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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第二天姜云珠起床的時候,  姜城已經(jīng)拉腳回來了,正滿面春風(fēng)的在院子里喂騾子。
    今天一個早上,他就賺了二十五文錢。
    這點錢跟姜云珠賺的比,  或許不算什么,  可他覺得姜云珠說得對,拉腳這個營生前景很好,  以后再賺了錢,他多買騾馬,就能多賺錢了。
    這時陳氏已經(jīng)做好了早飯,  熱氣騰騰的手搟面。
    姜霖等人也已經(jīng)起床,喂雞、打掃庭院。
    姜云珠站在門口,  看著這欣欣向榮的場景,  臉上不自覺就帶了笑意。
    吃飯,  吃完飯去縣里雇廚師。
    姜城現(xiàn)在有騾車了,  自然送姜云珠去。
    兩人來到一家牙行,接待他們的是個看著有點斯文的中年男人。
    男人并沒有因為姜云珠是個姑娘就輕視她,問她有什么需要。
    姜云珠把自己的要求說了,  她要雇一到兩個廚師。比較特別的是,  她的生意在長石村,廚師要考慮好地點問題。還有,她若跟廚師簽契書,  必須簽十年,  如果中間廚師反悔,  要賠她一百兩銀子,  并承諾三年之內(nèi)不能從事廚師這個職業(yè)。
    她這第一條還好,  第二條,  中年男人聽得皺眉,  這要求太苛刻了,既然如此,“姑娘還不如直接買個廚師。”這樣人就是她的了。
    姜云珠也想,可不是沒錢嗎。一個好的廚師,至少要二十多兩銀子,而且十分搶手。她是想先雇試試,如果實在雇不到,就只能攢錢,看以后能不能買個合適的。
    中年男人問完,其實也猜到姜云珠買不起了,便又問,“第二個條件能否放寬一些?”
    姜云珠搖頭,廚師在她那里做工,很容易學(xué)到她的菜色,她可不想以后別家飯館出現(xiàn)她的同款菜。如果沒有,她寧愿不雇。
    “好吧,我?guī)凸媚飭枂柨础!敝心昴腥藷o奈站起身,對這單生意沒報太大希望。
    兩刻鐘后,中年男人一進(jìn)門就搖頭,沒人愿意去一個村里,還一去就是十年。
    姜云珠也不意外,她今天來就是碰碰運氣。
    “麻煩你了。”姜云珠說著,往桌上放了幾個銅錢,算是辛苦費,然后站起身要走。
    這時中年男人卻有些不甘心地說,“等一下,還有一個人,只不過最近他都沒來牙行,不知道是已經(jīng)找到差事了還是怎樣。姑娘若是愿意等,我這里有他的地址,我去找他問問。”
    姜云珠頓住,她覺得這件事希望不大,其實都不想麻煩他了。
    “那人就住在柳樹街,離這里不遠(yuǎn),姑娘若是出城,正好路過他家。”中年男人卻說。
    話說到這份上,姜云珠只能答應(yīng)。最后三個人一起出了房門,往柳樹街去。如果這人也不合適,姜云珠跟姜城就直接去菜市場買了東西回家了。
    一條狹窄的小巷,兩扇破舊的木門,中年男人敲門。
    “誰啊?”里面有人搭話,然后有腳步聲。很快,門打開,露出一張清秀的臉。
    姜云珠跟這臉的主人同時愣了下。
    很快,臉的主人便激動道,“姑娘,你來了,快進(jìn)來坐。”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昨天擺攤賣餛飩的阮氏。
    姜云珠只覺得這個世界太小了,怎么昨天遇見,今天又遇見。
    “你們認(rèn)識?”中年男人詫異道。
    “認(rèn)識,昨天這姑娘還幫了我。”阮氏拉著姜云珠進(jìn)屋。
    姜云珠則看向中年男人,這阮氏不會就是他說的廚子吧?
