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進攻命令后的第三聯隊指揮官山田直南大佐通過望遠鏡觀察了光華門守軍的進攻特點,這支部隊就在戰術調整的默契程度上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即使是在面對手持重型火器,士氣彪悍的軍官敢死隊所展開的火力壓制下,中國守軍依然懂得通過集束*來進行反制,最終導致軍官敢死隊五十余人全部玉碎,無一幸免,其指揮官之作戰指揮能力可見一斑。
戰場上怕就怕這樣的敵人,正如師團長吉住良輔中將所說,就是這條短短不到一百五十米的攻擊距離,竟然成了一道連軍官敢死隊都無法逾越的死亡火線。山田直南也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勇氣,此時的他心里竟萌發出了一種向中國守軍發起近身拼刺的挑釁心理。既然光華門守軍擅長在輕重機槍和集束*的配合下打陣地戰和防御戰,就是不知道他們敢不敢和皇軍的武士來場白刃格斗呢?
山田直南好斗心態促使他在戰斗剛打響不久便下達了部隊將投入白刃戰的命令,對于擁有二十萬人馬的攻城日軍來說,一場白刃格斗的勝負不足輕重。但對于滿編人數不到十五萬人,大多裝備偏低劣的中國守軍來說,不到彈盡糧絕,走投無路,需要孤注一擲的時候,提前越出戰壕,和敵人刺刀見紅絕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他很想考驗一下對面中國守軍的勇氣和膽識。
光華門守軍貌似看出了日軍的動機,因為對面防御工事內的日軍第一攻擊梯隊已全部停止了攻擊。通過望遠鏡不難發現,戰壕內的日軍人頭攢動,他們正將身上佩戴著的所有裝備全部卸下,手里只留一把參戰最基本的“三八”式步槍,槍口下端也裝上了明晃晃的刺刀,看樣子已經做好了隨時進入白刃格斗的準備……
負責城門右翼駐防的一營長謝大成也發現了端倪,他嘶吼著朝左翼方向的團長楊龍菲喊道:“團座,鬼子槍聲停啦,看這架勢是要跟咱們拼刺刀哪,怎么樣團座,跟不跟他們干?”
楊龍菲正忙里偷閑地背靠在掩體后面,慢悠悠地從軍服口袋里摸索出了一包很是褶皺的香煙盒子,他先拿出一根煙搭在右耳上,接著又拿出一根咬在嘴里,就近找了根著火的木條將煙頭點燃。聽到一營長謝大成的喊話后,他一個急轉身趴在掩體后面,用望遠鏡觀察著日軍的動向。
二營長錢里遠在一旁問道:“媽的,這才多大會兒,小鬼子就急眼啦?也是,連續兩次集團式沖鋒都叫咱給打回去了,都惦記上跟咱拼刺刀啦!怎么著團座,給個態度,跟不跟他們干?”
楊龍菲將望遠鏡放下后,狠狠地抽了幾口香煙,他咋巴咋巴嘴唇后笑罵道:“干個屁,這才哪兒到哪兒啊,戰斗打響不到半小時鬼子就耐不住性子啦?不行,他們要拼刺刀就拼刺刀,那不是太給他們臉了嗎?傳我命令,不理他們,鬼子只要躍出戰壕,就給老子放近了打,摟倒一個是一個!等什么時候彈藥打光了,再沖上去跟鬼子刺刀見紅!”
“是,警衛排的,聽我命令,機槍準備,把鬼子放近了再打……”
第三聯隊下轄坂田大隊所有日軍士兵已經做好了白刃戰的準備,陸續邁出戰壕,等待著進攻的命令……
望遠鏡外的第三聯隊指揮官山田直南大佐對此表示不解,對面的中國軍隊到底在搞什么花樣?皇軍的士兵都已經做好了白刃格斗的準備,他們那邊卻沒有絲毫的表示和回應,莫非他們并不想和我們展開肉搏戰?山田大佐一時間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這支中國守軍做出來的事情總是讓人匪夷所思,難以捉摸。
“報告聯隊長閣下,坂田中佐表示已做好一切戰斗準備,他將親自率領大隊所有士兵和敵人展開白刃戰,隨時等待聯隊長下達命令,他們將即刻投入戰斗!”一名日本軍曹前來匯報道。
“不,告訴坂田中佐,讓他先把部隊撤回工事,直到現在我都不確定對面的中國守軍是否應戰,如果貿然出動,結果是遇到了一群完全不肯遵守白刃戰規則的敵人,我們就要吃大虧了……”山田大佐擺擺手道。
“那我現在去通知坂田中佐,讓他立刻將第三大隊撤到工事內?”
山田大佐默默地點了點頭后說道:“把坂田大隊編入突擊隊序列,必要的時候,我們還是需要讓敵人領教一下大日本皇軍的拼刺技術的……”
隱蔽在沙袋工事后的錢里遠通過望遠鏡發覺,日軍正一批一批陸續退回防御工事,他大叫一聲:“不好,團座,鬼子又撤回去了……”
楊龍菲把手中的煙蒂掐滅后猛地甩在地上,隨后便從一旁拾起自己那支隨身攜帶的“勃朗寧”手槍,怒吼一聲:“不管了,先打了再說!”
