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朱清清，又了了一樁心事，洪崇烈便想告辭，這時安藤千惠泡好了茶走進來，朱清嚴道：“總理留步，既然來了，就喝杯茶再走吧。”
    洪崇烈不好推卻，安藤千惠溫婉一笑，端了一杯茶給他，然后又將一杯茶交給朱清嚴，大明皇帝沒有察覺到女人端著茶杯時微微顫抖地異樣。由于茶水太燙，兩人只是將之端在手上，輕輕地吹著熱氣，朱清嚴一伸手道：“總理，坐吧，正好還有些事想問你。”
    “噢，陛下有何事相詢？我知無不言。”
    朱清嚴將茶杯輕放在桌上，問道：“南洋戰(zhàn)爭打完了，數(shù)萬荷軍戰(zhàn)俘怎么處理？”
    “已經(jīng)得到了巨大的勝利果實，這些俘虜留在手里也沒用，內(nèi)閣決定分批將其遣返。”
    朱清嚴搖頭道：“這樣不妥。”
    “噢，因何不妥？”
    “要是留下戰(zhàn)俘，可以干很多事，反正蘇門答臘島的建設(shè)還需要不少苦力，把他們打發(fā)到島上做工是不錯的選擇。”朱清嚴陰測測地說。
    洪崇烈皺眉道：“這樣不妥，荷蘭當局不會同意我們這么干，國際輿論也會形成壓力。”
    “對了，我軍有沒有俘虜在荷軍手中？”
    “本來有的，幾百個人，但在爪哇島淪陷后，我軍已經(jīng)將俘虜解救回來了。另外，雖然談判結(jié)束，我軍在爪哇島的新編集團軍仍舊沒有撤離，就是為了再防止出現(xiàn)變故，畢竟屠華暴亂剛剛過去沒多久。”
    朱清嚴嘆道：“還好，那就只能有一個選擇了，可以將荷軍俘虜遣返，但荷蘭人必須付錢！”
    洪崇烈挑挑眉，朱清嚴繼續(xù)說：“一個俘虜就暫定一萬華元吧，具體價格內(nèi)閣再商議。”
    洪崇烈真是服了，已經(jīng)有了三千萬華元的戰(zhàn)爭賠款，荷蘭人將會因為這筆錢幾年內(nèi)財政都得勒緊褲腰帶，沒想到又能從俘虜身上詐錢，絕對將資本家斂財?shù)谋拘园l(fā)揮到極致了，果然都說萬惡的資本家是吸血的。
    “陛下，我明白了，回去召開會議討論。”
    朱清嚴得意地點點頭，端起茶杯就要喝茶，安藤千惠身體抖了一抖，洪崇烈亦隨之端杯欲飲。
    鐘文貞忽然走進來，稟告道：“陛下，栗林忠道將軍請求見你一面，說是有要事相商。”
    兩人又將茶杯放下了，朱清嚴道：“請栗林將軍進來。”他知道栗林忠道是第十八集團軍顧問，日本軍國主義者發(fā)動侵華戰(zhàn)爭，十八軍駐扎京城，和駐扎天津的二十四軍共同協(xié)作，組成京津唐地區(qū)的全面防御，不僅如此，還動員了上百萬民夫，以應(yīng)對愈來愈近的北京保衛(wèi)戰(zhàn)，戰(zhàn)火即將蔓延到這座大明數(shù)百年來屹立不倒的帝都，栗林忠道的處境異常尷尬。
    正是因為如此，栗林忠道早早就辭職了，賦閑在家，他的家是明方安排的，是一處四合院，很安靜。進到西園圃書房，栗林忠道沒有下跪，更沒有鞠躬，他是軍人，自然是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栗林將軍，請坐。”朱清嚴指了指對面的沙發(fā)。
    栗林忠道道了謝，洪崇烈見狀，便告辭出門，到底也沒有因此而喝上一口茶，安藤千惠的眼睛里不易察覺地劃過一抹遺憾之色。
    “明皇，我這次是特地來告辭的。”
    朱清嚴毫無意外之色，只是道：“山本沒和你在一起嗎？”他的確很關(guān)心山本五十六會不會也跟著回國。
    “山本不會走，他說他在國內(nèi)是得不到重用的，而目前井上和米內(nèi)都在聯(lián)合艦隊服役，看似受到了重用，其實不然，遲早要被軍方拋棄。”栗林忠道黯然地說。
    常言道：美人白頭，英雄遲暮，莫過于人世間最悲哀的事。栗林忠道還很年輕，精神狀態(tài)卻仿佛老得不成樣子，想必他也很為國內(nèi)的狀況而痛苦吧？
