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允許的話,齊淑芳真想當眾給賀建國來個大大的擁抱,親吻他的臉。見到他,所有的思念盡數化為烏有,現在,她的臉上蕩漾著笑容,心中滿滿的都是喜悅和快樂,她不知道自己這時候有多美,整個人都在發光。
扛著大包裹、拎著藤條箱的賀建國心中的感動不知道用什么辭藻來形容,只覺得像身處在暖陽之下溫水之中,眉宇間的一點抑郁之氣全部消散。
齊淑芳剛下班不久就來了,發現賀建國背著鼓鼓囊囊的大包裹,要接過來自己扛著。
“嗐!哪能讓你扛著這么多行李?”要不是她舉動異于常人,賀建國差點忘記自己老婆力大無窮的事實,但也不能讓老婆扛行李吶!
“好吧!”
為了顧及賀建國大男人的臉面,齊淑芳拎著自己的藤條箱,再拎著他的藤條箱。
回家之前,她陪著賀建國去市委辦公室報名,辦理調任、就職手續,并把糧食關系轉到古彭市。賀建國由技術員轉為干部級,套行政22級,月工資標準為54.5元,比原先的工資漲了不到兩塊錢,糧食供應則按照工資區和工種,相應減少了一部分。
不過,即使減少了供應,也比齊淑芳高出一截。
辦完這些事,回到家天都黑了,賀建國先去隔壁探望老父,父子相見,免不了問起幾個月不和家里通信的事情,賀建國只說是保密要求,含糊帶過,著重提了自己現在的工作。
和工人的想法不同,在老農民看來,當干部是非常榮耀的一件事。
賀父很高興,賀建黨和賀建軍也十分歡喜,賀建國在市政府上班,賀建黨大隊支書做得只會更加穩當,不用擔心被本大隊的其他人取而代之。
敘過舊,交代完,回到自己家,夫妻兩個才有屬于自己的空間。
賀建國回想這幾個月被隔離審查的日子,簡直就像在夢境,栓上門就抱住齊淑芳,緊緊地不肯松手,靜靜地沒有說話。
齊淑芳反手抱著他的腰,頭靠在他胸前,眉梢眼角帶著濃濃的笑意,她沒有提賀建國的傷心事,而是表達自己的喜悅,“我很高興,我們以后可以永遠住在一起,不用再分居兩地,只能用書信聯系。建國,你回家了,回到自己的家鄉了,你不高興嗎?”
“高興,很高興。”
“那不就結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以后有機會,我們還是可以見到你的同事。”齊淑芳腦袋往上一頂,賀建國只覺得胸前有一股大力襲來,腳下蹬蹬蹬往后退了好幾步,后腿肚子碰到床沿,完全控制不住,往后倒在床上。
齊淑芳順其自然地趴在他身上,嘴巴貼住他的唇,吧唧吧唧一連親了好幾口,現在沒有外人,她終于可以一親芳澤啦!嘿嘿!
沒有哪個男人能忍受這種姿勢,于是,賀建國的反擊戰開始!
小別勝新婚,床上被內,肢體糾纏,喘息交錯,你啃我,我咬你,戰況激烈無比,轉天清晨醒來,屋里依然充滿柔情蜜意,散不盡各種旖旎。
齊淑芳伸了個懶腰,不等她開口,賀建國一把捂住她嘴,“不準說!”
“唔唔唔……”放手啦!她不就是想讓自己老公好好歇歇嗎,免得下一夜再戰不力,怎么就不能說了,嘖!男人的自尊心!
好吧,她會體貼一下的。
體貼自己男人是女人的職責。
齊淑芳拍賀建國放在自己嘴上的手背,點點頭,意思是答應他不開口了,等他松開手,迅速送他一枚大白眼,“我是問你早上想吃什么飯!你捂著我的嘴干什么?你以為我想讓你休息喔?”不懷好意地嘿嘿笑。
“你……”
賀建國氣呼呼地翻身下床,“我做飯!”
