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五章 兩張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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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伯臨兄弟到了東京。因為張仲微本身是個官,又與開封府尹相熟,因此就沒有去鳴鼓,而是遞上名帖,直接進到了后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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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府尹聽張伯臨講述了案情,氣道:“竟有如此狂徒,膽敢在天下腳下行騙朝廷官員的親戚?”當即喚來師爺,叫他拿著林娘子的賣身契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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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師爺到存放文件的屋子里翻了一時,前來稟報:“府尹,這張賣身契好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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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府尹問道:“奇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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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師爺遞上另一張賣身契,道:“府尹,你來看,這是一張人口買賣的留底,在官府蓋了印信的。”說著,又遞上張仲微帶來的那份:“府尹,你對照著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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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府尹照著他的話,將兩張賣身契放到桌上,并排擺放,仔細對照一看,發現了蹊蹺之處,這兩張賣身契。買賣的人口,乃是同一個人,即林娘子,而蓋過官府印信的那張上頭,銀主姓賈,而并非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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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府尹招手叫張伯臨兄弟近前,讓他們也看了,道:“雖說未蓋官府印信的賣身契也有效,但若同時出現,自然以蓋過的為準,何況賈家的這張,日期在前頭,乃是幾年前就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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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伯臨驚訝出聲:“照這般看來,我娘買下的林娘子,其實是有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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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府尹點了點頭,又好心提醒他們道:“錢財被騙倒是小事,得防著賈家告你們拐騙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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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問道:“不知這賈家,現住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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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府尹命師爺查過,一講,原來就是張仲微的舊鄰居,縱火被抓,才放出來的那位行商賈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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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道:“我們與賈家無冤無仇,加之他只是個商籍,想來借他個膽子,也不敢誣告知縣的親戚,除非他以后不想做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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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府尹認為他言之有理,便好心道:“不如我幫你把你叫來。就在這里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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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正要答應,卻被張伯臨在背后戳了一指頭,只好婉拒了府尹好意,稱現下最要緊的,是趕緊把那行騙的牙儈和林娘子捉拿歸案。府尹自然一口答應,就在廳里擺開筆墨,讓張仲微畫出林娘子畫像,即刻點人去搜捕,又叫張仲微轉告方氏,將那牙儈的畫像也送一張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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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謝過府尹,同張伯臨告辭出來,問道:“哥哥為何不讓府尹請賈老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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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伯臨道:“官衙人多,這又不是甚么好事,何必鬧得紛紛揚揚。那賈老爺乃是你們的舊鄰居,又不是不認得,私下找來問問便是,難道他還能不給你這知縣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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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依了他,兩人繞到州橋巷,去敲賈家的門,不料開門的小丫頭卻告訴他們,賈老爺出門做生意去了。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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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想了想,道:“我家娘子同你家丁夫人相熟,想請她上門一敘,勞煩通報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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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小丫頭卻道:“夫人早就回四川老家去了,也不在哩,家里只有兩個姨娘,兩位官人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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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伯臨見這丫頭沒頭沒腦,笑起來:“咱們又不是登徒子,見你家姨娘作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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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丫頭紅著臉把頭一縮,就要關門,張仲微連忙叫住她,遞了幾個銅板過去,問道:“你家是不是有個姨娘姓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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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小丫頭答道:“是不是額上有道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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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點頭道:“正是……”他本來想就此讓小丫頭把田氏叫出來,但又怕傳出去不好聽,于是便轉口道:“既然沒有主人在家,那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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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小丫頭見他們再無話要傳,便將門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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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伯臨問張仲微道:“既然田氏在這里,為何不叫她出來問問,看那林娘子身上,究竟有甚么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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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道:“我們兩個大男人,來見人家的妾,惹人閑話呢,且先回去,讓我娘子來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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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伯臨同意了,兩人去牽了馬,打道回府,因心里有事,又是一路疾奔,再一次讓塵土迷了方氏的眼。又惹得她罵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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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回到家中,將他們去開封府衙門打聽到的情況講了一遍,再讓她請田氏來家,仔細問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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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極不樂意,道:“我幫著將此事了解,好讓嬸娘弄個妾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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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安慰她道:“只要我沒那心思,就算妾進了門,還不是隨你擺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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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最在意的,只有他的態度,見他心意堅決,語氣肯定,就高興起來,道:“說的也是,來了妾,轉手賣掉,說不準還能賺幾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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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伯臨又進來,先替方氏向她道歉,再請她幫個忙,叫田氏來問話。