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9 S
2037年6月1日
凜感覺這是她生命中最痛苦最絕望的一天,因為她的媽媽病倒了,而且對她說了許多很奇怪的話,就像是要生離死別一樣。她哭著問難道就沒有治療的辦法嗎?畢竟隨著時代的進步,醫療技術也是有所進步的。
可是,楚憐心卻搖頭告訴她沒有辦法,這病不是現有醫療技術能夠醫治的。
凜當然是拒絕相信的,她發瘋似的跑去找爸爸,懇求爸爸救救媽媽,在她眼中,爸爸是大公司的總裁,是無所不能的,一定可以救得了媽媽。
然而,龍先生給她的答案卻同樣是無藥可救。
她大聲喊著不可能,大聲否定著,爸爸不是無所不能的嗎?怎么會救不了媽媽呢?退一萬步即便真的救不了,難道不能讓媽媽變成機器人延續十年生命嗎?
班里有個同學,因為事故失去了生命,結果第二天就又來上學了,以機器人的身份來上學了。
當時班里的其他同學都驚訝的不得了,圍著那個同學問東問西,還摸摸這摸摸那,似乎想看看到底和人類有何不同。
結果自然是沒什么不同,至少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來,那位同學擠出包圍對凜表示感謝,因為凜是LAI總裁的女兒,沒有LAI他就不可能從死神手中掙脫出來,是LAI救了他的命。
感受著他的感激和誠懇,感受著同學們羨慕近乎崇拜的目光,凜驕傲極了,為LAI驕傲,更為自己的爸爸驕傲。
可是現在,眼中神一樣無所不能的爸爸卻對媽媽的病無能為力,這讓她如何接受?
“對不起,我不能讓憐心變成機器人。”龍先生的語氣很沉重,沉重的就像是灌了鉛,他并沒有看凜,而是望著窗外望向天空,在那個方向上,K晶隨著隕石從天而降,改變了LAI的命運,也改變了世界的命運。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凜歇斯底里的質問著,她不理解,現在到處都能見到機器人,瀕死之人將意識傳承機器人,以機器人的身份生活下去已經司空見慣,憑什么偏偏自己的媽媽不能呢?難道爸爸不愛媽媽了嗎?所以才不想救媽媽?
“對不起……”龍先生再次抱歉,長嘆一聲閉上眼睛,“沒有為什么……”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凜依哭著繼續質問,怎么會沒有為什么呢?怎么會呢?
這次,龍先生沉默了,沒有再回答凜,他的心情似乎也很糟糕,整個人都仿佛站在世界的陰影中,陽光明明將整間屋子都照的亮堂堂的,卻偏偏照不到他的身上。
凜又糾纏了好一會,將能看到的能摔得都摔得粉碎,龍先生卻一直保持沉默,始終不肯給答案。
凜終于絕望,絕望在她小小的心中演變成憤怒和濃烈的恨意,她將桌上明顯經過精心擦拭的套娃高高舉起,通紅的雙眼死死盯著龍先生的背影,語氣沙啞哽咽用最大的聲音喊道:“我恨你!”
砰地一聲,凜用力將套娃摔在地上,然后灑著眼淚轉身摔門而去。
精美的套娃摔得粉碎,一如龍先生此刻的心,這件套娃是去年他生日凜送給他的禮物,他非常喜歡,特意放在卓頭,每天都會精心擦拭,看到這個套娃,他仿佛就看到了女兒的笑臉,一天的心情也會變得非常好。
可是現在,這個套娃被女兒親手摔碎了,同時摔碎的還有女兒的笑臉,他的心,以及整個家。
沒錯,這個家碎了,這個幸福了十二年的家碎了,也許從隕石天降的哪一天起就已經注定,只不過身在其中的他,并沒有感覺到幸福的日子正在一天天變短,就如同生命的倒計時,只有當走到終點的時候,才會發現一切竟然是如此寶貴。
“憐心,我們的決定真的正確嗎?”光明照不到的角落里,龍先生仰起頭,淚水順著眼角滑落,些許哽咽的呢喃聲在房間中回蕩。
……
凜跑出了家門,不看方向只顧著悶頭跑,直到跑不動了才蹲在地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這哭聲是如此悲慟如此絕望,任何人聽了都會于心不忍。
淚水決堤而下,流進嘴里咸的發苦,人們常說幸福的淚水是咸甜的,而痛苦的淚水是苦澀的,這一刻,凜終于體會到了這一點。
不知道哭了多久,凜感覺自己的意識都有點模糊,腦袋里陣陣發疼,雙眼紅腫如核桃,急促的抽噎幾乎讓她難以呼吸。
她跪倒在地,用雙手勉力支撐著自己,強忍抽噎對自己說:“不行,媽媽還沒有說愿不愿意,我還沒有問媽媽!”
