娘過來了。
    兩人給她請了安，十一娘就端了茶。
    喬蓮房看著膝蓋微曲，正要行禮退下，文姨娘卻突然從衣袖里拿了兩方帕子出來：“夫人，您看看這兩方帕子怎樣？”
    十一娘接了帕子。
    一塊月白色繡著麻姑獻(xiàn)壽，一塊大紅色鳳棲梧桐。
    文姨娘上前幾步走到了十一娘的面前，笑道：“是前兩天收拾箱籠，想著還有兩方帕子繡工不錯，又想到夫人是精通這些。就特意找了出來。也不知道夫人喜歡不喜歡。”
    畫案復(fù)雜，針工講究，的確是難得的精品。
    怎么突然想到給自己送帕子？
    難道是因?yàn)樾炝钜擞?xùn)斥秦姨娘的一番話？
    十一娘見喬蓮房站在一旁，不好拒絕，笑著讓琥珀收了：“貞姐兒這幾天正在學(xué)女紅，讓她看看，也開開眼界。”
    文姨娘聽了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夫人能用得上就好。”又道，“侯爺不在家，要不今天晚上我來值夜吧？”
    別說是十一娘了，就是滿屋的丫鬟、婆子都面露驚訝。
    這態(tài)度是不是太卑恭了些？
    屋里的氣氛頓時有些怪異。
    “夫人待我們一向?qū)捄瘢覀円惨行┭凵判小！蔽囊棠锩πχ忉專皩?shí)在是因?yàn)槠匠：顮斣诩业臅r候和夫人有說不完的話，奴婢不好總在夫人面前走動。”她說著掩嘴一笑，瞥了喬蓮房一眼。
    喬蓮房微怔，嘴唇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線。
    “……今天是看著侯爺不在家，奴婢也應(yīng)該盡盡心才是。”
    文姨娘一口一個“夫人”，一口一個“奴婢”，讓十一娘想起“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這句話來。
    “不用了！”十一娘笑著又端了茶盅，“需要的時候，我會吩咐你們的。”
    喬蓮房低頭應(yīng)“是”，退了下去，文姨娘還想說什么，十一娘已起身朝內(nèi)室去。她眼底閃過一絲失望，也退了下去。
    第二天十一娘剛剛起床，琥珀就在她耳邊輕聲道：“夫人，文姨娘天還沒亮就過來了！”
    什么事讓她這么急切？
    想到文姨娘的韌勁，十一娘沉思了片刻，道：“讓她進(jìn)來吧——她不把話說出口，是不會罷休的！”
    琥珀笑著應(yīng)聲而去，請了文姨娘進(jìn)來。
    文姨娘看見十一娘坐在鏡臺前梳妝，急步走了過來。笑著捧了裝著簪釵的匣子：“夫人今天怎么梳了牡丹頭，是要出門嗎？”
    平時在家里，十一娘都是隨意地綰個纂兒。
    “今天陳閣老家娶媳婦。”十一娘指了一旁的小杌子，“文姨娘坐下來說話吧！”
    文姨娘笑著坐到了小杌子上。
    十一娘讓小丫鬟給她上了茶。
    她陪坐在一旁說著閑話。
    “夫人今天這件衣裳好漂亮。是過年時宮里賞的嗎？奴婢看著是時新的樣子……”
    陳閣老和徐令宜交情如何十一娘不得而知，但兩家的女眷卻是沒有大事不登門的。因此十一娘去吃喜酒，又和甘家不同——甘家是姻親，是要去參加婚禮的，所以鋪嫁妝那天就要登門祝賀。陳閣老家是同僚，只要趕上了當(dāng)天晚上的正宴就不算失禮。雖然時間還早，可她還要去給太夫人請安，處置家務(wù)事，檢查貞姐兒昨天的繡品……文姨娘這樣總也繞不到主題上去，她只好道：“文姨娘怎么沒和喬姨娘一起來？”
    文姨娘聽了竟然遲疑了片刻，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奴婢……奴婢聽說昨天兵部侍郎卓大人的夫人親自來給夫人送年節(jié)禮了……”她望著十一娘的目光不覺充滿了期盼，“還特意去看了大小姐……”
    原來是為了貞姐兒的婚事！
    難怪昨天當(dāng)著眾人的面她拐彎抹角的了。
    十一娘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氣。
    不管文姨娘平時對貞姐兒表現(xiàn)的有多少冷淡，可到了貞姐兒議嫁這個命運(yùn)的轉(zhuǎn)折點(diǎn)時，母子連心，她再也沒辦法冷眼旁觀。甚至把自己放在一個卑微的位置怕觸犯了那些能改變貞姐兒命運(yùn)的人……
    她想到了五姨娘，想到了自己在羅家里的擔(dān)心害怕。
    十一娘指了指身邊的繡墩，道：“文姨娘坐過來說話吧！”
    文姨娘錯愕地望著十一娘。
    十一娘點(diǎn)了點(diǎn)頭，正色地道：“姨娘坐過來說話吧！”
    文姨娘這才敢肯定自己聽到的，她有些躇躊，動作拘謹(jǐn)?shù)刈搅死C墩上。
    十一娘則遣了屋里服侍的，自己對著鏡子戴耳墜。
    “我來！”文姨娘忙起身上前要幫忙。
    “不用了！”十一娘輕輕搖頭，把卓夫人的來意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文姨娘。
    文姨娘聽著眼睛發(fā)亮：“那大小姐……”
    “侯爺?shù)囊馑际窍朐倏纯矗　笔荒锏溃斑@才剛除服。”又把周夫人為自己侄兒做媒，李夫人為次子求婚的事告訴了文姨娘，“侯爺、太夫人都囑咐我多走動走動，到處看一看。這次我去陳閣老家，也是想碰碰梁閣老家的長媳，應(yīng)該也會去陳家喝喜酒……”她輕聲地說著自己的打算。
    文姨娘聽著整個人就松懈了下來，見十一娘戴了細(xì)細(xì)的赤金鑲月白石玉蘭花耳墜起身去拿衣裳，忙殷勤地過去要服侍十一娘穿衣。
    十一娘婉言拒絕了。
    兩人客套了一番，文姨娘見十一娘的態(tài)度很堅(jiān)決，這才放了手，站在一旁看著，卻又幾次欲言又止。
    畢竟事關(guān)貞姐兒的未來，文姨娘又不是那種沒有主見的人。肯定會有自己的想法。
    十一娘干脆問她：“文姨娘可是有什么話要說？”
    而文姨娘見十一娘行事坦誠，這才斟酌道：“我看，卓家不錯！”
    十一娘有些意外。
    文姨娘忙道：“聽起來王家最好。可王家上有周夫人這一支，下有福建任布政使的那一家，又是大戶人家，輕易不能分家。王公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出頭。終究要看人眼色過日子。卓家雖然單薄了些。可卓大人行隊(duì)出身，又在外做了這些年總兵，家底肯定十分豐厚。加上又是侯爺?shù)睦喜肯隆?br/>     意思卓大人肯定比王公子家有錢，又會因?yàn)樾炝钜说脑蚝芷髦刎懡銉骸?br/>     “而且卓夫人雖然年輕，可卓大人卻已日薄西山。萬一……到時候?yàn)榱俗约簝蓚€兒子的前程，卓夫人也要多多思商一番才是。要不然，她怎么會如此低三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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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老時間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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