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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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見林依進來。愈發覺得沒臉，挨在凳子旁，不知是坐好，還是站好。林依奇道：“你這是作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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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取出方氏所借的兩貫多錢，放到桌上，頹然道：“我沒本事，嫂子那里沒借到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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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笑了：“原來你是為這個。”說著捧過錢匣子，叫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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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一探頭，只見匣子里擱著兩個銀元寶，他拿起來掂了掂份量，估摸著能換二十貫銅錢，這數目可不小，他十分奇怪，問道：“這是哪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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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道：“大嫂使人送來的，送錢的小廝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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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更為奇怪了，問道：“嬸娘向大嫂借過的，她不是不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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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李舒為何不借錢給方氏，林依不用想都知道，那小廝送錢來時，還特意叮囑，莫要將此事告訴方氏。以免她糾纏。李舒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她愿意接濟小叔子，但不愿將錢把給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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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還看著林依，等她回答，林依沒好氣戳了他一指頭，道：“你當官后多出來的機靈勁兒，一回二房就沒了？明曉得嬸娘與大嫂不對盤，還委托她去借，這能借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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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明白了：“這錢，是大嫂瞞著嬸娘借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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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點了點頭，又道：“甚么叫‘瞞著’，別講得這樣難聽，這錢是大嫂的嫁妝錢，她借給誰，還消跟嬸娘報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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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不明白“報備”的意思，但聽得出林依口氣不善，忙將借錢的話題就此打住，取出懷中的借條道：“我去與大嫂送借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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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道：“不消你忙碌，我已寫了借條，交與小廝帶去祥符縣了。”她取過張仲微帶回來的兩貫余錢，大略數了數，道：“是省陌，一貫不足一千文，你借條上可注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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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有些不高興，道：“嬸娘生我一場，跟她還計較這省陌足陌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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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既是借錢，不是孝敬。就一碼歸一碼，不然依著方氏那性子，又生出多少事來，林依不反對與方氏錢財，畢竟她生養了張仲微一場，但如今是兩家人，給多少錢，得走明路，稀里糊涂地給，就算給再多，方氏也敢稱沒收他們分文；更重要的是，若被正經婆婆楊氏知曉，如何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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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些瑣碎的道理，跟男人永遠講不明白，林依不想花冤枉功夫，只道：“我賺兩個錢也不容易，省陌的兩貫錢，我還，多出來的，你自己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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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負氣道：“都不消你管，我領了俸祿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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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淡淡道：“沒問題。不過領了俸祿，得先把養家的錢給我，剩下的才能拿去還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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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沒想到林依如此精明厲害，唬住了。林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急甚么，嬸娘是你親母，難不成還給你算了利息，設了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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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期限、利息，自然是沒有的，但誰能保證方氏不會上門來討債？討兩貫多錢，張仲微不怕，可方氏接去的借條上，寫的是十貫，這若被林依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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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想到這個，張仲微冷汗直下，后背涼颼颼，心中升上悔意來，但他不愿在林依面前露了怯，更怕林依讓他去把借條討回來，于是強作鎮定，道：“你說的是，自個兒親娘，又沒設期限，不急，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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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瞧出了張仲微的異樣，但她沒往深處想，只以為是他擔心那幾個俸祿不夠還賬，其實她剛才也是一時氣話，若張仲微真拿不出錢來。她還能坐視不理？再說她開店賺錢，全靠張仲微朝廷官員的身份庇護，少了他，哪來這樣好的生意，實不該同他分甚么彼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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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夫妻倆各想著心思，但都沒開口，沉默坐了一會兒，張仲微起身，稱要去工地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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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存心要讓他擔點責任，攔住他道：“大嫂說了，她陪嫁的田產都在四川，雖收了租，錢卻一時半會兒運不到東京來，加上二房開銷又大，她只拿得出這兩枚銀元寶，能值多少錢，想必你也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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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看了看錢匣子，又看了看方氏所借的兩貫余銅錢，問道：“錢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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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丟了賬本到他跟前，道：“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就這幾個錢，哪里夠用，等酒樓蓋成。外面要搭花門，里面要刷墻，購置桌椅器皿，還要雇人，采辦酒水，照我估算，咱們至少得準備五十貫足陌，現今已有了二十二貫，還剩二十八貫沒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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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二十八貫，對比張仲微每月五貫的俸祿，簡直就是天文數字。他捧著腦袋想了又想，也沒能想出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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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其實林依早有了主意，偏要他也體會下賺錢的艱辛，就是按著不說。直到吃過晚飯，見張仲微仍舊愁眉苦臉，才裝作與楊嬸、青苗聊天，道：“等新酒樓蓋起來，咱們把關得嚴些，不能甚么人都放進來，沒得沖撞了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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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楊嬸想起曾到店中搗亂的娘子，心有余悸，連連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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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又道：“我有一法子，能叫閑雜人等進不來，只不知好使不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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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楊嬸頗有興趣問道：“甚么法子，二少夫人講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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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的法子，便是后世的會員制，凡是想入張家腳店吃酒的，得先進行資格審查，驗明身份，交足會費，成為會員后方能入內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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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楊嬸對生意一事一竅不通，青苗卻有幾分田賦，道：“這法子倒是不錯，既能保證入內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又能籌措一筆錢，使咱們手頭寬裕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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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最后半句，算是講到點子上了，這丫頭沒白教，林依贊許點頭，卻又擔憂：“若是咱們把會員交上來的錢都花了，而這時她們又反悔，想要把錢拿回去，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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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青苗道：“這有何難，交錢時定個契約即可，若是反悔，叫她與府尹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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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楊嬸附和道：“正經娘子，哪個敢上公堂。