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清嚴依舊不動聲色,喝了一口茶,并不說話,這時鐘文貞再度走進來,遞上一份電報。
電報內容寥寥數字,主要是說羅科索夫斯基率軍退出蒙古后,阿列克謝耶維奇接到國內命令,竟然跑去唐努烏梁海,試圖攻克其首府都播。唐努烏梁海由明軍實際控制,這次蒙古戰爭其駐軍并沒有插手,一直謹防蘇軍南下,沒想到蘇軍沒南下,卻北上了。
不過,阿列克謝耶維奇并沒有建功,估計是庫倫一戰損失嚴重,只是象征性在唐努烏梁海邊緣繞了一圈,就繼續北上,跑回了本土。至此,蒙古境內再沒有蘇聯駐軍,而庫倫已經光復,西蒙古地區紛紛表示擁護中央政權,東蒙總裁李波亦表示即日進京,和大明皇帝商榷東蒙和平回歸的問題,看得出來,這是想奇貨可居。
不過,只要蒙古能順利回歸,哪怕是東蒙政權開出了一些過分的條件,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將電報壓在了龍案上,見石原莞爾眼巴巴地看著,朱清嚴這才遞了過去,笑道:“蒙古局勢已定,中佐閣下真是貴人啊,一來就帶來了一樁喜事。”
這完完全全是恭維了,石原莞爾并沒有客套,皺著眉頭將電報內容逐字逐句地讀完,繼而道:“明皇,你認為這是喜事嗎?可我認為這是禍事!”
“閣下的意思是,這樣會進一步刺激日本?”
石原莞爾嘆道:“日本的激進者太多了,尤其是那些青年軍官,以為只有戰爭才能讓國家富強,明皇,蒙古被明國收復,這不僅會刺激軍國主義的日本,還將導致犬養首相的被害,日本……完了!”
朱清嚴見他說得這么嚴重,心里也有些拿不準了,坐直了身子,說:“這么說,貴國首相很危險?”
“何止如此,如果明國不愿相助,這場戰爭將無可避免。”石原莞爾激動地說,“懇請明皇派一隊士兵保護首相大人,否則……”
“這有點不妥,我是大明皇帝,派兵去保護日本首相,首先就得給內閣一個交代,而且,犬養會答應嗎?”
“首相大人我了解,他是一個溫吞的人,一定會答應的,他不會顧及自己安危,但會考慮到國家的未來!”
朱清嚴站起來來回踱步,蒙古事件已經塵埃落定,現在是該考慮日本問題了,只不過,明日之間的關鍵就是東三省,縱然能在五一五事件中保住犬養毅的性命,東三省就能利用和平手段收回嗎?他并沒有抱多大希望,反而是悲觀多一點,就日本那個國家,激進的人太多了,單單是幾個清醒的人根本沒用,完全不能阻止歷史的既定軌道發生偏移,歷史上,米內光政、井上成美、山本五十六都是海軍大將,在軍隊中的影響力不容小覷,也是反戰的“鐵三角”,照樣沒有阻止戰爭爆發。
怎么辦怎么辦,這一步到底該不該走?走了,或許能收到效果,一旦收不到效果,明日戰爭將提前爆發,明帝國剛剛打完蒙古戰爭,雖然規模不大,損失微乎其微,但還需要調整部署,這一切能來得及嗎?
“明皇,不能再猶豫了,難道你愿意看到日本和明國爆發全面戰爭嗎?黃種人和黃種人自相殘殺有什么好處?”石原莞爾差點給朱清嚴跪下。
是啊,黃種人和黃種人自己打自己,還不是讓那些歐美白人看笑話?朱清嚴這才發現自己還是一個種族主義者,不過沒關系,他本來就對白種人不感冒,愛咋咋地,如果能重新將白種人壓制下去,未來仍由黃種人說了算,哪怕和小鬼子合作,又有什么?
“好,中佐閣下先下去休息,對于閣下的提議,我個人非常感興趣,不過我還得和內閣商量一下,你要知道,大明是君主立憲國家,做什么都繞不開內閣。”
打發了石原莞爾,朱清嚴讓安藤千惠下去休息,自己帶著鐘文貞坐車去了國會大樓。
剛進門就遇到聯邦議會主席胡麗,由于內閣和國會的工作人員在一座樓里辦公,碰到這位女強人并不奇怪,朱清嚴沒打算廢話,只是點頭示意,然后就想繼續走。沒想到胡麗還有事,叫道:“陛下留步!”
“哦,胡主席還有什么事?”朱清嚴不得不停下腳步。
“是這樣的,陛下,最近洪首輔連續召開會議,討論第二次大規模改革事宜……”胡麗有些猶豫,“其中加強國會的制約權力,是不是有部分不妥?”
朱清嚴看著她,忽然笑了,說:“我知道胡主席擔心的是什么,放心,洪首輔不是借機‘捧殺’國會,相反,正是要借此蒙古光復的天賜良機,基本完成‘政院分開’,保證國會的獨立運轉,同時讓國會更好的制約內閣,胡主席,你以后可以和洪首輔真正的平起平坐了。”言畢,也不多說,帶著鐘文貞進了大樓,獨留下胡麗站在門口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臺,首都秘書長謝海陽已經接到了中南海方面的電話,專門在電梯處等待皇帝,朱清嚴一眼看到他,一腳邁出電梯,問的第一句話卻是:“好久沒看到子揚了,他在哪層樓辦公?”
謝海陽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子揚”乃是內閣除七大閣老外最有權力的陳卓書記長的表字,連忙道:“書記長在第二十七層辦公,就是下一層樓。”
“呵呵,果然是權力越大,住的越高啊,就不怕高處不勝寒?”朱清嚴有意無意地調侃。
謝海陽只能賠笑,朱清嚴今天仿佛很有談話的興致,又問:“你是首輔秘書長,我記得你,你好像叫謝海陽,不知道表字是什么?”
“回陛下,我表字少言。”
“嗯,不錯的表字,少說話,多做事,我喜歡這樣的人。”朱清嚴老氣橫秋地帶著贊許說,然后推開了首輔辦公室的門,鐘文貞隨即像門神一般站在門邊。
“陛下,請坐。”洪崇烈等候多時,連茶都泡好了。
坐下后,朱清嚴將石原莞爾的話基本復述了一遍,洪崇烈沉吟道:“陛下,這事倒是不難,只要日本首相同意,我立即就能讓在日本活動的間諜在取得日本內閣政府許可后,在暗地里保護犬養毅。”
朱清嚴淡淡地點頭,說:“這樣最好。”
“可是,我們仍舊需要在熱河部署重兵,以防萬一。”
“這是自然。”
“不過,陛下,目前帝國正需要改革,而同時進行一場規模不小的戰爭……”洪崇烈搖搖頭,“我很擔心,尤其日本在東北的駐軍有幾十萬,皆是精銳之師。”
“盡人事聽天命,我們能做到的只有這些。”朱清嚴說,“對了,我準備去南洋一趟。”
“南洋?南洋哪里?”洪崇烈一愣。
“加里曼丹島。”
“那是荷蘭人的地盤,北婆羅洲則被英國人占據,陛下為何想去哪里?”
朱清嚴的眼神忽然變得深邃,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古老民族遭受的深刻苦難,輕輕地說:“我想去南洋,去看看我們的游子,告訴他們,祖國沒有遺忘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