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倚歡有些失魂落魄的走著,他才從林子君的營帳中出來。
晚宴開始前,林子君似乎看出了他對蘇寒衣的心思,十分不贊同,看他看得很緊,并叮囑他晚宴結(jié)束后回營帳,他有話要問,顧倚歡當是有些明白林子君的意思了,怪他表現(xiàn)的太明顯了。
“歡兒,你究竟在想什么?當初是你說愛慕定安殿下,定安殿下曾又救過你,現(xiàn)在又是怎么回事?”林子君皺著眉,語調(diào)嚴肅。
顧倚歡聽見這話,前世死前的記憶又浮現(xiàn)在腦海,他差一點忍不住要說出前世蘇含語的惡行,但看見林子君嚴肅的眉眼又清醒過來,爹爹定是不會信的,還會認為他在胡言亂語。
他艱難的開口道:“爹爹,假如,我是說假如,我說我不愛定安殿下了,我真正愛的是清晏殿下,您會成全我嗎?”顧倚歡眼中帶著期盼。
這份期盼在林子君的怒氣中被沖散。
“不可能!”林子君聞言大怒,“其他的爹爹都可以滿足你,唯獨這件事不行!”
“為什么?”顧倚歡眼中帶淚,他不理解,前世自己不也嫁給了妻主嗎?
林子君看著兒子單純的樣子,忽然就生不起氣來了。是他把顧倚歡保護的太好,連基本的局勢都無法理解了。他原想著,將來為兒子選一個真心愛他,保護他的女子,送他出嫁,一生都平平順順的,誰知他偏偏說喜歡蘇含語,他閨中密友的女兒,執(zhí)拗的沒辦法,再加上家族本也有一些支持蘇含語的想法,便也隨他了。
可是現(xiàn)在顧倚歡竟然說喜歡蘇寒衣?
林子君輕嘆了一口氣,拉住顧倚歡的手,輕拍道:“歡兒,你要明白,現(xiàn)在咱們幾乎算是與定安殿下在一條船上了,你姐姐還是殿下的伴讀,就算想反悔也來不及了,你的心思都藏藏好,將來定安殿下會厚待你的。”
顧倚歡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只知道這一世為了妻主他什么都愿意做。見林子君是說不通了,他只好說道:“爹爹,歡兒是騙你的,其實是定安殿下讓我去接近清晏殿下的,她想我能幫助她。”
“什么?”林子君驚訝了一瞬,隨后便是又擔心又生氣:“她怎么能讓你去做這種事!”林子君可不是覺得美人計缺德,他只是憤怒蘇含語竟然這么利用他的兒子。
顧倚歡趕忙撒嬌道:“爹爹別擔心,我是自愿的,再說了,清晏殿下其實挺好相處的。再說了,您也說了,我們現(xiàn)在跟定安殿下是一條船上的,定安殿下交代我的事,總不能不做吧?我會小心的。”
林子君望著顧倚歡純稚的眉眼,又嘆了口氣,沒有說話,顧倚歡就當他是默認了,當即夸贊了爹爹一番便溜走了。林子君按按眉心,他沒有說話,是覺得以蘇含語陰狠毒辣的性子,若是歡兒拒絕了她,反而會被記恨。
歡兒不懂事沒關(guān)系,有他這個做爹爹的幫持著,誰也不能欺負了他。林子君這么想著。
離開了營帳后,顧倚歡與父親嬉笑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攏拉了下來,有些失落的,為他貴公子的氣質(zhì)增添了一層憂郁。
不知不覺便走遠了,回過神來,便發(fā)現(xiàn)不遠處坐著一個人影,月光灑落,未束起的發(fā)凝煉了一層月華,閃著瑩潤的色澤。
顧倚歡的心臟又開始“怦怦怦”的加速跳動,是妻主!
遇見愛人的欣喜完全蓋過了他方才的失魂落魄,他飛快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和袖口,盡最大努力保持著貴子的禮儀風度,朝前走去,稍顯急促的步伐卻出賣了他。
“誰?”蘇寒衣的沉思被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打斷,她轉(zhuǎn)頭望去,此時,仿佛算好了似的,一陣微涼的晚風拂過,顧倚歡的面紗忽地被吹落,他伸手欲抓卻沒能抓住,面紗順著風飄到了蘇寒衣的手中。
看到來人是顧倚歡,蘇寒衣隱藏了所有思緒。
看著手上的面紗,還帶著淡淡的蘭香,蘇寒衣輕笑:“似乎顧公子兩次見到我,都掉了面紗?”
聞言,顧倚歡清貴的臉蛋有些羞紅,第一次他確實是有些故意,這一次是真的沒預(yù)料到。而且,在君梧國,男子只能在家人和妻主面前摘掉面紗。
這么想來,顧倚歡的面容只有蘇寒衣一個外人看過。
雖然顧倚歡早就把蘇寒衣當成自己的妻主,但是還是忍不住害羞。
蘇寒衣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話語的不妥,歉然地道:“抱歉,顧公子,我失言了。”
“沒事沒事,是歡不小心,殿下不必道歉的。”顧倚歡連忙擺了擺手,有些慌亂的樣子,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說:“殿下可以喚我‘倚歡’嗎?”