只要稍微提一提，就自動打消討回錢的念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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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有這樣簡單？私下訂立的這種契約，應是違法的罷？林依將信將疑，眼神只望張仲微那邊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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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好笑道：“別望了，想曉得詳細，直接來問我便是，竟同我耍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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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青苗吃吃笑了起來，楊嬸瞪她一眼，把她拉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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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見屋里只剩下她夫妻兩人，佯裝生氣，將桌子一拍，道：“這店不是你的？曉得些甚么，主動報上來，還要我去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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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到底氣勢強不過她，乖乖坐過去，道：“私下訂契約，到了堂上，是不作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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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果然如此，林依滿臉的失望神色，掩也掩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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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叫道：“大冬天的，熱茶也沒得一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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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猜到他下面還有轉折，才在這里裝模作樣，狠剜他一眼，喚青苗倒上茶吃了，問道：“怎樣做才能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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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被她晾了半天，想要報仇，裝作沒聽見，捶著腿道：“趕了半天的路，累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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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咬牙道：“趕緊說，叫我滿意了，借嬸娘的錢，不消你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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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提借方氏錢的事，張仲微就心虛，再不敢拿勢，道：“想要合法，很簡單，簽完契約后，到官府繳納稅款，蓋個印信，使之變成紅契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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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不相信，一般買賣土地房屋時，才繳稅辦紅契，會員契約，官府恐怕是見都沒見過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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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嫌她膽子小，道：“只要你肯繳稅，官府就敢蓋章，有了章，日后有事，官府不能不管，這樣你還怕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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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上下打量他兩眼，行哪，當了幾天官，膽子也肥了，不過他是北宋本土人士，又在官場混跡，講的道理，大概是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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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見她仍舊猶豫不決，道：“你放心，待酒店開張，請參政夫人多過來坐坐，保準沒人敢把已交的……甚么會員……錢，再討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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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參政夫人的名號，的確好使，林依吃了定心丸，又開始打量張仲微，問道：“你就這樣相信我？也不問問這會員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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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苦笑道：“酒樓不久就要完工，手里卻無錢。火燒眉毛的事，我管甚么制，只要能賺錢，不違法，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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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原來他的想法，這樣簡單，林依望了望門口，瞟見楊嬸與青苗的身影，暗道，她們的心思大概也一樣，只要能籌到錢就行，至于怎樣操作，隨林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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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招募會員，籌措資金，不是件小事，林依認為自己該與參政夫人好好商量商量，便欲前往歐陽參政家，但又怕自己這一過去，停留的時間太久，惹人生疑，于是等到第二日張家腳店重新開門營業，命楊嬸打著店中進了新酒的名號，將參政夫人請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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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參政夫人進了門，不見楊嬸將她朝屏風后引，而是把她朝里間帶，就猜到林依是有正事，笑道：“張翰林夫人備了甚么好酒，特特請我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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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等楊嬸出去帶上了門，方才回話道：“等咱們的新酒樓開了張，要甚么樣的酒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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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參政夫人聽出她話中有話，問道：“怎么，蓋房短錢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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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點了點頭，笑道：“參政夫人神機妙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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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參政夫人嘆道：“你又是買地皮，又是蓋酒樓，我早料到本金不夠，只可惜我是自身難保，衡娘子的嫁妝錢，還是找你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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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道：“參政夫人不必為難，我已有了法子，想請參政夫人幫我拿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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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參政夫人喜道：“快快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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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將會員制的想法講了一遍，故意隱去紅契一節不提，參政夫人聽后，給出的建議，與張仲微不差分毫，林依這才真的覺得此計可行——她不是不相信張仲微，而他到底涉世不深，擔心他的閱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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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有了參政夫人撐腰，一顆心終于定定的，笑道：“咱們不過是確保萬無一失罷了，就沖參政夫人的面子，誰人敢退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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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參政夫人搖了搖頭，道：“咱們的關系，不能向外人道，若真有那毀約的，也莫把我抬出來，只叫她吃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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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道理林依懂得，忙點頭稱是。