“你做?好呀,好呀!”對哦,賀建國手藝比自己好,齊淑芳趴在床上,腳丫子翹得老高,“家里有昨天買的饅頭沒吃完,抽屜里有咸菜鹽豆蘿卜干,我要喝大米粥,吃煮雞蛋。”她連續上班三天,家里沒有剩的煎餅饅頭,昨天直接在市里買了一些饅頭帶回來。
賀建國麻利地熬了粥,餾了饃,煮了雞蛋,炒了一盤鹽豆炒雞蛋,金黃色的雞蛋包著顆顆分明的紅褐色鹽豆,散發著濃郁的香氣,十分誘人。
體力消耗過大,齊淑芳一口氣喝了兩碗飯,吃了兩個饅頭,飯量直逼賀建國。
做飯是賀建國,刷鍋刷碗也是賀建國,齊淑芳擎等著吃喝,好不自在。
賢內助吶!
齊淑芳盤腿坐在椅子上,吃著賀建國帶來的蜜餞,對自己點頭表示贊同。
賀建國收拾完廚房,見缸里的水只有淺淺一層,又去井邊挑水,來回好幾趟才把水缸裝滿,蓋上高粱桿兒的鍋拍蓋子,壓上石頭。
等他進屋,齊淑芳跳下椅子,塞了一個蜜餞到他嘴里。
“我自己吃。”
“不要,我喂你。你給我帶的,就是我的,只有我喂你,才準你吃!”
兩人吃著蜜餞,親親密密地說著離別后自己身邊發生的事情,都不肯出門。
吃完,齊淑芳洗了手,搬出兩人的藤條箱和賀建國帶來的包裹,臟衣服和臟被單拿出來扔進臟衣籃,干凈的衣服則抖開查看一下,然后疊好放進衣柜,男女主人的衣服團聚了,真好,正準備拆包裹,賀建國忽然想起自己給她帶的禮物,“快別動!”
齊淑芳手一頓,莫名其妙地道:“怎么了?”
賀建國從大包裹里抽出一條被子,扯開四角,摸了半天,從里面掏出幾件東西,兩手一合,捧到齊淑芳跟前獻寶,“看,喜不喜歡?”
“什么東西……啊!”齊淑芳一聲驚呼,眼睛直盯著賀建國的掌心。
是玉石飾品,一只橙紅的滿色冰種翡翠手鐲,一只玻璃種淺陽綠手鐲,還有一對三股麻花絞絲白玉手鐲,一塊菠菜綠的冰種滿色翡翠吊牌。
這幾件首飾一看就知道沒保養好,黯淡無光,失色失水,表面也有不少劃痕,顯得頗為陳舊,而且翡翠飾品即使是滿色,色調也不是均勻一致的,有濃有淡,遠遠不如齊淑芳手中那塊未經雕琢的翡翠來得出色,所以,看起來不像值錢的寶貝,反倒像假貨,如果將來佩戴的話,必須經過工匠重新打磨拋光。
“哪來的?”齊淑芳拿起綠翡翠手鐲戴在左手腕上,印著雪白的肌膚,顯得手鐲翠意盎然。她不懂古董,但是她認識珠寶,在前世,除了被幸存的女性佩戴在自己身上彰顯氣質美貌,最不值錢最沒有用的東西就是金銀珠寶,她以前的空間里有一大堆。
“買來的。”
賀建國得意,牛浩說得不錯喲,是女人就沒有不喜歡珠寶首飾的,幸虧自己記住了他的建議,看到古董時率先買下幾件首飾,嗯,以后也要注意,見到好的珠寶首飾就買下來,對這方面他還算有點眼力,知曉優劣。
“在哪兒買的?多少錢?你怎么有時間去買。”隔離審查期間能搞這些事?齊淑芳有點不大相信,可別冒險買這些,這些東西將來再值錢都比不上個人安危。
同時,齊淑芳又覺得很郁悶,她怎么就沒這份運氣呢?
