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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我的寶貝女兒,你看這是什么?”臺長將那個足足有十一年歷史的布偶舉在幽幽面前輕輕晃動,渴望能喚起女兒哪怕一絲一毫的反應。
幽幽當然沒有任何反應,還是那副呆滯死板的樣子,傻傻站著不動,淡紅的電子眼看著臺長,實際上她并沒有看任何人,或許在她眼中,臺長也好布偶也罷,都和周圍的一切沒有任何區別。
如果換成以前,臺長肯定會失望傷懷,而現在臺長卻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失落,因為她知道,女兒一定還能恢復意識,清晰地也好,模糊的也好,只要耐心等待,那一天總會到來。
“瞧你急的,距離上次恢復模糊意識才過了兩周不到,怎么可能這么快又恢復呢?”魏誠坐在旁邊,微笑看著自己的妻子和女兒。
過去的一年中,他完全沉浸在悲慟、狂躁和偏執之中,身心都在痛苦中煎熬,差點將家庭弄得分崩離析,而現在,重新回到妻子女兒身邊,懷揣著一個觸手可及的愿望,他感覺生活突然充滿了光明和希望,雖然這個愿望是那么渺小,而且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次實現,可對他而言這就足夠了,他的家,還在。
“誠,你說我們能這樣一直陪著幽幽,一直維持這樣的生活嗎?”臺長放下布偶,語氣有些擔憂,倒不是擔心工作問題,畢竟積蓄足夠就這樣維持一輩子,她擔心的是LAI,女兒的秘密真的能藏一輩子嗎?
魏誠聞言也沉默下來,一年前幽幽過期那天發生的事依舊歷歷在目。
由于他們夫妻是公眾人物,又是LAI外售機器人的第一個訂購用戶,可以說是他們為LAI打開了銷路的大門,意義非常重要,所以LAI并沒有出動強制回收衛隊,而是讓十一年前為他們夫妻推銷機械女兒的銷售主管,也就是現在的副總裁親自前來洽談回收事宜。
當時,夫妻二人早已提前將快要過期的女兒藏進了事先準備好的地下密室,由臺長陪著女兒,由魏誠和副總裁面談。
魏誠和副總裁的談話就在密室斜上方的客廳中進行,副總要求帶幽幽走,魏誠卻說幾天前去山里旅游,幽幽不幸摔下了懸崖,副總自然是不信的,勸說無效后取出搜索器想尋找幽幽的位置,結果一無所獲,不得不半信半疑離開。
當天下午,LAI就出動了直升機搜索隊,前往魏誠旅游的那片山區進行遺骸搜索,由此可見LAI對機器人回收是多么重視。
雖然最后什么都沒有找到,雖然LAI再也沒有來找過他們夫妻二人,但二人都知道,LAI絕對不會放棄,如果讓LAI知道幽幽藏在地下密室,一定會強行將幽幽帶走。
“希望能一直這樣下去吧?”魏誠嘆了口氣,他又何嘗不想一直這樣下去呢?好不容易重新走進生活,重新找回過去的幸福快樂,他怎么舍得放手呢?
這是他的家啊,幽幽是他的女兒啊,他決不允許任何人破壞他的家,決不允許任何人帶走幽幽。
便在這時,一條新信息提示從魏誠的個人終端中彈出,魏誠很疑惑,一年來他幾乎與世隔絕,從未與任何人聯絡過,究竟是誰會在這時候聯系他呢?
隨手點開信息,魏誠整個人都顫抖了一下,他的異常表現立刻被臺長察覺。
“怎么了?是誰發的信息?”臺長急聲問道,丈夫的反應讓她有點緊張,同時還有種不祥的預感。
魏誠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一字一頓說出了發信人的名字:“李 清 波!”
李清波,十一年前的LAI銷售主管,今天的LAI副總裁,就是這個人為他們帶來了機械女兒,給了他們新的希望和生活,也是這個人差點回收他們的機械女兒,結束他們的幸福和快樂。
……
下午四點,一輛高檔黑色電子懸浮車準時停在臺長家門口,一身西裝打扮的李清波走下車,來到門前抬手敲門,手還沒挨到門,門就已經被打開,魏誠面無表情看著他,眼神中除了驚疑還有一絲忌憚。
“魏先生你好,我們有一年沒見了吧?”李清波率先開口,十一年的歲月,也在他身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跡,他的兩鬢有了白發,眼角也有了皺紋,身體明顯瘦了許多,不知道究竟是生過病還是太過操勞。
畢竟當年是李清波為他們帶來了機械女兒,所以魏誠還是讓開門將他請了進來,倒了杯茶遞過去,依然面無表情道:“有什么事直說吧,你知道我不喜歡拐彎抹角。”
李清波接過茶杯握在手中,笑容很溫和,說的內容卻如一道狂雷從天劈落:“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說了,你的機械女兒已經過期一年多了對吧?”
魏誠面色驟變,李清波信息里要求見面,卻不肯說目的,當時他就有種不祥的預感,卻不料不祥的預感這么快就成真了。
“你什么意思?我的女兒早已摔下懸崖,應該并不存在過期的說法吧。”魏誠試圖做最后的掙扎。
李清波微微一笑:“魏先生,你就不要再騙我了,你的女兒根本沒有摔下懸崖,而是被你藏在了一個地方,而且自過期之后藏了足足一年多。”
說著,李清波的眼神朝下移動,看向臥室地板的方向,地下密室恰好就在那個位置。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也不想再跟你談什么,現在立刻離開我家,立刻!”魏誠起身逐客,語氣毫不客氣,甚至連茶杯都一把奪了過來。
對魏誠很不禮貌甚至可以說是過分的舉動,李清波并沒有生氣,只是臉上溫和的笑容漸漸消失了:“魏先生,如果你今天趕我走,下次來的就會是回收衛隊,我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相信你也不想這種事情發生,對吧?”
魏誠不明白女兒的秘密是如何暴露的,也沒時間沒心情去想,他知道再裝糊涂已然沒有任何意義,索性撕下面具露出了自己最真實的感情,發出自己充斥著慍怒和悲憤的咆哮:“幽幽是我的女兒,你們憑什么強行帶走她,憑什么!”
李清波嘆了口氣:“魏先生,請相信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請相信,回收真的是為了你們好。”
話音剛落,就見臺長從臥室沖了出來,如護崽的母獅對著李清波大喊:“你根本什么都不理解,你給我滾出去!”
李清波沒有動,眼中掠過一抹悲傷,仰頭看向天花板:“我怎么會不理解呢?我曾經也有個機械兒子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