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想到,鄭耀拍了王錚的帥案,他卻沒發火,只是看了鄭耀一眼,就淡淡地說道:“好吧!既然你說急,咱就先說這個。”
王錚抹了把臉,低著頭喝了口茶水,然后繼續說道:“是畝產翻翻的事兒吧?是新農具和灌溉的事兒吧?”
“屬下都沒說完,你怎么知道?”鄭耀納悶地問,他現在還有些后怕,更怕王錚會秋后和他算賬。
“我自然知道,李富貴就是我爹···”王錚抬起頭,面對鄭耀衛晃道,此時,他已是滿面的淚水。
“王副總管,好,你說不急就不急,咱不說了這事兒了行不?你別哭啊!李富貴就算是你爹也是好事兒,你哭什么?再說,你姓王他姓李···”
鄭耀頓時傻了。自己到底說了什么啊?怎么把這位殺人都不眨眼的家伙說哭了?
“我爹已經死了,死于李家洼之戰···”王錚滿臉淚水卻神色平靜,他目視門外,目光卻沒有任何焦點。
此時,山娃已是泣不成聲。但他職責所在,依然站在原地沒動半步。
“當時,他為了救鄧校尉和山娃,被一個噠突百戶戳了一刀···他是我義父,山娃是他的親生兒子。”
原來如此,眾人恍然大悟,這才知道王錚數次阻止鄭耀往下說,就是怕忍不住自己的悲傷。
“王副總管···”鄭耀衛晃等人身軀一動,就想站起來給王錚和山娃行禮道歉。
“不用,大家繼續說,公私分明。”
王錚伸手阻止了眾人,然后又用袖子擦干了滿臉的淚水,看著鄭耀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但這事兒急不來,今夏大旱,農戶的收成不好,明年開春的種子都不夠用,打造新農具也需要生鐵,可朝廷撥給雁山的生鐵還不夠軍事所用,更別說打造新農具了,是這樣吧?”
鄭耀衛晃一起點頭。兩人這些天都想多用些生鐵,都快打起來了。
“打開府庫篩選種子的事兒我可以簽字,算是借給農戶的,明年收了糧食后加少許利息歸還。生鐵的事兒···”
王錚撓了撓頭:“向朝廷申請生鐵的公文你們寫,多申請一些,不妨獅子大開口,我也簽字。現今,噠突人大敗,死了三萬多人,短期內已無力南侵,咱們雁山的軍事壓力暫時不會太大。這樣,老衛,現有的生鐵多撥一些做民用,生鐵申請下來后再給你補上,你看怎么樣?”
“不怎么樣···”衛晃想都沒想就說道:“誰知道向朝廷申請生鐵的公文能不能批下來?即便能批下來,誰知道啥時候能送來?即便能送來,誰知道能送來多少?我們衛府的生鐵還不夠用,不行,不給。”
衛晃神情堅決,沒有商量的余地。
“衛晃···”一聽王錚都答應了,衛晃居然還不給,鄭耀立馬又急了,他連衛晃的官職都不稱呼了,直接很不禮貌地叫起了名字。
“衛晃,王副總管都說了,目前咱們雁山的軍事壓力不大,你多撥一些生鐵做民用,可也是為了咱們雁山,不是我鄭某要用,假如是我鄭某的私事,你就是求著我,我也不會接受你一斤生鐵。”
“鄭耀,不給就是不給,誰不知道你向來有借無還,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衛晃個梗著脖子沖著鄭耀叫喊,還噴了鄭耀一臉口水。
鄭耀抹了把臉,瞬間就臉紅脖子粗,立馬站起身來一挽袖子。貌似要和衛晃掐架。
“好了,都別吵了···”王錚一看情形不對,雁山衛知府鄭耀和雁山衛府衛晃,兩個除了他以外雁山最大的主官,這是要在這提督府的大堂上打起來的節奏,他趕緊站起身把兩人拉開,各自按坐在凳子上。
“這事兒我說了算,明日衛府撥十萬斤生鐵交給鄭知府···”王錚也是不容商量地說道。
“十萬斤?···”衛晃不信地看著王錚,撇著嘴冷笑著說道:“呵!王副總管還真敢說。別說是十萬,現在,衛府就連三萬斤生鐵都沒有,想要我撥十萬斤生鐵,那我就算把將士們的盔甲戰刀都添補上也不夠。”
“咋?衛府連十萬斤生鐵都沒有?”王錚也是不信地問。
十萬斤生鐵,不過才一千噸,王錚是真不信,擱他所知的后世來說,雁山衛也算是個軍區,至少也是個分軍區,他就不信,一個軍區居然連一千噸生鐵都沒有,一千噸鐵,不過才是后世一個不大的工地所用鋼材的數量。
“王副總管,我哪敢騙你?衛府是真沒有。朝廷每年才撥給咱們雁山衛八萬斤生鐵,現在都是年底了,早就用的差不多了,要不是我這扣點兒那扣點兒節省了好幾年,現今怕是連兩萬斤都湊不夠。”
衛晃愁眉苦臉地說道。
他算是看出來了,王副總管居然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人,鄭耀不就是拍了下帥案嗎?要不行,我也會拍。
“總共才兩萬斤?是少了點,那這樣,老衛,你就先撥一萬斤生鐵給鄭知府,過了年讓他加倍還給你。”