參政夫人見她再無別的事情，便起身出去吃酒了，說是怕在里間待久了，讓人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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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為了避嫌，沒有跟出去，只叫楊嬸好生伺候著。開門時，她發現丁夫人儼然也在酒客中，身后站著林娘子，畢恭畢敬捧著酒壺，比尋常丫頭還低眉順眼。丁夫人到底是怎么馴服她的，林依好奇心又起，只盼張八娘快快回來，幫她去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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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晚上打烊后，楊嬸稱店中人手不夠，問林依是否請肖嫂子來幫忙，林依正盼張八娘回來呢，便叫青苗吃過飯，趁著天還沒黑，去祥符縣與張八娘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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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當時天色晚了，方氏不許張八娘走夜路，因此耽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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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第二日一大早，林依正與張仲微喝粥吃包子，瞧見張八娘邁進了店門，忙招呼她道：“這樣早就來了？想必沒吃早飯罷，快來坐下，嘗嘗你二哥買的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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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青苗也想早點知道丁夫人的妙招，忙著添碗添筷子，殷勤備至。張八娘卻扭捏著，不肯入座，眼睛直朝門口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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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兩口子心下奇怪，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登時都愣住了——方氏拎著個包袱，就站在門口，盯著他倆看，大概是在等人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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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真是擔心甚么來甚么，這親娘，也來的太快了些，張仲微心里一慌，率先跳將起來，一個箭步沖到門口，接過包袱，挽住方氏，背對著林依悄聲道：“嬸娘，還你的錢，我還沒湊夠，且容我兩天，先別跟三娘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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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方氏奇道：“我昨兒才借錢給你，哪會今日就來討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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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摸了摸腦袋，疑惑道：“那嬸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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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方氏氣道：“無事就不能來瞧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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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光顧著錢，輸了理，忙扶了方氏，請她進門。方氏卻不動身，眼睛只盯著林依，那意思，是非要林依過來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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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絲毫不介意做做表面文章，以彰顯她的賢惠，小步疾走上前，與張仲微一左一右將方氏攙了，笑道：“嬸娘真是疼愛閨女，還親自送八娘過來，叫我這自小沒娘的人，好生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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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方氏明明是來瞧兒子的，怎變成了送閨女？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林依的話又挑不出錯來，若反駁，叫張八娘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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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在方氏思考的時候，林依已同張仲微將她攙到了桌前，青苗捧上粥碗，楊嬸遞過筷子，她也只好就勢坐下，準備先把肚子填飽，再思考她來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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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舊店還開著，新店也在籌備中，正是忙的時候，方氏這時候來填甚么亂。她不好埋怨張八娘，就把張仲微瞪了一眼，瞪得他膽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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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八娘覺得有愧于林依，難過得吃不下飯，筷子在碗里直扒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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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青苗站在方氏身后，眼瞪得溜圓，恨不得能靠眼刀把她給瞪回祥符縣去。楊嬸怕青苗的小動作被瞧見，忙著拉她，急得滿頭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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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當事人方氏卻渾然不覺，吃完一碗粥，還要添二碗，林依存心要做好面子工程，放著下人不使喚，親自與她盛粥。楊嬸趁機贊了一句：“二少夫人真是孝順，就算是親婆母，也不過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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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話氣得方氏摔了筷子，林依忙幫她撿起來，假意責備楊嬸道：“這話說的，嬸娘一樣要孝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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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方氏覺得林依今日格外乖巧，就平了氣，接過筷子，繼續吃飯，絲毫沒發覺，這主仆二人一來二去，已將她的身份界定——她只是嬸娘而已，并非親婆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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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層意思，方氏沒聽出來，張仲微卻聽出來了，他縱然有幾分不高興，但也曉得親疏遠近有別，若林依待方氏太親熱，傳到楊氏耳里，一定不好聽，因此在林依又要親手與方氏取包子時，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襟，示意她讓下人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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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看來他還不算太糊涂，林依暗自欣慰，不顧方氏殺人似的目光，將本欲遞給她的包子，放進了張仲微的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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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八娘沒瞧出桌上的風云暗涌，但她天生敏感，察覺出氣氛不對，就起身欲溜，正好林依想叫她去隔壁探消息，便同她一起離桌，上里間嘀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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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依一走，方氏就占了她的位子，坐到張仲微身旁，抱怨個不停，講李舒不孝順，講張伯臨耳根軟，講張梁愛偷她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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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一直默默聽著，左耳進，右耳出，直到方氏開始數落林依的不是，他的眉頭才稍稍皺了下。林依方才如何待方氏，他是瞧得清清楚楚，可沒一丁點兒失禮的地方，方氏還要這樣說她，實在是有些雞蛋里挑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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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方氏自從娘家失勢，多了門看臉色的本事，瞧出張仲微的不耐煩，忙變換話題道：“仲微，我瞧你這屋子夠大，就在你這里住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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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使用的是陳述句，根本不帶個問號，顯然是自己替張仲微兩口子作了主，完全沒考慮過他們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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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仲微此時已經傻眼了，他想過方氏要來討錢，想過她要來鬧事，可就是沒想過，她會要來住兩天，這事兒他可不敢作主，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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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兩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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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5月粉紅票71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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