楊龍菲話音未落,同樣隱蔽在掩體后面的戰士隨即領命開火,十余挺輕重機槍組成的密集火網朝日軍的掩體噴吐著憤怒的火舌……
在彈雨的侵襲下,還未完全撤進工事的日軍第三大隊的官兵就好像秋收時被鐮刀割下的麥子一樣,一批又一批地從即將跨入的工事上倒下,第三大隊傷亡不小。
山田直南大佐狠狠地摔下手中的望遠鏡,牙齒咬得吱吱作響,他現在心狠的就想把楊龍菲這個家伙撕成碎片一樣。倘若真給他這個機會,讓楊龍菲站在他身邊,他一定用腰間挎著的軍刀把他劈成幾段。在山田大佐看來,楊龍菲等人簡直就是一群完全不遵守戰爭規則的無賴,竟然趁日本士兵在還未完全撤入工事期間就下令開火,這種趁人之危的做法簡直太可恥了!
“命令炮兵大隊,標定炮火諸元,目標為光華門守軍防御陣地,轟炸時長為十分鐘,在此期間,就是地上的螞蟻,也不能留下一個活口!”山田大佐一拳砸在了面前堆成掩體的彈藥箱上,事已至此,他只能利用猛烈的炮火,來好好地摧毀一下對面中國守軍的士氣和生命力了。
日軍負責指揮炮兵開火的旗語兵跑到一處制高點的位置,揮舞著手中的一支紅旗,左右搖擺著……
眼睛尖的戰士感覺有些納悶兒,鬼子這是在干嘛?站山坡上拿著支破旗瞎顯擺什么呢?
二營長錢里遠搔搔腦殼,齜牙咧嘴地問道:“團座,鬼子又使什么幺蛾子呢?這也不像是旗語兵呀……”
“管他使什么幺蛾子呢,露頭了他就該死,拿把步槍來,我先干掉他再說……”楊龍菲說著就從身旁一名戰士手里接過一支“中正”式步槍,剛把槍口伸出工事還沒標定好準星便扣動了扳機……
“叭!”幾乎就在子彈出膛的同一時間,日軍炮兵陣地上負責傳達射擊命令的旗語兵也將手中拿著的那支紅旗猶如菜刀般猛然砍下,隨即日本旗語兵中槍倒地,而接到射擊命令的日軍炮兵也隨即開火……
“團座小心……”二營長眼疾手快,當他聽到炮彈劃過空氣后制造出的那種破音時,以最快的速度擋在楊龍菲面前,炮彈在距離他們不到五米的位置降落了,爆炸后掀起的氣浪將周圍所有人都掀翻至身后的護城壕里,楊龍菲和錢里遠也被甩到了早已干涸的護城壕內,一時難以壓下的震感迫使他們都進入了暫時的昏迷……
猛烈的炮火仍在繼續著……第25團全體耗費三個小時構筑而成的防御工事化作火海,戰壕內外血肉橫飛,死傷官兵數不勝數。
負責城樓防御的守軍官兵立刻向日軍發起反擊,并在第一時間將25團大致傷亡情況電告衛戍司令部。司令長官唐生智一聲令下,駐守在雨花臺一帶的直屬炮兵團奉命開火,上百發炮彈崩膛而出后隨即劃過天際,留下一道道交錯縱橫的白色軌跡,日軍防御陣地也遭到了空前的洗禮……
日軍第九師團指揮官吉住良輔中將大手一揮,隸屬師團直轄的野戰炮兵聯隊也不甘示弱,動用起了更為強悍的炮火與雨花臺的中國炮兵展開了激烈的炮火博弈。在雙方猛烈的炮火壓制下,楊龍菲等人的意識也在慢慢恢復……
楊龍菲捂著被彈片割破,流血不止的額頭,強忍著巨大的疼痛咧開嘴*著,戰前筆挺的軍服已經炸成了條狀,簡直成了叫花子打扮,就連他領口兩邊佩戴的上校領章也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整個人顯得極為狼狽。
“他娘的,差點兒沒炸死老子……”
身后基本已恢復意識的二營長錢里遠一瘸一拐地沖到楊龍菲身邊:“團座,有事兒沒有?”
“娘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兒,照老子腦門兒就開了條口子,除了有點兒頭暈,沒啥其他感覺……”楊龍菲罵道。
“你嚇死我了團座,我真怕你……算了,沒事兒就行,這樣,我和張副官來指揮戰斗,你撤下去休息,有什么事兒我們頂著!”
楊龍菲冷笑道:“扯淡,老子來這兒就沒打算活著回去,想讓我撤?做夢吧,除非老子死了,否則想都不要想……扶老子起來,老子還要指揮戰斗呢……”
“團座,快別硬撐了,兩邊兒這會兒已經開始把炮弄上來對轟了,咱們的工事已經毀了,城垣肯定守不住了,快命令部隊撤進城里去吧!”團副官張山也從護城壕的另一側步履蹣跚地跑到楊龍菲身邊勸阻道。
“放屁,今天就算是死了,老子也不撤,工事毀了怕什么,工事毀了老子就和小鬼子拼刺刀,老子的刀呢?老子刀哪兒去啦?我的刀……”楊龍菲推開眾人咆哮著,殊不知此時的他頭部已經遭受到了敵人的重創,割傷他腦門兒的那枚彈片上殘留的*已經順著傷口滲透進了他的皮膚,楊龍菲只感到一陣昏厥,隨后便是無盡的黑暗朝他涌來……楊龍菲整個人如同門板一樣“轟”地一聲猝然倒下。倒下的前一秒鐘他還在想著:他娘的,自己這回算是徹徹底底的報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