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吐吐舌頭道:
“我們原本打算的去東邊院子找春葉姐姐的,若是她得功夫,便去園子里玩一會子,園子里的花多,擷了來,讓她教我們編花籃,誰知道一進那邊院子,就見滿院子的丫頭婆子,俱都站在大太陽底下,竟是滿滿的一院子人,大太太兩邊站著大姑娘和二姑娘,大晌午的,正在哪里立規矩呢。我們一瞧,想著自己去玩吧,誰知大太太身邊的媽媽瞧見了,問什么事,我們于是就說,來找二姑娘房里的春葉姐姐學著編花籃,那媽媽扭臉回了大太太,大太太二話沒說,就單放了春葉姐姐出來和我們玩了這大半天,姑娘說,我們可不是救了春葉姐姐嗎”
巧蘭倒是笑了,指了指她道:
“你這張嘴最是靈巧的,若是你那干活的心思,也如你這嘴一樣,說不得早就出息了”
那丫頭嘿嘿一笑,做了鬼臉跑了,謝橋掩著嘴輕笑。
巧月回頭道:
“要我說,那邊院子里的規矩早就該立起來了,上次我去二姑娘房里尋花樣子,卻見那院子里,竟是沒有一個人的,喊了半天,也沒人應我一聲,走進去,經過灶下的小屋子,好家伙,青天白日里,一幫子婆子就在哪里聚賭吃酒,熱鬧著呢,進了二姑娘屋子里,連個茶水都要春葉親自差了小丫頭去燒水泡來,這是哪里的事,全沒把主子們瞧在眼里,要我說大姑娘就是個著三不著兩的假厲害,沒得總尋思著找咱們的麻煩,卻被底下的奴才們這樣欺壓著”
謝橋臉微微一沉,巧蘭忙住了嘴,謝橋白了她一眼道:
“咱們自過自己的日子,何必管那院子里瑣事,左右有大伯母掌管著,必是不會出大格的,卻要你來費什么心,真真你還不嫌累得慌”
何媽媽掀開簾子進來,聽了這話,笑道:
“可不是說的,就沒有巧蘭丫頭操不到的心,要我說,還是歇會子是正經。”
邊說著邊上來幫著謝橋整理衣裳,巧蘭探手摸摸,頭發里外都干透了,尋了玉梳來給謝橋梳頭發。
這邊剛收拾好,外面巧梅提著個方正的盒子一腳邁進了院子來。
巧蘭忙迎了出去:
“這眼瞅著晚半晌了,怎么你到上我們這里來了,可真是稀客”
說著拉拽著進了里屋來,巧梅蹲身給謝橋見禮,扭臉對巧蘭道:
“你這張嘴如今越發靈巧的不行了,怨不得,前日巧月還說,你這丫頭如今卻不知吃了什么藥,嘴頭子利落的沒邊了,我這時來三姑娘這里討口茶,難不成還要經了你的許可”
何媽媽笑了,謝橋拉著巧梅的手做到一邊的炕沿上:
“巧梅姐姐什么時候來,我都是求之不得的,不用理巧蘭那丫頭,剛才被我排揎了一頓,心里正不爽氣呢”
說著白了巧蘭一眼笑道:
“還不去把前兒老太太賞下的那個黃金桂,給巧梅姐姐泡一盞來嘗嘗,都說難得,我吃著卻還不如我平日里吃的好呢。”
巧蘭笑著擰了擰巧梅的臉:
“真真你是個有口福的,您等著,丫頭給您泡了好茶來伺候著”
她一句話,說的滿屋子的人都跟著笑了。
巧梅原來是老太太屋子里伺候的,自是見過不少好東西,這個黃金桂卻是知道的,是供上應季的稀罕物件,莫說謝府,就是皇宮里也是不多,故此珍貴的很,雖說知道三姑娘一向得老太太的意,卻不想真如此受寵,這樣的稀罕的東西,能用來待客,可見必是得了不少的。
卻忙道:
“我說著玩的,姑娘倒當了真,我這次來,正經是個跑道的罷了”
說著把盒子放在炕幾上,打開暗扣,從里面捧出一盞通透精致的琉璃燈來:
“巴巴的,我們家大爺一下了學就親自捧了回來的,說是子謙少爺讓他給三姑娘帶回來的,本來說立刻就送過來,我慮著,姑娘說不得要歇晌,就趕著這陣送過來了”
說著也稀罕的去瞧那盞琉璃燈。
謝橋仔細端詳片刻,真真有些愛不釋手,因琉璃在這時代雖算個金貴東西,卻實在的比不上后來的玻璃輕薄通透,做燈罩的效果卻也一般,還比不上那牛角燈透亮,故,雖何子謙那日里說送她一盞琉璃燈,卻也沒想到會是這么個好東西。
罩子做的精巧輕薄,通透性雖還及不上后來的玻璃,卻也差不太多了,下面雕花銅托也甚是精致細膩,竟是真真難得的物件。
