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江南,春雨已經(jīng)過去,天氣逐漸轉(zhuǎn)熱。
今天距宋家事結(jié)束已過去一個月,可這件案子在當(dāng)?shù)責(zé)岫龋掷m(xù)發(fā)酵一個月都未降溫,尤其是最后的喪事變喜事,在江州府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話。
這是家聽書茶樓,一位說書先生喝著溫茶滋潤嗓子,底下有小童捧著個木托盤,經(jīng)過一桌桌客人,讓人點(diǎn)要聽的曲目。
木托盤上置著一根根竹簽,每根竹簽上都寫著一個故事名,客人想要聽哪個故事,拿起木托盤上的毛筆畫一個圈,這叫點(diǎn)曲,點(diǎn)的人多就講哪個。
很快,小童轉(zhuǎn)完一圈,然后把木托盤遞給說書先生。
說書先生拿起竹簽,目露訝色:“咦,又是‘蓋棺嫁禍案’?”
無怪乎說書先生驚訝,因?yàn)樗裉煲呀?jīng)連講兩場這個案子,過去一個月幾乎每天最少講一遍,毫不夸張的說,他閉上眼都能對案子細(xì)節(jié)倒背如流了。
“先生,聽說您一個月前親歷過城南宋家案子,我姐仰慕五臟道觀的名氣很久,同時很羨慕宋小姐與殺豬匠的至死不渝,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凄美故事,是從鄰縣鄞縣特地趕來府城聽先生您仔細(xì)說說那天細(xì)節(jié)。”
說話的是個衣著華貴的粉面公子哥,看他一身穿著就知非富即貴,出行有二三桌隨從跟從,與他同桌的是名五官有幾分相似的女子,正神色認(rèn)真端坐,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說書先生驚訝:“想不到這件案子影響這么大,都傳到鄞縣去了。”
啪!
說書先生手中的驚堂木一拍,說書先生開始說起蓋棺嫁禍案:“人生一杯茶,江湖一杯酒,客觀們茶水已涼,你們仔細(xì)品茶中人生,且聽我娓娓道來這‘蓋棺嫁禍案’的原由……”
“要說這五臟道觀的晉安道長,真乃千古斷案高手,田家毒婦養(yǎng)狗噬子案,宋家家奴嫁禍?zhǔn)芍靼?一個比一個離奇怪譎,一個比一個殺人隱晦,最終都逃不過晉安道長的一雙火眼金睛,這晉安道長不僅才高八斗,天靈蓋白天現(xiàn)瑞兆,渾身五彩寶光,踏著七彩祥云降臨人間的英雄人物,也是位藝高人膽大的奇人,每次破案都是送棺上門,按照晉安道長親口所述,他這叫‘為亡者超度,替活人守夜’……”
“這次晉安道長送棺上門的是城南糧商宋家,自稱受人所托,有人定了三口棺材,一口棺材給遇害的宋小姐,一口棺材給遇害的貼身丫鬟彩霞姑娘,這第三口棺材是給冤死的殺豬匠鐵栓。這殺豬匠是何人?這也是個苦命人兒,名鐵栓,家住升平坊,從小父母雙亡,死在一場大火,只剩下當(dāng)時還不滿十歲的他孤苦伶仃…一個月前的一個黎明,宋家辦白事,宋小姐已過頭七準(zhǔn)備出殯下葬,結(jié)果那天的宋家連發(fā)生兩件怪事……”
隨著說書先生徐徐講到宋小姐棺材太沉,棺材落地恐要尸變,再講到線香連續(xù)燒出兩短一長,壓迫感步步緊逼,一樁離奇懸案循序漸進(jìn)展開,茶店里的客觀們聽得神色緊張,雖然其中有不少老顧客已經(jīng)聽過幾遍,還是會忍不住緊張,而那些新來的客人則被說書先生的繪聲繪色描述嚇得一驚一乍,時不時嚇得驚呼出聲,仿佛真的置身那天現(xiàn)場。
當(dāng)聽到殺豬匠的悲慘童年,面對大火不肯獨(dú)自逃走,至死還在努力救人,這既是救人也是一場心靈的救贖,彌補(bǔ)童年心理傷害,在座聽客面露不忍,不少女子抹起淚水。當(dāng)聽到殺豬匠舍身救人反而被兇手嫁禍,污蔑成是窮兇極惡的殺人犯,尸體被隨手扔在亂葬崗,死了還要被世人辱罵是兇手,大家又忍不住破口大罵,替殺豬匠鳴不平。
聽到有人替殺豬匠翻案,大破冤案,真相水落石出,真兇被繩之于法,殺豬匠終于沉冤昭雪,被一波三折懸案聽得入迷的聽客們又忍不住發(fā)出拍手稱好,大呼痛快。
聽到宋家人為了感恩殺豬匠,宋家主動提出將宋小姐許配給殺豬匠,以后由宋家年年祭拜殺豬匠,并且還請了晉安道長住持兩人婚事,最后白事紅事一起辦,成就一段千谷良緣佳話時,那些情竇初開的女子都被這段凄美故事感動,嗚嗚哭泣起來。
一段故事結(jié)束,大家仍舊有些意猶未盡,打賞完說書先生后又說想聽“噬子毒婦案。”
……
……
州府人口二三十萬,像類似的場景,在不同地方上演,五臟道觀、晉安的名氣逐漸在江州府打響。
作為說書先生口中的主角,晉安和老道士這個時候又在干什么呢?
