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學.)其實謝橋也不過偶有所感說出這番話來,卻不想此時此刻卻正中秦思明的心。大文學.謝橋說完便側身去望那遠處的景致。昨夜下了一場細雨,今日里卻是碧空如洗,趁著一汪瀲滟的水光和錯落有致的亭臺樓閣,卻真真美麗的有些不真實。
秦思明回過神來,瞧見謝橋一副深思迷離的情狀,不禁勾起一個調皮笑意。手臂搭在鵝頸椅上面的圍欄上,身子前傾湊近她低聲道:
“依我看來,橋妹妹卻是個最通透的,若說橋妹妹有什么奇遇,我今兒倒是信了個十成十的”
謝橋方回頭,沒想到他離得自己如此之近,卻是嚇了一跳,抬首正對上秦思明的深黑的眸子,瞬間仿似跌入進一汪不可見底的深潭,明滅盈動間又澄澈非常。不禁僵住,竟是一動也動不了,仿似中了什么迷咒一般。
秦思明忽然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和一個人如此親近過,不是那種身體上的片刻歡愉親近,而是那種從心底涌現出的感覺。感覺眼前的人,這一刻如此貼近自己的心,近的幾乎沒有距離,這種感受新奇卻不討厭,甚至令他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歡喜。只是一時也弄不明白,這種莫名的感覺從哪里生出來的。
兩人默默對視,半響無人開口說話。
巧蘭在一邊待發現不對勁了,卻也不敢上去打擾。跳脫的張敬生幾步過來道:
“你們兩個倒是躲在這邊說的什么私密話兒,也說與我聽聽吧”
謝橋秦思明兩人這才回神。秦思明直起腰,反身隨意的坐在謝橋身邊道:
“我們何曾說什么,不過是說些無關緊要的玩笑罷了”
張敬生笑道:
“玩笑也還罷了,只橋妹妹你可要給我們幾個解惑了,慎遠做的那些東西,到底有個什么用處”
秦思明挑挑眉,側目瞅著謝橋笑。謝寶樹聽見幾人的話,也過來湊熱鬧:
“我說,必是妹妹擺著玩的物事,他幾個只是不信,敬生偏說那是妹妹做點心磨米面的......”
他一句話沒說完,邊上的玉梅和巧蘭丫頭再也撐不住笑了起來。庭香榭頓時一片笑聲。
玉蘭拉著錢月嬌的手也過來坐在一邊。錢月嬌心里卻真真不自在到了極點。本來想著自己剛來是客,他們說不得也要對自己熱絡一些。大文學.加上幾位新見的公子,個定個的俊朗不凡瀟灑倜儻不輸表哥,心里卻也想和他們親****近。
哪里想到姨母娘親幾個人一去,那個瞧著最體面的王府公子卻只靠過去和謝橋說話,言談舉止甚是熟絡不同旁人,別人也都湊過去圍著那謝橋身邊轉,竟把她冷落一邊,沒什么人搭理。
在永平城的時候,她到誰家不是都奉承著她,圍著她轉。不想到這里,卻如此不受待見起來。心里生氣,也沒心機隱藏,面上就帶了幾分出來。
玉蘭掃了她的臉色一眼,低聲道:
“秦公子以前和橋妹妹就是認識的,故此比我們更熟絡親近些”
錢月嬌卻只低低哼了一聲,撅撅嘴不說話。玉蘭見她如此不通,就知道她是個不明白的人,遂也不再理會她。只扭頭湊到玉梅耳邊小聲道:
“他們可是說的橋妹妹做胭脂膏子的那些家伙什”
玉梅笑道:
“可不是,若是不告訴他們,任他們猜到了過年,也是猜不到的”