蘇寒衣看他慌慌張張又小心翼翼的,忽然笑出了聲,許是酒意蒸騰,她雙頰微紅,眼眸也不復(fù)以往的清透,像是遙遠的仙沾染了紅塵,“好,倚歡,要過來坐坐嗎?”她溫柔的笑問著。
看著她此刻面帶笑意地換自己的名字,顧倚歡迷戀極了,妻主對他一直是特別的,溫柔的,從來沒變過。他輕輕應(yīng)了一聲,小心移步到蘇寒衣身邊坐下,也不管石頭上的灰塵,接過了蘇寒衣手上的面紗,卻沒帶上。
顧倚歡癡癡的看著蘇寒衣的側(cè)臉,好好的一個貴公子,一遇到蘇寒衣活的像個癡漢,偏偏還樂此不疲。
蘇寒衣只是望著天空中的殘月,二人之間沉默下來,良久,蘇寒衣忽然問道:“倚歡,你是不是還有一個哥哥?能和我說說他嗎?”語氣仍是溫柔的。
顧倚歡嘴角笑意一頓,顧今澄?妻主為什么會突然提到他?滿心歡喜的心中突兀的闖入了醋意,顧倚歡不由問道:“殿下為何會突然想到歡的哥哥?”帶著些許忐忑,顧倚歡很怕蘇寒衣會對顧今澄感興趣,畢竟前世顧今澄那么了解妻主,他不得不擔心。
蘇寒衣好似看透了他內(nèi)心,輕笑道:“因為想多了解倚歡的家人啊,不可以嗎?”眼眸清亮,蒙著一層月華,讓人不自覺沉溺在那若有若無的情愫里。
顧倚歡心中的醋意也隨著這話漸漸消失,取代而之的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欣喜,妻主是不是,已經(jīng)喜歡上他了?從重生回來的第一天起,他的心中就有著恐慌,他怕這一世的妻主不再是他的了,幸好,一切都在向他希望的方向發(fā)展。
顧倚歡打消了內(nèi)心的忐忑,天真的他沒有想過,為什么想了解家人,不問母親與父親,卻問關(guān)系相對不好的哥哥。雖然不太情愿提起顧今澄,但既是妻主想聽的,他都會相告。
蘇寒衣靜靜地聽著顧倚歡的講述,顧今澄是前主君今默的孩子,今默醫(yī)術(shù)很好,與顧茗從小一起長大,與她同甘共苦,卻在生顧今澄的時候難產(chǎn)而死,因此顧茗并不待見這個孩子。但是顧茗對今默不是愛情,是感激與責任,后來愛上了林子君,只是今默已是主君,林子君的家世注定不會當人侍君。后來今默死后,林子君才成為新主君。
在顧倚歡的描述中,母親與爹爹是真心相愛,顯得那青梅竹馬的今默是她們之間的阻礙似的。蘇寒衣內(nèi)心泛起淡淡嘲諷,也就顧倚歡會天真的相信這個故事。面上卻是不顯,認真聆聽著顧倚歡的描述。
講完后,顧倚歡望向身旁的蘇寒衣,目含期盼,像是想得到夸獎似的。
蘇寒衣不負他所望,輕輕的摸了摸顧倚歡的絲綢般光滑的頭發(fā),笑著贊嘆道:“謝謝倚歡,我很開心你能同我分享你的家人。”
顧倚歡害羞的眨眨眼,剛想說些什么,遠遠的傳來一聲呼喚:“阿姐!”
匆匆的腳步聲逐漸逼近,來人是蘇黎。顧倚歡趕忙帶上面紗。
蘇黎奔到蘇寒衣面前,攬上了她的手臂,她與蘇寒衣差不多身高,倒也很和諧。
蘇黎直接無視了顧倚歡,笑著問蘇寒衣能不能回營帳了,蘇寒衣笑著應(yīng)“好”,便欲隨蘇黎一同回去,側(cè)頭對顧倚歡說:“倚歡和我們一起回去吧?”
顧倚歡輕聲應(yīng)“好”,臉上還帶著未退的紅暈。
倚歡?蘇黎的眼神一閃,什么時候阿姐竟和他如此親近了?蘇黎內(nèi)心不虞,面上仍是笑意吟吟。
三人一路行來,只聽得蘇黎一直在講話逗阿姐笑,顧倚歡則是默默的跟在她們身后,插不進話。
到了營帳處,蘇黎讓蘇寒衣先回營帳,她代阿姐將顧倚歡送回去再回來,蘇寒衣望了望她二人,不忍拂了妹妹的好意,便忽視了顧倚歡欲語還休的眼神,朝他點了點頭示意,便進了營帳,留下二人在原地。
顧倚歡朝蘇寒衣行了一禮,杵在原地望著她離去的身影。
“走吧,顧公子,本宮可是第一次送男子回去呢。”蘇黎似笑非笑地說著,離開了阿姐,她便又是那個氣宇軒昂,沉穩(wěn)清貴的皇太女殿下。
顧倚歡聞言回神,也恢復(fù)了那人前清高雅致的貴公子形象,朝蘇黎福了福身:“是歡的榮幸,那便多謝太女殿下了。”
蘇黎微笑,笑意卻不達眼底,眼眸深處的陰冷與狠戾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