馬天龍能挖到寶貝,賀建國隨隨便便都能遇到好東西,她在家打打獵種種地,意外之財就那么一對在廢品收購站里找到的老銀鐲子,是不值錢的貨色。
她也想在黑市中能撿漏,在廢品站能淘寶,在底下能挖寶,可都是別人的,她沒有。
她決定鉆研鉆研關于鑒寶的書籍,再向金教授討教討教。
賀建國隨手把手里的玉石首飾放在桌子上,一邊埋頭于包裹中翻找,一邊回答道:“討價還價好半天,一共花了十五塊錢和五斤糧票。就是在審查結束之后,我辦理調職手續的那幾天,審查期間我哪有時間去逛街。我去城里想把手里的工業劵和購物票用掉,畢竟以后不會再回去了,誰知百貨商店沒進去,倒誤入黑市,就揀能入眼的東西買了幾件,有的用錢買的,有的拿各種票證換的。有錢人家手里那點東西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依然不敢光明正大地賣出去,而且玉石陶瓷這些東西銀行也不收,只能私下交易。”
亂世黃金,盛世古董,哪朝哪代都有這個規律,幾千年來沒變化過,別看現在古董是四舊,翡翠玉石變成了糟粕,不值錢,等國家經濟穩定下來,百姓生活水平提高了,這些東西立刻就會變成新寵,成為大家品味的點綴。
經老婆提醒后,賀建國奔向收藏古董玉石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反正不會給生活造成負擔,多多益善。
翻來翻去,他先翻出一個掐絲琺瑯的鼻煙壺,接著拿出一對文玩核桃,然后取出一個紫檀雕的手把件和一個天青色的筆洗,“這幾件一共花了四塊錢和十二張工業劵。”
繼續掏啊掏,又從包裹里掏出一個差不多二十厘米高的粉彩瓷罐和一幅字畫卷軸。
齊淑芳撲到他背上,雙臂勒著他的脖子,“以后你再去黑市撿漏,得帶我一起!讓我長長見識!”她經常能聽到同事說家里糧食不夠吃,去黑市買高價糧,可是她一直都不知道黑市位于何處,去鳳凰山腳下看房子回來,也只是看到兩個人的私下交易而已。
她悄悄問同事,他們都是神秘地笑笑,不回答。
“輕點,輕點!先松開,松開!”差點被老婆勒死的賀建國翻著白眼,顧不得感受背后的一片柔軟,反手一把拉下她,點了點她挺翹的小鼻子,“你再這么用力,你丈夫我就被勒死了!黑市不是好地方,不要輕易進去,國家一直都盯著呢,我也是誤入其中才順水推舟,反正我以后不在那兒了,平時我不會去。以后咱們都在市里上班,不能隨便進出黑市,叫有心人看見了,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你要是真喜歡這些東西,以后我帶你逛舊貨市場,那里是光明正大賣這些東西的,和黑市一樣都是真假參半,全靠眼力。”
“說定了,不許反悔!”
“一定不反悔!”賀建國猛點頭,他相信自己搖頭的話,一定會面臨著老婆天生神力的威脅,真是太沒有男子漢的尊嚴了!
齊淑芳心滿意足地把東西仔細整理一番,然后收起來,決定埋到山里去。
下定決心,齊淑芳就把馬天龍挖到的寶貝和藏著的寶貝告訴了賀建國,“我都埋在深山老林里了,除了我,沒人能找到那些地方,也沒人能挖出來。”
說著,得意洋洋地道:“你這次帶了不少東西回來,可都不如老馬給的貴重。”
雖然她沒有生活在幾十年后的時代,但書上都記載了呀,攀比之風漸盛,越是有錢的人越喜歡搞收藏,極品的翡翠、古董和鉆石動不動就是數以億計,天價!
得知齊淑芳這幾個月做的各種事情,賀建國不由得冷汗淋漓,又是感激,又是慚愧,感激齊淑芳把金教授夫婦照顧得如此周到,慚愧于自己的責任全靠妻子一力承擔,還得應付老奸巨猾的馬天龍,一個疏忽,可就要了命!
“老師那邊的事情,以后交給我,你別管了。老馬有事,我去辦,你別出面。”
“我們是夫妻,你的責任就是我的責任。”齊淑芳看出賀建國的意思,立刻開口,“你要是覺得不該我承擔,我就生氣了!”
賀建國握著她的手,“我是慚愧……”
齊淑芳打斷他:“你不用感到慚愧,我很樂意和你共同承擔。”
她不想讓賀建國繼續糾結這件事,迅速轉移話題,說自己悄悄在山里種地,兩畝多地共收玉米八、九百斤,拉著去看自家裝糧食的木箱子,高高地摞在墻角,是她后來又從廢品收購站找到的樟木箱子,很有用。又說自己準備榨油的八十斤花生沒剝完殼,暫時不能去榨油,另外二十斤留作種子,自留地沒有了,明年就在山里種花生。
賀建國不喜反驚,臉一白:“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再深入西山嗎?居然在山里開荒種地。被發現了怎么辦?遇到厲害的野獸怎么辦?你一個人怎么耕種收割?”