子謙遣了小丫頭去自己的歲寒居里拿了那套東西來,放在中間嵌理石的八仙桌上,笑瞇瞇的道:
“這東西橋妹妹也不用謝我,只謝慎遠也就是了,這都是他煩了宮里造辦處的工匠們弄出來的,卻比市面上的要精細的多,即便以后用不著了,做個器物擺著也不差的”
謝橋忙過去瞧,但只見顏色通透如玉,個個精致小巧,一件件擺在哪里,就覺分外好看,比自己想象中強遠了,遂心里喜歡的不行。挨個的拿起來把玩。
秦思明道:
“橋妹妹的玲瓏心思,我們是猜不著的,不若妹妹親自告訴我們知道,好讓我們也長長見識”
謝橋聽了,不禁臉一紅,卻覺得費這么多功夫去鼓搗閨房里的玩意,有些說不出口。待要不說,仿佛也難糊弄過去,遂有幾分躊躇。
倒是何子謙笑著解圍道:
“左右如今還沒見影,等到妹妹琢磨成了,你們就知道了,何必非要巴巴的立時就知道,凡事曲折些才有趣呢”
秦思明眼珠一轉,大約猜到興許是女孩家閨中的一些玩意,卻不好當著這許多人硬生生的逼問,遂放開道:
“橋妹妹日后若是要做什么,只繪了圖出來,讓子謙或是寶樹拿給我,便是也不費什么事的,比那街面上的工匠更要強些”
謝橋誠心一福:
“如此謝橋先謝了,以后少不得要麻煩秦公子的。大文學.”
秦思明眉眼一彎擺擺手道:
“生受了橋妹妹的點心,這點回報原是該的”
張敬生一瞧沒戲了,心里說回頭定要細細去審子謙,卻也丟開手了。去瞧那邊開得正好的一叢牡丹,忽想起剛才秦思明的話頭,開口道:
“子謙你家這間水榭,要是我的話,就另起個名兒來”
他一句好勾起了幾個人的興趣,玉梅好奇的詢道:
“敬生表哥要起什么名兒”
張敬生指了指下面:
“這邊水下是碧荷,那邊確是牡丹圃,不若就叫丹荷榭,倒更應景”
秦思明點點頭:
“敬生說的極妙”
錢月嬌卻不甘心被無視到底,開口道:
“我瞧著那邊的牡丹以白牡丹居多,白牡丹花香,想來因為這個緣故,因此這里才叫庭香水榭的吧”
謝橋倒是有幾分意外的瞅了她一眼:
“月嬌姐姐說的很是有道理,還記得,前幾日我們剛讀過的那首韋莊的詠白牡丹,是怎么說的來著:閨中莫妒新妝婦,陌上面慚傅粉郎。昨夜月照深似水,入門唯覺一庭香,想來這便是此水榭的出處了,子謙哥哥我猜的可是?”
何子謙展開手中的折扇溫然一笑,眼神晶亮:
“哪里能瞞的過橋妹妹去,正是如此,卻是祖父他老人家親自起的名兒”
謝寶樹抬起手中扇子指著謝橋道:
“如今在這邊府里住著,沒有老太太每日里攔著妹妹念書,如今卻越發長進了。回頭我要是和咱們家老太太說了,勢必要嘮叨一陣的”
謝橋笑道:
“不過趕巧罷了,不信你們問問蘭姐姐和梅姐姐,這首詩正是前日里我們幾個一起讀的”
玉蘭搖搖頭道:
“即便一起念的,可到了用的時候,我們卻一點也記不起來,偏你是個過目不忘的,到比對的我和玉梅越發的蠢笨起來”
玉梅也道:
“可不是,都說人無完人,橋妹妹若是把這本事用些許在音律上,也不至于先生每日里搖著頭唉聲嘆息的了”
她一句話說的眾人笑了起來,張敬生道:
“橋妹妹的聰明我是領教了的,想來你們府里的先生教的法子不對,哪日我來教妹妹,說不得就進益了。即說到了音律,今日里如此美景豈可無樂,待我來彈奏一曲,以娛眾位之耳何如?”