想到這,凜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猛地站了起來轉身往回跑,摔倒了劃傷了也完全感受不到痛,在她小小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留住媽媽!
就在凜跑出門不久,博士來了,龍先生開門后,和博士一起來到臥室,來到床前。
看到楚憐心面色蒼白虛弱無力的樣子,博士的臉色登時變得異常嚴肅,昨天明明狀態還可以,怎么突然就變成這樣了呢?難道是……
或許是看懂了博士的想法,楚憐心睜開雙眼用虛弱的聲音說:“是突然加劇的,它已經等不及了……”
聽到它這個字眼,博士的眉毛明顯跳動了一下,身為整個研究的領導者,他對K晶的生物活性了如指掌,深知K晶其實是一種人類無法理解的生命形態,其內部蘊含著巨量意識個體組成的意識共同體。
這個意識共同體龐大到不可思議,卻沒有特別強的自我意識,處于混沌狀態,表現出的幾乎都是本能。
那么問題來了,既然沒有特別強的自我意識,為什么吞噬宿主會突然加速呢?
博士不明白,楚憐心不明白,龍先生更不明白,但現在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沒有深究的時間了。
“將我加入上帝計劃吧。”短暫的沉默后,楚憐心終于說出了這句話。
博士和龍先生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原計劃是使用原始K晶制造的A0展開上帝計劃,創造一個全新的高級意識體,對人類懷有善意的意識體,從而改變世界讓世界更加美好,而不是使用人類的意識。
“反正我也快不行了,用我的意識和A0融合作為主導吧,這樣能夠大幅加快上帝計劃的進度。”楚憐心道。
“你想成為上帝?”博士肅然發問。
楚憐心啞然道:“我才不在乎這些,我只想實現我的夢想,親眼看到那個完美無瑕的新世界。”
是啊,如果不這樣做,她是活不到那一天的,即便傳承機器人也活不到,為此她只能和A0融合,將自身融入上帝計劃,自己成為上帝。
“沒人能夠知道融合后會發生什么,我也不知道。”博士顯得很慎重,他并不懷疑楚憐心的目的,因為他很清楚楚憐心是什么樣的人。
“我明白,但我沒有選擇了,就讓我用最后的價值,來幫助你們盡早實現上帝計劃吧。”楚憐心凝視著博士的雙眼,她的雙眼明澈透亮毫無雜質,雖然她重病垂危,但她的雙眼依然美麗如初。
見博士再次沉默,龍先生急聲道:“博士,難道你不相信憐心嗎?上帝計劃是憐心提出的,這個計劃的目的,就是她的愿望,她怎么會背叛自己的愿望呢?博士!”
龍先生真的很急切,如果妻子自身融入上帝計劃,若干年后就會再次醒來,再次和他相聚,這個家也將重新變得完整,那時的楚憐心,將擁有無窮無盡的生命,可以一直一直陪在他身邊。
博士閉上雙眼表情緊繃,似乎在進行激烈的思想斗爭,片刻后終于睜開雙眼嘆了口氣點點頭道:“好吧,我同意你自身融入上帝計劃,小楚,我們未來再見,希望那時候你還是你,能帶來我們都夢寐以求的完美新世界!”
“博士謝謝你,更謝謝你這些年的努力,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我們未來再見。”楚憐心終于笑了,說完顫巍巍抬起病弱的手,輕輕拉住丈夫的手指柔聲道,“親愛的,我們未來再見!”
“我們未來再見!”龍先生緊緊握住妻子的手,跪在床邊淚流滿面。
恰在這時,房門被砰地一聲大力推開,凜氣喘吁吁沖了進來,撲倒床前急聲道:“媽,你可以變成,變成機器人,這樣,這樣就能延長十年,你……”
楚憐心抬手輕輕捧住凜的臉頰,用無盡溫柔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微笑著輕聲說:“傻丫頭,我們未來再見……”
說完,楚憐心的雙眼徐徐合攏,眼前女兒和丈夫的臉越來越模糊,最終陷入永恒的無盡黑暗之中,捧在凜臉上的手無力滑落從床邊垂下,最后一縷生命,隨著最后的約定飄向天空。
“媽!”
PS:PS:憐心已逝,讓我們將時間線撥回當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