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尋和牧懌然并沒有在辛蓓蓓的尸體前作過多停留,而是抓緊時間沿著銅梯上到了六層。</br> 第六層的格局和整個圓形建筑其他房間的格局一樣,依然是一個半圓形的大廳,推開直徑墻上的木門,里面應該也是一個空置的玻璃罐。</br> 但令兩個人吃驚不已的是,房間里的玻璃罐居然不是空的,里面大概有少半瓶純紫色液體。</br> 柯尋下意識回頭看了看那扇門,明明是代表安全的原木色,而大廳墻上掛著的鐘表也一樣是純白色鐘面。</br> “這些紫色液體是怎么回事?難道是小葉……”柯尋自然不解,此刻首先想到的是代表紫色的犧牲者葉寧晨一。</br> 牧懌然一時也想不透原因:“我認為這個紫色與葉寧晨一有關,紫色出現在這里一定有其特殊意義。”</br> 柯尋有些后悔:“今天早上我就應該上來看看?!?lt;/br> “你已經盡力了,”牧懌然的表情突然有些奇特,“咱們先回吧?!?lt;/br> 大家早上之所以沒有心情上六樓,就是因為柯尋在搭救辛蓓蓓的過程中不小心拔下了對方的頭顱……在場所有人在驚恐之余,都在暗暗計算著柯尋的心理陰影……牧懌然也不例外。</br> 當兩人回到二樓大廳的時候,發現黃色臥室的窗戶被作為重點,已經釘滿了木板。</br> 秦賜手中拿著工具:“下一個釘哪個房間?”</br> 柯尋撓了撓頭:“我膽兒小,先釘我們屋吧?!?lt;/br> 幾個老成員通過對視,立刻就明白了——今晚藍色房間才是重中之重。</br> 人多力量大,大家分兩組進行,很快就在晚飯之前將四個房間的窗口全部釘死了。</br> 這個世界的光線一直都很奇怪,即使在擋住了全部窗口的情況下,房間里依然很“明亮”,所有的陳設都顏色鮮艷得一目了然。</br> “為什么咱們去的其他建筑卻那么黑暗呢?”石震東始終不解,“這個世界的光源到底在哪里呢?”</br> 苗子沛回答了他的話:“野獸派不是很講究折射和透視,所以畫作者有故意避開光源的意思,他大概希望筆下的所有形象都能像恒星那樣通過自身來發光?!?lt;/br> “但他自己本身卻是個影子崇拜者,”米薇依然被綁著,此時也被大家挪到了二樓,“這個世界能夠讓人們感受到無邊黑暗的,只有那個巨大的影子?!?lt;/br> 秦賜不覺看了看朱浩文:“這和浩文的說法差不多,其他的建筑物大概是影子的棲息地,是被影子掌控的?!?lt;/br> “你們不覺得這個畫家很矛盾嗎?”苗子沛說,“就像我們三個今天下午討論的:這幅畫里,影子才應該是主人,而**卻是影子的附庸!——這跟作者本身的顏色崇拜有著很大的矛盾?!?lt;/br> “所以他才會通過迷宮來進行——置換。”牧懌然說。</br> “置換?”很多人都發出了疑問。</br> “我不知道用詞是否準確,但迷宮應該是這個世界的核心,而非我們之前認定的城堡?!蹦翍灰灿X得自己有些心急了,還沒有完全想出答案前,先將推測講了出來——</br> “迷宮應該是**和影子進行交換、交接甚至升華的地方,之所以畫家會用迷宮來表示這個重要地點,或許正是畫家內心的矛盾所在——迷宮最大的特點就是:迷宮會讓人迷路。在畫家心里,這件事或許一直是一個像迷宮一樣的存在。”</br> “你的意思是說,畫家本人也對此感到迷惑不解?”石震東皺著眉頭問。</br> 郭麗霞始終聽得一知半解,終于忍不住開口問:“沒聽懂,畫家到底對什么感到迷惑?需要建一個迷宮來紀念?!?lt;/br> 石震東很有耐心的回答:“就是剛才所有人都感到迷惑的問題:黑影和彩色究竟誰才該占到主導地位,畫家更重視的是什么,我覺得這大概和畫家的創作歷程有關系?!?lt;/br> 衛東忍不住問苗子沛:“你們對這個畫家都了解些什么,不管跟這幅畫有沒有關系都可以講出來,說不定對咱們有幫助!”</br> 苗子沛陷入了深深的回憶:“其實這個叫容讓的畫家始終都有些神秘,每次畫展上關于他的生平簡介都少的可憐,只有出生地和畢業院校,剩下的就是對野獸派畫作非常偏執的崇拜?!?lt;/br> “我記得這個畫家是桐州人,”柯尋也從寥寥無幾的記憶片段中回想起了畫上的標簽,“作者容讓,1993年出生,祖籍桐州……”</br> 苗子沛點點頭:“他的確是桐州人,好像還是桐州非常偏遠的山村,而且據傳這個畫家是個孤兒,但全村人都對他非常照顧,他們那個地方很貧窮,據說最初上美院的費用是全村人集資湊上的?!?lt;/br> “那個地方的人真是民風淳樸,樂于助人啊?!笔饢|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慨。</br> “他還有什么作品?