啊,忘記了!
齊淑芳迅速低下頭,小小聲地道:“我一個人管著好幾張嘴,擔心糧食不夠吃,正好看到山里有一塊比較肥沃的土地,我就試著種了,沒想到收成這么好!咱們生產隊的玉米產量都沒這么高。建國,你別生氣好不好?現在你回家啦,以后你來干活!”她想起自己好像在賀建國跟前說過會偶爾打小獵物,趕緊說出來,表明自己沒有讓自己陷入危險。
該剛則剛,該柔則柔,齊淑芳很懂得剛柔并濟,她伸手抱著賀建國的胳膊一個勁地搖著撒嬌,愣是讓賀建國因擔憂而生的怒氣憋了回去,長嘆一聲,“你呀……”幸好自己回來了,天天看著她,免得她膽大包天,再干出別的事情。
不生氣了?偷瞄賀建國臉色一眼,齊淑芳輕輕拍了拍胸口。
賀建國沒舍得責備她,追根究底是自己沒用,才會讓妻子冒險。
齊淑芳不愿意看著賀建國自責,笑瞇瞇地道:“我只會出點傻力氣,咱家能有現在的好日子,靠的全是你呀!每次上班,有工友問我時間,都特別羨慕你對我這么好。他們好多人家的丈夫有了錢,首先是給自己買自行車和手表,像你這樣的人太少太少了。現在,你回來了,家里多了頂梁柱,我心里特別踏實,感到特別幸福!”
她家建國又能干,又有男女平等的思想,又懂得愛護老婆,真是天下第一好男人。
好聽的話像不要錢似的從齊淑芳嘴里冒出來。
“好了,你夸得我都暈頭轉向,不知道東南西北了。”這些話來自別人之口,賀建國沒有半點感覺,來自自己老婆的感覺大不相同,黝黑的臉上透著紅色,“爹和大哥說你陪北京來的干部進山找人,咋回事?咱家自留地交出去了?咋回事?詹仁喜的堂哥詹仁懷死了,又是咋回事?”長年累月不在家,賀建國的問題就像機關槍里打出來的子彈,一個接著一個。
除了慕雪尋被人販子拐來得自己拯救之事以外,齊淑芳把其他事情詳細說給他聽。
聽到詹仁喜和齊麻子因買賣人口而獲刑,賀建國緊緊地皺起了眉頭,罵了一句活該,他一直都不贊同鄉下買妻子、賣女兒的行為,可惜他一直在外面,而且人微言輕,無力改變這種落后的風氣,默默聽到最后,忽然問道:“北京來的干部姓慕?”
“是啊,叫慕青云,怎么啦?”
“我這次提前結束審查,平安轉職回來,好像就有姓慕之人的幫助,是北京來的干部,叫慕青峰。”賀建國把曹金龍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齊淑芳,“這么看,很有可能是因為你幫他們找人,所以他們幫了我一把。”
齊淑芳呆住了。
慕青峰和慕青云聽起來就是一家人啊,而且同是北京人。
“一定是他們!”齊淑芳完全可以確定,慕家這次沒對自己隱瞞他們暗中幫助賀建國的事情,就說明他們想讓自己知道他們在報恩在還人情。
賀建國唏噓不已,“我竟然是沾了你的光。”
“我們是夫妻呀,你讓我重復多少遍才行?我的不就是你的?不準再說這種話!慕家對你的幫助咱們自己知道就行,別跟爹和大哥他們說。”
齊淑芳提醒道,看著賀建國點頭,她才放心,“等到天氣涼了,咱們多打點獵物,多做點風干野味,給慕家和齊婆婆家寄一點過去,感謝慕家對咱家的幫助。”維持住和慕家、李家的關系,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等等,齊婆婆家的地址我記得,你怎么知道慕家的地址?難道你上次幫慕家找人,他們就把地址留給你了?他們怎么可能這么禮賢下士。”賀建國提出疑問。
“我沒跟你說嗎?”
“什么?”