永樂坊。
“小兄弟!小兄弟!”
大早上,老道士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跑進(jìn)棺材鋪,然后一臉神神秘秘的左顧右看。
谷瀴</span>晉安正拿著雞毛撣子打掃棺材鋪,看著還是毛毛躁躁,一點(diǎn)都不淡定的老道士,搖搖頭:“我終于知道老道士你為啥練氣久還是練氣士了,你這大嗓門隔著一條街都能聽到,光出氣沒藏氣。”M.XζéwéN.℃ōΜ
老道士:“?”
“小兄弟你看老道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
老道士神秘叨叨的湊近晉安,還特地看了看店里有沒有其他人,這才扒拉開道袍,掏出幾本小話本遞給晉安。
晉安放下手里的雞毛撣子,好奇接過小話本。
《晉安道長大破幽居畫舫花魁案》?
《晉安道長大破巧玉兒遺珠案》?
《晉安道長溫酒大破梁記茶商老板娘夢魘纏身案》?
……
老道士一共掏出七八本小話本遞給晉安,臉上表情笑得要多猥瑣有多猥瑣。
“?”
晉安腦門垂下十幾道黑線:“老道士這是怎么回事,我什么時候破了這么多案子了,怎么連我這個當(dāng)事人都不知道?”
“而且為什么這些案子的主角都是女子?還有這梁記茶商老板我記得是個寡婦吧?”
老道士手指捻須的樂呵呵道:“小兄弟你一心在冥店里修行,兩耳不聞窗外事,當(dāng)然不知道你現(xiàn)在的名氣在江州府有多大,江州府有不少閨中小姐都被你屢破奇案的英雄事跡吸引,這些話本里寫的都是小兄弟你和那些深閨小姐們攜手大破奇案,最后與這些千金小姐、花坊青樓的花魁嬌美娘子們產(chǎn)生瓜葛,夜夜笙歌,溫香旖旎的故事,現(xiàn)在這些小話本都是搶手貨,熱銷得很。這本《晉安道長溫酒大破梁記茶商老板娘夢魘纏身案》話本除外,這一看就是梁記茶商老板娘想蹭小兄弟你熱度,想在江州府打響更大名氣。”
晉安:“……”
見晉安一副無語表情,老道士更樂了,難得見一回晉安吃癟,他笑得更猥瑣,又從懷里掏出一本更厚的小人書:“要說最緊銷的還是這本小人書,全城書店都賣脫銷了,要不是城南書店老板認(rèn)識老道我,并且老道我說是小兄弟你想要買這本小人書,老道我還搶不到呢。”
看著老道士突然笑得這么猥瑣,晉安有種不好預(yù)感。
這本小人書很厚,比幾本小話本加起來還厚,封面上是一個道士和幾個琵琶精女鬼,《晉安道長艷潭鎮(zhèn)鬼錄》!
“!”
“!”
噗哧,掌心升起黑山內(nèi)氣,當(dāng)場把小人書焚為灰燼。
“唉?”老道士肉疼,彎腰去撿地上灰燼,指尖一碰化為烏有。
“老道我還沒來得及看啊!”老道士悔恨得捶胸頓足。
晉安面無表情:“老道士你雜根未凈,難怪一直卡在練氣,讓我替你斬?cái)嚯s根,助你修行。”
老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