    不是,在牙行找差事的是阮氏的丈夫薛京。薛京本是縣里云鶴樓的廚子,可云鶴樓東家經(jīng)營不善,一個多月前關(guān)門了。
    薛京想再找個差事,便去了牙行。
    只是一直沒有合適的。
    后來他跟阮氏商量,不然就自己干,憑他的手藝,應(yīng)該沒問題的。
    縣城的店鋪租金貴,他們租不起,便決定從擺攤賣餛飩開始。
    想的好好的,賺了錢就開店。
    可擺攤也不是那么簡單的,有些人,能做一個好廚師,卻未必能做個好老板。
    薛京就是后者,他性子急,又不善言辭,根本籠絡(luò)不住客人。
    眼看著生意一直不溫不火的,他連著急帶上火,又吹了點涼風(fēng),就病倒了。
    于是便有了阮氏替他賣餛飩這件事。
    “謝謝,謝謝。”聽說姜云珠就是昨天幫阮氏解圍的人,薛京忙不迭向她道謝。他的臉色還是不好,但病情已經(jīng)有了起色,估計再吃幾天藥就差不多了。
    “一點小事,若別人看見,也會這么做的。”姜云珠說。
    薛京卻不同意,他知道大多數(shù)人遇見這種事,都會因為各種原因選擇沉默,姜云珠一個姑娘卻能仗義執(zhí)言,難能可貴。
    他們在這邊說來說去,牙行的中年男人著急了,他來可是促成雙方簽訂契約拿酬金的,便趕緊插話,把姜云珠想雇廚師的事說了。
    原來是這樣,薛京跟阮氏對視一眼。
    “我就順路過來看看,如果你不想找活計了,不用勉強。”姜云珠說。昨天真的是舉手之勞,她并不想挾恩圖報。
    “不然讓這姑娘看看你的手藝,然后你們再談?wù)剹l件,這世上哪有絕對的事。”中年男人覺得可能有門,便極力想促成這件事。
    薛京便起身去了廚房。他最擅長爆炒,廚房現(xiàn)成的材料,他運刀如飛,然后大火猛炒,不一時,一盤清炒白菜便出鍋了。
    這爆炒,最講究火候,要炒出猛火,炒出鍋氣,那菜才有滋味。
    姜云珠在旁邊看著,發(fā)現(xiàn)他身體還是有點虛,但做菜的功底卻十分不錯,心中便有了計較。
    等嘗了一筷子那白菜,她確定了心中所想。
    “不然,我也做一道菜給你們嘗嘗。”姜云珠說。
    隨后,她就著那燒熱的鐵鍋,也做了一道清炒白菜。
    她跟安平侯府三位大廚學(xué)過藝,那些大廚,都是潞州甚至中南赫赫有名的廚師。后來她去京城,又跟京城的名廚學(xué)過一段時間,那手藝已經(jīng)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錢壓奴婢手,藝壓當(dāng)行人”,這句話一點不錯。在別人眼里,姜云珠做菜就是好看,每個動作看著都那么賞心悅目,而薛京看了以后,卻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師從潞州香客樓的一位老師傅,自認(rèn)為做菜水平已經(jīng)很不錯了,可是今天看見姜云珠做菜,他才知道什么叫差距。姜云珠的每一步,每個火候,都拿捏得恰到好處。
    他看得雙眼晶亮,一邊看,一邊在心中對比自己是怎么做的,跟她的差距在哪里,如何才能彌補,一時間竟癡了。
    “嘗嘗。”姜云珠說。清炒白菜出鍋,熱氣騰騰。
    薛京如夢初醒,然后他不顧別人,自己先夾了一塊白菜放進(jìn)嘴里。入口鮮香,隨后是白菜本身的甘甜味兒,清爽又回味無窮。
    清炒白菜還有一點不好處理,那就是白菜菜葉薄,菜幫卻厚實多水,一個炒不好,菜葉就蔫了,菜幫卻還沒熟,可姜云珠做的這盤,堪稱完美。
    “你怎么做到的?”薛京當(dāng)即問。
    姜云珠笑而不語。
    薛京也馬上意識到,自己太唐突了,這些做菜秘訣,就算是師父,人家都不一定教你,何況是陌生人。
    薛京臉色潮紅,一是他還病著,二,他心緒太過激動。
    牙行的中年男人看著有門,便對他道,“這位姑娘雇廚師,有兩個條件。”他把姜云珠那兩個條件說了。
    第一個不算什么,第二個,剛才他問過五個廚師,其中有兩個讓他滾,另外三個一口拒絕了他,所以他對薛京說出這個條件,還是很忐忑的。
    薛京臉上卻一點意外的神色也沒有,他明白,姜云珠是  怕自己的菜色外泄。忽然,他又想到,姜云珠這意思,是不是如果他去給她當(dāng)廚師,她會教他幾道菜?