“慕家那位外甥是我救的呀!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子,不知道怎么流落到咱們這里了,我救了他,給他做了吃的,把他安排在西山里,然后替他發電報回家等人來接。所以慕家來到之后,直接找我帶路進山找人。這件事我沒跟任何人說。”齊淑芳胡編亂造慕雪尋的情況,方便自己說明慕家的謝禮,“事后,慕家給我寄了不少東西,還給我寄了一千塊錢。”
賀建國大吃一驚:“你說的是真的?”
齊淑芳點頭,“當然是真的。老馬讓我變賣一塊金磚,我有點舍不得,也不敢去銀行里冒險,人家肯定要問金磚來自何處,所以我就對老馬說金子賣掉了,實際上買衣服被褥是花慕家給的一千塊錢。我想,慕家肯定怕我提出無理要求,所以提前給我寄錢,我就心安理得地收下來了。我以為他們的謝意到此為止,沒想到還幫了你一把,反倒是我們欠他們的了。”
賀建國半天沒說話。
齊淑芳偷偷看了他幾眼,咬著唇,“要是你覺得不能收,我就把錢還回去,反正我記得慕家的地址。給老馬和老師他們買衣服被褥寄過來,沒花多少錢,一千塊錢還在。大不了以后就賣一塊金磚,反正金磚也不是我們的。”
“不用。”賀建國當即阻止。
“嗯?”既然不用,為什么臉色這么難看?齊淑芳如實問出了口。
賀建國苦笑:“我是覺得這件事有點不可思議,不過想到慕家是高級干部,心里就釋然了。這筆錢應該收,要是不收,反而讓他們覺得咱們居心叵測,事后可能會挾恩圖報。”
“我也是這么想的,所以就坦然收下了,以后有什么好東西給他們寄點就是。雖然咱們是普通百姓,沒有他們的權勢,但是咱們日子過得好好的,也不愛惹是生非,用不著覺得自己低人一等,需要巴結他們。他們送禮,咱們回禮,就這么簡單。”
賀建國很贊同,“好,聽你的!”
“嗯。這件事以后再說,我們明天先去找房子,等你上班,咱們就必須住在市里。市委辦公室的領導怎么說?什么時候去上班?有沒有找房子的時間?”
“有。江書記讓我先休整一下,周一上班。”賀建國就職后就是科員以下的辦事員,算是辦事員中級別最高的,需要負責市委辦公室里的日常事務。
今天是周四,也就是說賀建國能休息三四天。
齊淑芳對房子念念不忘,她總覺得房子不先買下來,心里就格外不踏實,而且她和賀建國都在市里上班,找房子勢在必行。于是她和賀建國拜訪過幾家親友,著重謝過霍父和霍劍鋒的幫忙,然后去市區找房子。
老周的房子其實挺不錯,價錢也合適,但要求同住的條件則讓她很不滿意。她就是不想和外人同住一院才想買房子的,老周的條件太讓人為難了。
賀建國聽完,不太贊同買老周的房子。
他們很用心地尋找,倒真叫他們找到了一所比較合適的房子。
說來也巧,他們去房管所找陳大嬸問最近有沒有房源,正好有人來登記想賣房,一個想買,一個想賣,問明房源情況,一拍即合,當即就決定親自看一看。
這座房子位于古彭市南郊,鳳凰山、紀念塔以北,在國家五十名山之一云龍山的北山腳下,師范大學的西側。這座山頭有國家元首的登臨之處,環境不用說,特別好,而且備受愛護,誰敢不尊敬國家領導人?
