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這幾日的努力,至少也說明了此路不通!
這句話語氣幽幽,冷靜得近乎冷血,內(nèi)容又仿佛惡劣的玩笑,當(dāng)頭便給正在情緒激動處的眾人潑了一盆冷水。大伙都在替喻超白兩人的事發(fā)愁,白狼卻這樣說話,哪里還能不引起反感?反感尚且還是輕的,那性急的幾人,更是抬起頭就瞪著他。
“那孩子怎么說話的?”最是性急的祝玄英眉毛倒豎,“這樣的話,日后少說!人命關(guān)天的事,開得玩笑么?”
李明晨之前與祝玄英就秦真元是否賣力有過爭吵,他們二人的脾氣都不太好,但確實(shí)算得上是性子狷介的好漢義士。那祝玄英受不了這樣的話,李明晨莫非就聽得過去么?好在他倒是與白狼關(guān)系更親近些,嘴里的話說得就帶了技巧:“小哥,我想你是怕老云喪氣,故意開個玩笑。可你要知道,有的時候,玩笑是不能開的。你年紀(jì)還小,這次是無心之失,給大伙認(rèn)個錯兒,這件事也便過去,日后萬萬不可再做出這種事了。”
李明晨這番話說得不可謂不高明,甚至可以算是煞費(fèi)苦心。三言兩語之間,他先是為白狼的行為找補(bǔ),說是“怕周梅云生氣,故意開玩笑”,這個理由極有合理性,旁人聽了,哪里還好多說什么?接下來他又為白狼的行為定了“無心之失”的性,既然是無心之失,在場的眾人若還要挑刺,反倒顯得是自己不夠大度。接著,李明晨又著重強(qiáng)調(diào)了白狼“年紀(jì)還小”,明里暗里的提醒眾人,這還是個孩子,不能太過于計較。最后一招尤為高明,他李明晨代表在場的眾人提出了退讓的辦法:可以原諒你,但你也要認(rèn)個錯。
就這么三言兩語間,李明晨就替白狼完成了開脫,算得上是極為上心了。
其余眾人聽了這番話,果然不好意思再多說什么。三個道士里領(lǐng)頭的秦真元還說了一句:“罷了,只是一個孩子的無心之語,咱們不要計較。”
不料周梅云似乎不愿善了,他紅著眼睛,嘴里的語氣急躁無比:“此路不通?什么此路不通?”
周梅云的情緒實(shí)在是過于激動,以至于一股腦便爬了起來,一雙三角眼中噴吐著幾乎實(shí)質(zhì)性的火光。他原本生得就不太好看,此時又紅了眼睛,看上去仿佛是要吃人一般,令人驚懼莫名。
白狼完全無視了其余人的話,一雙眼里只有周梅云,略帶稚嫩的童音再次傳來:“你來看看就知道了。我雖然不懂陣法,但最起碼我也能看出你畫的這些東西,根本湊不出一個完整的陣型。”
“你這孩子怎么……”祝玄英怒意更盛,剛要開口,突然就被一陣怒吼打斷了。
“放屁!”周梅云跳了起來,仿佛是一只上下?lián)潋v著打鳴的公雞,“這祠堂的護(hù)宅大陣就是如此,我修習(xí)陣法多年,這樣的陣型早就刻在腦子里,絕不會畫錯!”
“我知道你不會畫錯。”白狼停頓了一下,深深的換了口氣,“你來看看便是。”
這孩子顯然也是憋了一肚子火,他剛剛停那一下,明顯是在深呼吸換氣,否則只怕他也快要控制不住胸中那股由焦躁帶來的狂怒。
周梅云幾步跳了過去,一把扯過白狼手里的那張紙:“拿來我看!”
他抓得又快又狠,“嗤啦”一聲,紙都撕開了一截。不過這點(diǎn)小事他現(xiàn)在也顧不上了,趴在地上就開始拼湊起那些元?dú)膺\(yùn)行規(guī)律的圖來。
其余幾人也非蠢才,雖然祝玄英為代表的眾人尚且還有些惱怒白狼的反應(yīng),但正如柳欣言所說,此時并非是內(nèi)訌的時候。幾個人都勉強(qiáng)壓制住脾氣,走過來觀看。
周梅云畫的圖,受限于他豹皮囊中準(zhǔn)備的紙張?zhí)。蚨譃榱撕芏喾荩恳粡堌?fù)責(zé)一個部分,臨摹那處的元?dú)庖?guī)律。此時他好似拼圖一般,一點(diǎn)一點(diǎn)將這“元?dú)膺\(yùn)轉(zhuǎn)圖”拼湊完成,細(xì)細(xì)的察看,面色漸漸的就冷靜了下來。
幾個人雖然看不太懂這些運(yùn)轉(zhuǎn)規(guī)律,但是線條的起承轉(zhuǎn)合卻是一目了然。仔細(xì)看了幾眼,秦真元忍不住喃喃自語:“竟然果真是此路不通……”
“什么此路不通?”祝玄英入門修行的時間最晚,他雖然看出來這些線條代表的是元?dú)膺\(yùn)轉(zhuǎn),但卻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其背后代表的含義,故而有此一問。
周梅云抬了抬手,示意不要說話:“狼崽,你說得不錯。這些線條當(dāng)真是不通的。這座護(hù)宅大陣只有元?dú)馊肟冢瑳]有出口,理論上根本不可能運(yùn)轉(zhuǎn)起來。”
可是這大陣在這幾日里,分明不斷的運(yùn)轉(zhuǎn)著,生生承受住了眾人一次又一次的攻擊。這些是眾人親眼所見,絕不會有假。
完全不通的運(yùn)轉(zhuǎn)軌跡,到底是怎么讓這座大陣運(yùn)轉(zhuǎn)起來的?