巧蘭端著個粉彩富貴花卉紋的茶盞進來,瞧見炕幾上的琉璃燈說:
“我道你怎么這時候過來了,原來是替何家表少爺跑道來了,這可是辛苦了,快嘗嘗我泡的黃金桂可得味”
說著把茶盞一把塞到巧梅的手里,巧梅瞧著她笑,卻淺淺抿了一口,只覺香高味醇,奇特優雅。
謝橋放下擺弄了半天的琉璃燈,瞧著她道:
“怎么樣,我吃著香氣濃了的很了些,我倒是喜歡那些清淡的”
巧梅道:
“真真好茶,香的清洌透骨”
謝橋笑道:
“我前日特特查了書,上面說這黃金桂因素有"未嘗清甘味,先聞透天香"之稱,所以又稱透天香,卻不與我的脾胃想和,如今老太太倒是賞下了不少來,巧蘭,你去各拿出些來,裝在兩個罐子里,給大哥哥一罐,給子謙表哥捎去一罐,也算我的一番回禮,雖是借花獻佛,還望大哥哥和表哥不計較才是“
巧蘭應了,下去收拾,巧梅目光一閃,心說都暗地里眼紅老太太偏疼三姑娘,就是這個做事的周到勁兒,旁的人卻哪里及的上,遂忙謝了謝橋,提了兩小罐茶葉回去了。
謝橋掃了眼炕幾上的琉璃燈,心里禁不住一陣溫暖,忽的想起了何子謙溫溫的笑容來:
“巧蘭,一會兒把這盞燈放在我平日里看書寫字的案上,卻不好辜負了表哥的一番好意”
巧蘭抿抿嘴笑著應了,何媽媽尋出了謝橋的瓔珞項圈給她戴上,正了正道:
“要我說,即是姑娘念了表少爺的好,晚上還是少看書吧,沒得把眼睛摳壞了,卻是一輩子的事。”
謝橋側臉沖巧蘭吐了吐舌頭,巧蘭一笑道:
“媽媽說的及是,老太太那里都說了,姑娘又不考科舉,何必這樣用功呢,真是的”
謝橋心里說,哪里是我用功,主要這里雖好,卻沒什么消遣,女孩子在屋子里,除了看書寫字做針線,可還有什么可消磨打發時間的,她倒是喜歡彈琴,就怕她們嫌棄不好聽。針線上她也早就悟了,自己根本不是那上面的材料,縱是再努力,也不過就那個樣了,若是不看書,卻還有什么事情可干的。
忽然想起現代時看到過的紅樓夢里面的場景,眼睛一亮道:
“哪天咱們自己做些胭脂來玩吧,若是做的好了,分給底下的丫頭們用,即省了銀錢,也總比外面買的干凈些”
何媽媽和巧蘭互看一眼,心說自家姑娘可真是異想天開,府里的水粉胭脂都是外院的采買,一總在京里的尚紅齋里按例買進來的,分上中下三等,姑娘妝盒子里的,卻是最上等的胭脂,一兩銀子才那么一點,若說下面丫頭們用的,卻就差太多了,何用姑娘自己費這些力氣,不過又一想,姑娘向來是個不喜歡動的,這樣一來,免不了要去園子里瞧著小丫頭們擷花,卻也比悶在屋子里強些。
于是兩人都滿口的說好,倒真勾起了謝橋些許雄心壯志來,想著那些不在少數的穿越人士們,有多少是因為做這些東西發的財,到時候手里的銀子多了,縱是將來嫁的人不好,也不至于沒有退路。
謝橋這里想的好,那邊巧蘭和何媽媽卻掩著嘴笑,她們姑娘有時候卻真有些不尋常的趣致。
謝橋卻仿佛突然有了事情做,倒是打疊起了十分的熱絡來張羅,仔細回憶了現代時制作胭脂的工序,命巧蘭去尋了石缽石搗等家伙什備著,就等著園子里花都開了,好挑揀來開始制作。
打算的好好,卻沒等實施,何府那邊就來人了。
這日謝橋下了學,剛一進祖母的東正院,就發現今日里祖母的院子有些于往日不同,廊下的丫頭婆子們仿佛多了幾個面生的,瞧見她蹲身施禮后,卻好奇的偷偷打量她,不禁暗暗納罕。
剛到了門口,何媽媽早在哪里候著她了,有幾分激動的拉住她的手,低聲道:
“里面你舅母來了,說是奉了何家老太爺的命,來接姑娘去住些日子”
說著親自打起簾子,謝橋點點頭邁了進去。
見今兒可來的齊全,大太太二太太都含笑立在一邊,老太太卻拉著一個略顯富態的婦人,在哪里笑著說話呢。
謝橋便猜那一準的就是大舅母了,斂衽蹲身一福,先給老太太行禮,又分別給大太太二太太見過禮。
老太太那邊笑道:
“三丫頭,還不過來見過你舅母,真真到了今天才碰著面,倒是我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