古彭市大部分風景區、名勝古跡和紀念塔都坐落在附近,說是南郊,其實非常接近市中心,只是沒有正式劃分區域而已。
從這里往北偏東就是火車站,距離不算太遠,往東南方向就是市政府,稍遠一點。
這樣很好,齊淑芳可以步行上班,賀建國每日早晚騎自行車上下班。
房子的地理位置比老周家的好,交通方便,院子的面積也大了一半,坐北朝南的正房三間是青磚瓦房,東西三間偏房、廚房、廁所和門樓則是磚木結構,看起來相當結實,水電都有,而且家具齊全,一整套老雞翅木的舊式家具和房子一起賣,作價三百塊和三百斤糧食。
一口價,不接受還價。
齊淑芳里外參觀一遍,正房里收拾得干干凈凈,家具雖然陳舊,但料子是極好的,桌椅幾案應有盡有,東間臥室里是一座雕花帶腳踏的架子床,比現在的新式家具還好,就是所有家具的雕花都被磨平了,顯得平平無奇,沒有質感。
東偏房是客房,有床,西偏房原本是書房,現在空空蕩蕩,只剩書架子了。
院里種著一棵石榴樹,墻角處郁郁蔥蔥地栽了數叢月季花,綠葉紅花,增添了許多雅致。
房主姓林,是師范大學的老師,今年七十多了,因是貧農出身,成分清白,雖然一開始吃了點苦頭,被學生打了一頓,但終究躲過了一劫。
“這是我自己買地建的房子,契約啥的都在我手里,45年左右建成的,距今不到三十年,當時花了不少錢,沒有出現過漏雨的情況。”林老師急于脫手,耐心地給他們講解,“家具都是老雞翅木,我自己費心買的木頭,找工匠打的,仿明清家具款式。前幾年風聲緊,我就自己動手把雕花磨平了,沒辦法,日子總得過下去。”
“這么好的房子,您為什么要賣?”
聽齊淑芳詢問,林老師臉上出現一抹苦澀,嘆息道:“我就一個兒子,多年前和我發生分歧,一直住在外面,不大歸家,現在他遇到了難事,一家子請調去外地工作,上頭已經批準了。窮家富路,到了外地不知道啥情況,我想給他多準備點錢和糧食帶上。我手里值錢的就這套房子,我兒子不在這里工作,也用不到。”
齊淑芳皺眉道:“遇到了什么難事需要您賣房子?您賣了房子,以后住在哪里?”老周買房都考慮自己的住宿問題,這位林老師不會沒考慮過吧?
雖然她急于買房,但總得解決后患,免得這位賣房后又反悔。
林老師心里有點感動,連忙擺手,“不用你們擔心,我兒子外調后,我就去他家住,算是給他看房子。”
那就好,不用擔心他反悔。
齊淑芳扭頭問賀建國:“建國,你覺得怎么樣?”
賀建國也一直觀察這座房子的設計結構等,頷首道:“還不錯,價格也比較劃算。”
“那咱們就買下吧,再過一兩天咱倆就上班了,可沒時間再去找房子,等單位或者房管所分房那是遙遙無期。”
“行,你做主。”
齊淑芳眉開眼笑。
接下來賀建國和林老師親自交談,雙方都無異議,手續自然順利。
先去房管所,請陳大嬸以及其他工作人員作證,擬買賣合約,一式兩份,寫明房屋的地址、面積、房間數目等等,還有連同家具一起,作價三百塊錢和三百斤糧食,先付五十塊錢定金,剩下二百五十塊錢和三百斤糧食明天送過來,沒有疏漏了,雙方簽名并按手印。之所以按手印是因為有些工作人員是文盲,不識字。
賀建國夫婦回家拿錢拿糧,林老師收拾行李先搬家,次日錢糧結清,當面確定,在房管所里正式辦理房產登記以及各種產權證書,林老師把鑰匙交給賀建國,自己就直接走了。
賀建國和齊淑芳先把鎖換了,然后去給老周回話。
雖然沒到一個月,但不買人家的房子了,總得跟人家說一聲,畢竟耽誤人家賣房了。
老周大失所望,“俺以為俺能把房子賣掉,沒想到你們也不買。看來是俺的要求不大合理,但俺又不能不這樣,俺就再看看吧,興許還能碰到愿意的買家。”
齊淑芳再三致歉。
老周越是不在意,她越是覺得有點過意不去,但又不知道怎么做才好,和賀建國離開老周家好一會兒了,仍在長吁短嘆,就在這時,一人慌慌張張地迎面跑來,跑得特別快,像是背后有狗追一樣,與他們擦肩而過時,看到自行車后座的右邊掛著竹筐,他的眼睛一亮,迅速把懷里一個小包裹擲到竹筐里,自己撒腿就跑了。
賀建國和齊淑芳還沒反應過來,后面就有四個民警跑過來,他們沒有停下來看賀建國和齊淑芳,看見前面那人的背影,嘴里大叫著停下,直接追了過去。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