常識與現(xiàn)實(shí)出現(xiàn)了偏差,幾個人看得眉頭緊鎖,縱然有心分析,卻根本不知道應(yīng)當(dāng)從何處作為突破口。
白狼眼中發(fā)綠,語氣冷靜得有些可怕:“這座陣肯定是不通的。可是周大哥,你不是說,這祠堂不止一個陣么?”
周梅云眼睛一亮:“的確,還有一座定向傳送陣……這種陣,恰恰正是此路不通的例子!”
……………
“這座山上毫無疑問是有陣的,而且我敢肯定周圍其他的山上也有。”小譚斬釘截鐵的說著。
她似乎是怕喻超白這個門外漢聽不懂,比劃起來:“你有見過‘九連環(huán)’么?就像那種東西一樣,幾個陣互相嵌套,連在一起……”
喻超白想了想:“我知道你講的是什么意思了,但我覺得咱們還是得親眼看看,才能知道這些陣法應(yīng)該怎么解。”
親眼看看?
小譚瞪大了眼睛:“咱們此時就在陣?yán)铮硖幤渲校趺茨芸吹们迦材兀俊?/p>
喻超白笑了笑,他有點(diǎn)得意忘形,忍不住就伸出爪子拍了拍小譚的肩:“所以說小譚呀,有的事情不需要遁術(shù)也可以做到的——你忘了么?咱們剛剛才下過山的。”
下過山?下過山怎么了?
小譚茫然的看著他,連喻超白的爪子拍打她的肩膀也沒反應(yīng)過來,丹鳳眼里滿是懵逼。
啊哈,智商跟不上了吧,你小子也有今天!
喻超白吹了口口哨,能壓過“兇神惡煞”的小譚一頭,喻超白覺得非常解氣。心情舒暢了,他的語氣里也就不免有些輕松:“嘿嘿,你忘了么?咱們是走到了對面的山腳時被傳送回來的……這就意味著,咱們只要不出這座山,那就可以自由活動!”
自由活動?可是自由活動和破陣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小譚仍然沒有理解到喻超白的意思,一臉無辜的看著他。
喻超白心中暗爽,心想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小譚也有任我操作的時候……
他正得意忘形的想著,冷不丁就有一只小手突然殺至,擰住他的耳朵就揪了一圈!
“疼疼疼!疼!”小獵人再次為輕視譚姑娘付出了代價,這下他不敢賣關(guān)子了,趕緊解釋道:“我說了,我說了啊,你想啊,咱們?nèi)绻镜米銐蚋撸遣皇蔷湍芸辞逯車娜擦耍磕芸辞迦玻蹅兪遣皇瞧鸫a就能明白這個什么‘九連環(huán)’是個什么陣型了么?能看清陣型,咱們是不是就有機(jī)會出去了?”
小譚“咦”了一聲:“小魚,想不到你還挺聰明的嘛!”
喻超白趕緊否認(rèn):“沒有沒有,我這都是小聰明,比不得小譚你的大智慧的。”
小譚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錯。多說點(diǎn),我愛聽。”
她一高興,非但不肯放手,揪著喻超白耳朵的力道反而就更大了些。喻超白疼得直抽涼氣,只覺得自己耳朵都快要掉了,他有些急了:“你怎么回事啊,不告訴你要動手,告訴你了還要動手?”
小譚哼了一聲:“你剛剛拿你的爪子拍我!”
啊這……
喻超白苦著臉,心想這下壞了,這賊婆娘居然還記仇……
小譚得了喻超白的提議,又已出了氣,又生出些許離開的希望,只覺心情大好。心情一好,很快就饒了喻超白,她小手一揮,豪氣干云的說:“前面帶路!”
哼,等我練好了本事……喻超白一面憤憤的想著,一面飛快的帶著小譚往山頂爬去。
上山的這一路著實(shí)乏善可陳,喻超白領(lǐng)著小譚登上山峰時,日頭正濃烈,恰是午時的天光,縱然以這片山脈濃厚的云霧,在這一時刻,也照破了山河萬朵。
在陽光最濃烈的那一刻,他們看到,九座大山首尾相連,彼此之間環(huán)繞成一個巨大的圓圈,而這圓圈的底部,則是一片開闊的圓形山谷。
在這山谷的中心,一道人影沖他們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