眾人紛紛說好,子謙扭臉吩咐兩聲。不大的功夫,紫荊親自捧了一把古琴進來,小心翼翼的放在琴案上。
秦思明離得近,略一打眼,不禁一怔,忙過去仔細端詳片刻嘆道:
“不想子謙這里倒是藏了一把好琴,常日里卻不曾聽你說過的”
敬生一聽好琴,幾步就竄了過來。子謙卻笑瞇瞇的瞅了謝橋一眼。謝橋眨眨眼無辜的扭臉看向另一邊。子謙不禁莞爾:
“這琴原是祖父的私藏,那日里聽說橋妹妹學琴,卻把這個送與了橋妹妹,只是橋妹妹嫌棄舊,卻與我的琴換了,故此,我才撿了這么個天大的便宜”
秦思明聽了,哈哈大笑起來,指著謝橋道:
“你一向機靈,這件事卻差了,這件琴乃是一把上古名琴,你卻不識貨,非要和子謙換了,真真要虧死的”
謝橋卻振振有詞道:
“所謂寶劍贈英雄,即便是不得了的名琴,更應該尋對了主子才是,在我手里未免糟蹋啦!不算虧,不算虧”
秦思明見她擺著手俏皮非常,不禁莞爾低笑兩聲。張敬生卻異常認真的道:
“橋妹妹,若是咱們外祖父下次再送你這些的好東西,你要記得和哥哥我換,哥哥那里有上百把的好琴,簇新的也盡有的。今日里我卻先來用此琴痛快的撫上幾曲,你們就不用理會我了”
說著徑自坐下去調弄音調,竟是理也不理幾個人了。別人都知道與這上面他有些愛癡,遂也不以為意,各去說笑玩耍便了。
水邊的棋桌上謝橋和子謙靠坐對弈,謝寶樹和秦思明卻立于一邊觀局。玉蘭玉梅尋了釣竿來和幾個小丫頭一起釣魚玩。錢月嬌瞧了一會兒,卻覺得很是無趣。有心湊到子謙身邊,卻又實在的不喜謝橋,也于那對弈毫無興致,只得悶悶的坐在一邊發呆。
她的貼身丫頭卻是個有些心機的,趁著端茶過來的空低聲道:
“姑娘在家時,不也學過幾日棋藝的嗎,過去也和咱們表少爺下一局,縱是輸了,也沒什么的,左右不過玩罷了”
錢月嬌卻狠狠剜了她一眼:
“要你這蹄子多嘴多舌的,你怎就知我就是必輸的”
那丫頭一瞧自家姑娘這是心里窩著火氣呢,忙也不敢再勸,低著頭退下去了。走到外面廊下,瞧了那邊托著腮下棋的謝姑娘兩眼,不禁暗暗搖頭。若是比對著這位謝姑娘,自家太太姑娘的心思,說不得就是一場空的。
卻說這個下午,別人倒是都玩的甚是歡喜,只錢月嬌吃了一肚子的悶氣,卻也無處開解。待要和親姨母發幾句牢騷,卻不想,第二日劉氏不知怎的就病了。
劉氏心里也是急得火上墻了,暗暗埋怨自己昨個晚間不該一時高興,同妹妹在院子里越性多坐了會子,卻不妨著了涼氣,加上晚上吃的酒也多,一晚上至五更天,竟然起來了三次。這天一亮就覺得頭重腳輕渾身難過,想掙扎著起來,卻都不能了。
可眼瞅著就是公公的壽辰之日,府里的事情多,哪里能沒個人料理,她這里急得不行,只得于何云清討主意。
何云清沉吟半響道:
“不若讓玉蘭玉梅出來幫襯著過了這一兩天,左右外面有我和子謙,只內府這些事,也不十分難,當年她們兩個姑姑在這樣的年紀,早就能掌家理事了的”
劉氏聽了,忙著咳嗽了幾聲才道:
“若是平日,她們雖不如當初的兩位姑奶奶,想來也是可的,只是明日里公公壽誕,恐各府里的內眷貴戚們都過來,若怠慢了誰卻也不好”
何云清心里也清楚,劉氏一向有些混亂糊涂,即便親自交了兩個女兒理家的實務,也不見得就是個靠得住的。自己就早想別的法子是正經。猛然間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主意來,正是如今最最恰當不過的了。大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