可否把能回憶出來的都講一講?!蹦翍豢聪蛎缱优?,同時還看了看米薇。</br> “他的作品大多數是野獸派系列,有很多色彩斑斕的人物、靜物、景色……苗子沛說他還創作過一些黑白版畫?!泵邹被貞浿?。</br> 苗子沛點了點頭:“以前在A大學美術館的校園展覽時,曾經有一個展廳展出了他創作的版畫,非常有民族特色,和現在的風格截然不同?!?lt;/br> “民族特色是指……”牧懌然接著問。</br> “大概就是反映了故鄉人民勞作生活時的情景吧,我現在還記得那個版畫的系列名字,叫做《洞神之子》。”苗子沛很肯定地說。</br> “洞神?”眾人都有些不解,甚至有些人還想進一步問問,究竟是哪一個“洞”字。</br> “桐州山多,山洞也多,因此那里信奉著很多山神洞神?!蹦疽廊幌萑氤了迹澳承┩┲萑说膫鹘y里,山巒樹木洞穴巖石,皆可成神,水牛飛鷹燕子游魚,皆可成怪?!?lt;/br> 石震東似乎想到了什么:“我以前去桐州旅游的時候,曾經聽說過那里關于落花洞女的傳說,這里的洞神是不是跟落花洞女有關系呢?”</br> 眾人有聽說過的,也有沒聽說過的,衛東直接問道:“落花洞女是怎么回事兒?。俊?lt;/br> “在桐州有這樣的傳說,有些女孩子是被山神洞神選中的新娘,這樣的女孩子在山洞里不吃不喝,回去之后就會慢慢死去,這種現象在當地被稱為‘落洞’。”</br> 衛東覺得這些落花洞女很可憐:“這些女孩子死了之后就可以嫁給洞神了嗎?”</br> “對,這些女子死后穿的是喜服,喪葬儀式也是按照喜事來辦的。”石震東垂著眼睛,“按照后來的科學說法,這些女孩子其實是得了某種抑郁癥。”</br> 牧懌然突然打斷了石震東的話,看著苗子沛說:“你剛才說,容讓的版畫系列叫做《洞神之子》?”</br> 苗子沛點點頭:“我起初以為是那里的神明崇拜,就好像龍的傳人或東方之子一樣……”</br> “落花洞女一生都不會嫁給凡人,更不可能有孩子?!笔饢|似乎猜到了牧懌然的想法。</br> 牧懌然卻微微搖頭:“我曾經在桐州住過一段日子,也聽過當地的不少傳聞,有一個村子的落花洞女就曾經在山洞受孕,那樣的孩子就被稱之為洞神的孩子,當其母親離開之后,這樣的孩子是會受到全村人保護的,而且這樣的孩子往往天賦異稟。”</br> 誰也沒好意思去分析關于受孕這件事的原委,此時聯想到容讓作為“孤兒”,由全村集資送其上大學,那么容讓很有可能就是傳說中的“洞神之子”。</br> “難怪容讓有極高的美術天賦,原來是洞神的兒子啊?!泵缱优娌挥X感慨,“只是,這件事和他作品里的矛盾又有什么關系呢?尤其是關于影子……”</br> “在一些格外偏僻的桐州村落,有著極為虔誠的洞神崇拜,那里的村民同時也崇尚黑色。”牧懌然一語道出真諦。</br> “你的意思是說,容讓很有可能出生于那樣的村子里?”秦賜說,“洞神就是他們的圖騰,黑色就是他們的吉祥色。”</br> 眾人似乎漸漸觸摸到了事情的真相。</br> 苗子沛對于繪畫方面的事情從不吝惜調動全部腦細胞:“出自于一個崇拜黑色的民族村落,身份又是舉村矚目的洞神之子,自然天生視黑色與別色不同。可一個這樣的人,偏偏在接觸到外面的會畫世界之后,偏執地愛上了用色最大膽的野獸派,這簡直就是對一個人的色彩觀的徹底撕裂!”</br> “所以才會有矛盾,有迷惑,才會產生像迷宮那樣的東西。”朱浩文給予了總結。</br> 看到了事情的真相,眾人反倒都沉默了。</br> 令人心煩的NPC又開始催促大家下樓吃晚飯,牧懌然直接作出了安排:“四個人負責下樓端晚飯,大家就在二樓用餐吧?!?lt;/br> 眾人同意,于是晚餐就在二樓草草解決了。</br> 苗子沛要給米薇松綁,讓其用餐,米薇卻搖了搖頭:“我吃不下去。”</br> 夜幕正在慢慢降臨,簽名卻還沒有找到,已經被宣判了死刑的米薇不可能吃得下東西。</br> “答案已經很明確了,簽名一定在迷宮里?!闭f話的是柯尋。</br> 眾人對這個答案一致同意,因為迷宮就是肉身和影子的交匯點,同時也是黑色和彩色的置換點。</br> 米薇長長地嘆了口氣:“可是夜晚還是來了……祝你們明天順利。”</br> 眾人心里難過,卻什么都說不出來。</br> 沒有人敢在夜里去迷宮,夜里本來就是影子的天下,大家把窗子釘住就是為了與之隔絕。</br> “你們去六樓都發現了什么?”朱浩文這才想起問。</br> 柯尋這才想起告知:“六樓很奇怪,有一個盛著紫色液體的玻璃罐子,但門是原木色,墻上的鐘表是白色。”</br> 至于兩人看到辛蓓蓓尸體的事情,柯尋并沒有說,省得大家難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