王錚都張口了,衛晃也不敢一點都不給,一萬斤生鐵,明年加倍還,衛晃也比較滿意。
雖說鄭耀是個鐵公雞,可王副總管都打了包票,說明年鄭耀要是不還給他生鐵,他就送給衛晃一座鐵礦,讓衛晃想用多少用多少,氣死鄭耀這個鐵公雞。
衛晃雖和王錚打的交道不多,卻也聽說過王錚的本事,知道他雖然是短頭發,像是個和尚卻不是個和尚,但他也像和尚一樣是不打誑語的,也就答應了。
又談了一會兒,農田增收的事兒就說定了,鄭耀要提前準備安排明年的春耕。要注意種子,農具,灌溉的水渠等等很多細節問題。
王錚答應他,改天,自己會親自寫一份材料交給他,讓他先找一個縣做試點,按照他的方法種植莊稼,要不然,憑現有的條件,種子和農具都不夠用。
只不過,王錚說,即便完全按照他的方法種植,他也不能保證畝產翻翻,但是增產一成應該問題不大。因為,各地的水土不同產量也會不同,也不可能每個村都有臭水塘,就算有臭水塘,臭水塘里的污泥也不夠村里所有的土地所用。
之所以李家洼他家的產量能翻翻,主要是那個臭水塘里的污泥,全用在他那八畝地上了,李家洼的其他農戶想用也沒了。想要增收,只能用糞肥,比如,家畜家禽的糞便,還有植物漚制的農家肥,草木灰等等。
至于尿素復合肥之類的,王錚沒敢說,說了也沒用,以現在的工藝技術,根本就造不出來。
接下來的議題是衛晃提出來的。
他說,雖說林州首戰大敗,死了四萬多將士,但后來也勝了兩仗,殺了噠突三族三萬多人。
敗的要查出原因追究責任,勝的要撫恤將士論功行賞,這叫獎功罰過公平合理。另外,此次大戰,因為主戰場就在雁山衛,因此雁山衛投入的兵力也最多。兩次大戰,光是雁山衛就戰死了兩萬多將士,現在只剩五萬多兵力,可雁山衛要戌守四州三十八縣,僅憑這點兵力根本就不夠用。
衛晃要求,給朝廷下公文,要求朝廷盡快撥過來至少三萬兵馬,要不然雁山明年的局勢堪憂。
這一點大家都沒有異議,很快就通過了,王錚在衛晃帶來的公文上簽上自己的大名,這件事就會以六百里軍情急報送到朝堂。
只有他自己需要簽名,衛晃只是衛府的首官,不是雁山衛的提督,沒權利簽,這也是他逼著王錚坐在主位的原因。
鄭耀是文官,當然也沒權利向朝廷要兵。至于其他幾位,算是按察同知推官之類的,雖然也各自主管一項,卻都算是鄭耀的屬下,就更沒有權利了。
現在,在整個雁山衛,王錚這個欽命的雁山行營副總管,算是鄭耀這個文官之首和衛晃這個武將之首的頂頭上司,其他的各類官員,則都是鄭耀和衛晃的屬下。
雖然王錚雁山行營副總管的職務很是尷尬,雖然他因為擁有天子劍算是狐假虎威,但他既然擁有天子劍的使用權,勉強也應該算是欽差大臣。鄭耀是正四品的知府,比王錚整整高了一級,衛晃是正五品的將軍,和王錚同級。但現在,兩人都必須得聽王錚這個欽差大臣的。
“同意,王錚。”王錚停下鵝毛筆,滿意地看著自己的簽名。
這四個字寫的是龍飛鳳舞灑脫不群,僅從這四個字的書法水平看的話,王錚必是一位聞名遐邇的大書法家。
現在,從衛晃鄭耀看著王錚的簽名,捋著胡子一臉驚嘆艷羨的表情就能看出來。
可是王錚知道,他就這四個字寫的還行,再寫下去就該露餡了。
在上一世,王錚從初中時,就開始練習這四個字,高中時,更是找了個書法高手,專門給他設計了這四個字的寫法,從那以后更是沒事兒就練。
那時,王錚的打算是,他以后踏入社會,萬一要是當上了部門經理或者主管,常用的必用的就是這四個字了。
沒想到,他在上一世只是個小職員,在升職當上主管的當天晚上,就醉酒掉進了下水道,把自己稀里糊涂地就摔到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大鄭,沒機會展現自己簽名的水平。但他上一世沒用上的簽名,這一世卻用上了,總算是沒有白練。
“真沒想到,王副總管文武兼備,竟有如此大才,衛將軍,你看這四個字寫的···嘖嘖,某不如也。”
鄭耀本也是個愛好書法的,現在看到王錚除了有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上將風范,竟然還有如此勁骨豐肌、飄逸清秀的深厚書法-功力,不僅對他更是敬佩連連贊嘆。
“不錯不錯,今日衛某也是大開眼界了,這四個字,說是鐵畫銀鉤矯若游龍毫不為過,如此大師級的書法,衛某實在是佩服之至。”
衛晃也是文武全才,要不然他也做不到雁山的衛府首官,也看出了這四個字的深厚功力,沒有十數年是練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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