還是張伯臨會做人,這番道歉的話,讓林依消了氣,叫過楊嬸吩咐幾句,遣她帶著轎子。趕去東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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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楊嬸領命,叫了兩個家丁,抬著家里的小轎子,朝東京城里去。轎子此時是空的,她本來可以坐,但卻急著辦差,嫌慢,因此只甩著胳膊,邁著大步,同轎夫一起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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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行路到底比騎馬慢許多,他們在路上。就遇見了方氏。楊嬸知道她為何坐在這里,心里發笑,暗道,若林娘子真是走失的,那牙儈怎么也不見了?分明就是一個騙局,偏方氏心存一線希望,所以看不破。她擔心方氏獨自在這里曬久了出事,便上前道:“二夫人,兩位少爺已上開封府衙門報了案了,你還是回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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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方氏已是曬得頭昏腦脹,就聽了她的話,站起來朝祥符縣的方向走。楊嬸曉得林依此時不愿見到她,忙伸出胳膊攔了,道:“二夫人,瞧你這滿頭大汗的,趕緊上轎子,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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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方氏這才瞧見有轎子,大喜,爽快上了轎,閉著眼,攤在那里。等她感覺到轎子停了,睜開眼時,發現已置身羅家酒樓后院,只好無奈下了轎子,仗著張梁還不知情,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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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楊嬸進去與張梁見過禮,再出來叫轎夫將轎子重新抬了,朝州橋巷而去。她敲開賈家的門,向開門的小丫頭道:“我們家夫人新做了幾套衣裳,請你們家的田姨娘趁著天亮,過去瞧瞧,晚了對著燈,只怕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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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小丫頭問道:“不知你們家夫人是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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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楊嬸答道:“是祥符縣張家的林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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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小丫頭乃是丁夫人留下的,卻是知道林依,也曉得她家與田氏的關系,笑道:“原來是祥符縣知縣夫人,我這就進去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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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進到里面。找到正與另一個妾生悶氣的田氏,將楊嬸的話轉告。田氏現在只是個商人家的妾,地位算低的,有知縣家的夫人相請,多有面子的事,哪有不肯去的,急急忙忙就換了身見客的衣裳,又將林依送她的那根銅包銀的簪子插了,趕到門口去見楊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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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楊嬸沖她略福了福,請她上轎,道:“我家夫人正等著姨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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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田氏見她沒有要攀談的樣子,有些失望,默默上了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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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方氏上當失財的事,張伯臨最著急,因為這筆錢一旦追不回來,就得由他還張八娘的債,因此親自站在院門口等田氏,一看到她的轎子朝這邊來,就飛跑進去通知林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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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能理解他的心情,也挺同情他,遂將對方氏的厭惡暫拋一旁,打起了精神來見田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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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田氏為了那兩貫錢和一支銅包銀的簪子,還是感激林依的,見了門,道謝的話講個不停。林依可沒功夫與她敘舊,待得茶端上來,直入正題,問道:“上回你家夫人來時,說林娘子走失了,可曾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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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田氏不知林依怎會關心賈家的一個妾,但還是照實答道:“不曾,老爺忙著生意,沒功夫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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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又問:“她是獨自出門亂逛走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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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田氏神神秘秘道:“哪里是走丟的,我聽小丫頭們講,她是受不了老爺的打,偷偷跑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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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賈老爺打林娘子?林依不奇怪,賈老爺之所以會有牢獄之災,全拜林娘子所賜,估計早將她恨之入骨了,這回好容易出了獄,自然要揍她來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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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田氏好奇問道:“林夫人,你問這個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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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笑道:“你不曉得,我還在朱雀門東壁住著時,就與她是鄰居,比認得丁夫人還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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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原來是舊識,那關心關心倒也不奇怪,田氏了然,又問:“聽說林夫人新做了幾套衣裳?想必件件都是精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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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這才想起請她來的由頭,忙叫青梅取了幾件衣裳出來,與她同看,末了又送她一件背子,道:“若有了林娘子的消息,千萬告訴一聲,我這舊鄰居,還是掛牽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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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田氏喜出望外,歡天喜地地把衣裳接了,滿口答應下來。林依讓青梅送她出去,還坐了來時的轎子回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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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田氏剛走,張伯臨和張仲微就從里間出來了,慶幸道:“看來林娘子騙人的事,與賈家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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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伯臨取來一貫錢,遞與林依道:“方才讓你破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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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這是給的背子錢,嗔道:“一件衣裳而已,又不是綢緞的,也值得你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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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伯臨曉得她不是小氣的人,不然開學館的錢,也要一并還了,于是又謝了一遍,將錢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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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2010.7.11.例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