    “將軍回國后有什么打算？”
    “沒有打算，我準備和石原一樣，閉門謝客。”
    朱清嚴摸了摸下巴，幽幽道：“將軍，我有一言相贈，就不知道將軍聽不聽得進去……”
    “明皇有話不妨直說，在下洗耳恭聽。”
    “將軍，你應(yīng)該清楚日本國內(nèi)的情況，暗流洶涌，軍隊占據(jù)了國家的主導(dǎo)地位，我想說的是，軍人雖然是一個國家不可缺少的國防力量，但終究只能是保衛(wèi)國家，而不能掌握國家的行政權(quán)力。軍政府只能是在特定的歷史時期才能出現(xiàn)，而日本的軍政府上臺是通過政變得來的，而日本舉國上下都陷入了盲目的戰(zhàn)爭狂熱，我在這里問一句將軍，日本真的能鯨吞大明嗎？”
    栗林忠道頭腦清醒，自然是苦笑著搖頭。
    “不錯，小小的日本吞并不了比它大了數(shù)倍的明帝國，這不是靠戰(zhàn)爭手段能改變的。日本的國力最多能打下半個中原大陸，只要七萬萬三千萬炎黃子孫團結(jié)一心，爆發(fā)出抗戰(zhàn)熱情，日本就是動員千萬大軍也不可能控制中原大陸，大明軍隊也遲早能將侵略者趕出家園！”
    “明皇，你想說什么？”
    朱清嚴吸了一口氣，緩緩道：“既然如此，我希望在戰(zhàn)爭結(jié)束之后，日本會是一個全新的日本，而這個嶄新的日本，將由將軍和石原、山本等人掌控！”
    “明皇不是說過不希望軍人執(zhí)掌日本嗎？”
    “但你們是例外，我相信石原和山本的頭腦是冷靜的，只要有一個冷靜的頭腦，都會想到和大明合作，而不是為敵。”朱清嚴篤定地說，“我不希望日本沒落，因為我很欣賞日本人的民族性格，雖然你們有時候非常偏激和狹隘，但有兩點值得大明和世界學習，那就是隱忍和團結(jié)，有這兩點，日本就不會沒落！”
    “明皇，我還需要想想，你說了，這需要隱忍，我們的民族性格就包括了這一點。”
    “沒錯，這是一個龐大的計劃，前提就是日本在這一場戰(zhàn)爭中接受一次慘痛的失敗，這需要漫長的時間，戰(zhàn)爭不打個兩三年都分不出勝負。”
    “我明白了，明皇，我回去和石原等人接觸一下，聯(lián)絡(luò)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
    “這么說，將軍已經(jīng)接受了這個計劃？”
    栗林忠道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喟然道：“日本已經(jīng)別無選擇，真羨慕山本在大明，他能躲開國內(nèi)的是是非非，我卻必須要回去為自己的國家而努力。”
    朱清嚴笑著不說話，又端起了茶杯，栗林忠道想了想道：“明皇何不給這份計劃起一個名字？”
    “嗯，我想想吧。”朱清嚴吹了吹茶水的熱氣，就要囫圇著茶葉一飲而盡，腦中忽然就靈光一閃，將茶杯往桌上狠狠一頓，“想到了，就叫‘東亞計劃’！”
    “東亞計劃？”栗林忠道咀嚼著這幾個字。
    朱清嚴高深莫測地笑了笑，說：“因為我心中有一個‘大東亞共榮圈’的構(gòu)想，明日聯(lián)合，爭取在世界上擁有更多話語權(quán)，打破歐美列強的壟斷地位！”
    栗林忠道神往道：“大東亞共榮圈？”
    朱清嚴正要長篇大論，忽然瞅到了地上，那里鋪著名貴的純手工波斯大紅地毯，上面有一灘水跡，還有幾片掉了色的茶葉，水跡將地毯的邊角腐蝕了一個大塊，露出了木色的地板。他呆呆地看著，不發(fā)一言，不一會兒，那一片水跡還騰起了白煙。
    栗林忠道順著明皇的目光看去，驀然起身，驚道：“這……茶里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