    他的臉色更紅了,心跳也不自覺加快。作為廚師,必不可少的,一是精湛的手藝,二,就是有自己的獨家菜,他第一個本來他覺得自己很不錯,現(xiàn)在看,根本差得遠(yuǎn),第二個,更是沒有。
    若是跟著姜云珠……
    他當(dāng)即都要答應(yīng)去給姜云珠做廚師了,不過他畢竟不是少年了,他有媳婦要養(yǎng),以后還會有孩子,不能讓他們跟著他受苦。
    “工錢?”他扭捏地問姜云珠。
    “你原來在云鶴樓多少錢一個月?”姜云珠問。
    “九錢銀子。”薛京回。
    姜云珠覺得差不多,“我給你一兩銀子一個月,這十年里,根據(jù)你的表現(xiàn),每年最低漲半成月錢。十年后,你是去是留,我絕不過問。
    還有,我可以在村里幫你租一處房子,好讓你有地方住。”
    半成就是一成的一半,百分之五,這應(yīng)該是現(xiàn)代每年漲薪的普通標(biāo)準(zhǔn)了。租一處房子,因為要做午飯加晚飯,長石村離縣城遠(yuǎn),做完晚飯,薛京肯定趕不回來的。
    村里的房子也不貴,讓人家大老遠(yuǎn)的來偏遠(yuǎn)地方工作,當(dāng)然要準(zhǔn)備住處。
    姜云珠怕他不答應(yīng),又說,“等以后,說不定我會來縣城開店,那時你跟著我,就方便多了。”這叫給員工展望美好前景,或者,叫畫大餅。
    其實她不說這個,薛京已經(jīng)想答應(yīng)了,現(xiàn)在,他看向阮氏。
    阮氏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當(dāng)即朝著他點了點頭。她擺攤這兩天,也明白自己跟薛京都不是做生意的人了,姜云珠人好,手藝也好,跟著她挺好的。
    主要,安穩(wěn),不用考慮那些雜七雜八的事。十年,對薛京來說是束縛,何嘗不是一種承諾。
    就這樣,薛京暈暈乎乎的簽了雇工的契約,十年,他就把自己這十年這么賣了。但似乎,他并不害怕或者擔(dān)心,他只想讓自己的身體快點好起來,好去看姜云珠做菜。
    姜云珠其實剛才也看出來了,薛京這人很有鉆研求學(xué)的精神,給他個機會,他前途不可限量。
    而她,也正需要他這樣的人。
    付給中年男人傭金,然后跟薛京約定,他病好了,立刻來姜家上工,姜云珠又在縣城買了不少東西,跟姜城回家。
    這趟縣城之行,還是很圓滿的。
    到家之后,卻發(fā)現(xiàn)家里有客人在,是柳氏。
    柳氏的眼睛依舊通紅,只是臉上有了笑容。
    她見姜云珠回來,立刻站起身,“云珠,你回來了。”
    “嗯,嬸子什么時候來的?”姜云珠笑回。
    “我也剛來一會兒。對了,你來試試這件衣服。”柳氏說著,把身邊一個包袱打開,從里面拿出一身衣裙遞給姜云珠。
    薄柿色的衣裙,領(lǐng)口袖口滾著雪白的兔毛,衣服上繡了纏枝青鸞紋,以姜云珠的眼光,也覺得這衣裙很漂亮了。
    “嬸子,這是?”姜云珠忽然明白柳氏的眼睛怎么這么紅了,熬夜做衣服做的。
    確實,那天回去,柳氏就想著怎么補償姜云珠,后來,她想給她做身衣服。
    “給你的,你穿上試試。”柳氏道。
    “這怎么行?”姜云珠看出,這衣服用料很好,柳氏孤兒寡母的……
    “我都已經(jīng)做了,你不穿,我心里更不好過。”柳氏道。
    她這么說,陳氏也在一邊勸,姜云珠只能抱了衣服,去里屋換。
    不一時,她換好衣裙出來。
    門簾掀開那一刻,柳氏跟陳氏都看愣住了,兩人都知道姜云珠好看,可是這端麗冠絕,百般難描的人……
    “娘,柳嬸子,怎么樣?”姜云珠問。
    其實她覺得這  衣裙腰掐的有點太細(xì)了,她更喜歡寬松一點的,舒服。可是人家好心送的衣服,就別挑三揀四了,寒了人家的心。
    “好看。”“好看的。”柳氏跟陳氏先后說。
    陳氏起身,拉著姜云珠的手,上下打量,怎么看也看不夠,這是她女兒?這是她女兒,她漂亮的女兒。
    “感覺宮里的娘娘也不如云珠好看。”柳氏則贊道。她當(dāng)然沒見過宮里的娘娘,但在她心里,宮里的娘娘應(yīng)該是天下最好看的女人,卻比不上姜云珠。
    陳氏聽著,更高興了。
    姜云珠想說什么,忽然似有所感,往院中看去,只見沈鳳鳴跟楊晟站在那里,正看著她。他們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的。
    本來只是柔美婀娜的側(cè)身,峰巒秀色,窈窕無雙,這一轉(zhuǎn)身,被雪白兔毛擁著的一張臉露出來,粉膩膩,眉眼盈盈,如嫩蕊凝珠。
    姜云珠心疾跳了兩下,因為沈鳳鳴此刻的眼神太幽暗了,似要把她吞沒一般。
    楊晟此時想拍著沈鳳鳴的肩膀贊嘆兩句,他聽見他呼吸都沉了,就這樣,他竟然還忍得住,不愧是他的萬年寒冰好上司。
    他這樣,什么時候才能抱得美人歸?
    他忽然想笑,于是他笑道,“確實比宮里的娘娘還好看。”
    姜云珠:……她有幸見過宮里的娘娘的!
    楊晟往前走幾步,又道,“衣服好看,可惜沒有首飾。”說到后一句,他別有深意的瞟了沈鳳鳴一眼。
    姜云珠卻只想趕緊結(jié)束這個話題,“我回屋換身衣服。”她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
    等她回來,沈鳳鳴跟楊晟還在,但已經(jīng)說起了別的話題,她也正好有事問楊晟,“香腸已經(jīng)快做好了,晾曬一些時日就能吃,剩下的東西是等你們走之前做,還是?”
    “先做,做好了我立刻讓人送回去。”楊晟急道。
    姜云珠無所謂,決定今天就開做。
    其實論起來,這些東西值二十兩,可專門派人一路送回京城去,路費都不止。
    楊晟也有事想問姜云珠,只是該怎么問,可把他愁壞了。忽然,他想起,那天神女顯靈,很多人都看見了,他看見也說得過去吧?
    于是他問姜云珠,“上次我走之前,曾看見西風(fēng)山神女顯靈,你覺得是怎么回事?”
    姜云珠頓住,抬眸看向他,發(fā)現(xiàn)他臉上沒什么異色,一顆提起的心才放下,她沒指望那件事能瞞過麒麟衛(wèi),不過她只是替廟里求香火,應(yīng)該沒什么吧。
    他或許只是好奇?
    姜云珠決定說清楚,“我也看見神女的樣子了,只是太過虛幻,讓我想起一件事。以前看過皮影戲,覺得十分有趣,后來發(fā)現(xiàn),如果窗上有個小孔,站在窗后,手里拿著個光滑白凈的東西,就能在上面看見蠟燭的倒影。
    感覺跟那個倒是有點像,不過我也是瞎猜的,或許真是神女顯靈。”
    其實就是小孔成像,西風(fēng)山后面那座山,崖壁如鏡,正適合做這個。
    什么神女顯靈,其實連圖像都很模糊,比現(xiàn)代的投影技術(shù)差遠(yuǎn)了。
    她特意安排人帶動氣氛,說是神女顯靈才是真的。
    她這么說,楊晟立刻來了興致,要擺弄東西自己試試。
    這時沈鳳鳴道,“《墨經(jīng)》有云,‘光之人,煦若射。下者之人也高,高者之人也下。足蔽下光,故成景于上;首蔽上光,故成景于下。在遠(yuǎn)近有端與于光,故景庫內(nèi)也。’”
    這段話翻譯過來,不僅描述了小孔成像的樣子,還總結(jié)了它的規(guī)律。
    姜云珠真沒想到,墨子竟然早已經(jīng)記錄了這個,而且沈鳳鳴竟然知道。
    楊晟一臉沉思,“是這樣嗎?我怎么不知道。”
    “你在學(xué)堂的時候睡覺比醒著的時候多。”沈鳳鳴說。
    楊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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