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心神俱震。</br> “你的意思是——這片巖石壁來自異世界,上面記錄的也是另一個世界里曾經發生過的歷史事件,異世界的大巫在用它們那個世界的巫禱方式進行祭祀?!”華霽秋很是震驚于這個推論。</br> “所以這就解釋了巖壁上刻畫的為什么都是鬼文!”衛東也震驚地補充了一句。</br> “這暫時只是一個猜測,”牧懌然道,“我想我們推論一個問題,不妨從正反兩方面來考慮,一個方面是,這些巖刻來自人間,是大洪水過后的祭禱儀式;另一個方面是,這些巖刻來自另一個世界,是另一世界的人進行的祭禱儀式,并且,它們似乎成功了,觸發了連通兩個世界的媒介,而這個媒介,就是以畫的形式展現出來的、介于人間和另一世界之間的‘第三空間’,也就是我們此前進入過的那一幅幅的畫中世界。”</br> “懌然的推測很有道理,”柯尋接著說道,“而很可能人間也有能人或大巫發覺了這一點,他們不希望另一個世界的人闖入人間,于是用那個巨大的‘光’字符封印住了這個媒介,另一個世界的人如果想要來到人間,就只能想法子把這個光字封印破壞掉。”</br> “我們進入過的所有的畫,坐標都位于光字封印上,”牧懌然又接著他的話道,“這些畫所在美術館的坐標,我認為很可能就是受另一世界的力量影響,它們在封印的制約下沒有辦法直接破壞封印沖入人間,但它們仍然可以將一部分力量入侵到人間來,影響著美術館的坐標所在,并不斷地吸引、篩選入畫的人。”</br> “我們每拿到一個簽名,就破壞一點封印,”柯尋再接著道,“直到把這個封印破壞得差不多了,并且順著每幅畫提供給我們的線索,找到這個異世界的祭臺,就距徹底破壞封印不遠了。”</br> “而我們的骨相來自于九鼎上的《山海經圖》,”牧懌然再道,“現在想來,我們的骨相所能拆出來的鬼文,應該同這座祭臺上的鬼文并非是一個整體關系,我更傾向于,這二者是各自獨立的一套具有巫蠱之力的鬼文,巖壁上的鬼文是異世界用來連通人間界的巫咒,而我們骨相上的鬼文,它來自九鼎,是用來鎮壓封印異世界開啟的鬼文。”</br> “也就是說,這兩套鬼文是針鋒相對的,”柯尋說,“就是矛和盾、敵軍和我軍的關系,因為異世界是用鬼文的力量來沖擊人間界,所以人間界就同樣以鬼文來封擋這股力量。”</br> “于是人主大禹以人間九州最貴重的金屬鑄造九鼎,”牧懌然說,“上面鑄刻了以鬼文組成的巫舞圖案。鬼文是異世界的巫咒之力,巫舞是人間界的巫咒之力,二者被充滿創意地結合為一體,以異世界巫咒之力和人間巫咒之力合二為一,對來自異世界的入侵力量進行封鎮和打擊。”</br> “原本這么做很有效果,結果沒想到,九鼎后來失蹤了,”柯尋說,“但因為某種原因,讓九鼎上的咒符可以映射到人的骨相上,于是從此后這些入畫的人就成為了九鼎的代替品,可以起到和九鼎一樣的作用,但由于人的骨相畢竟不是正品九鼎,所以每隔近百年的時間,這件事就會重啟一回。”</br> “對于這件事的反向推測,大致就是這樣,”牧懌然道,“諸位有什么疑問,說出來我們一起討論。”</br> 眾人:“……”</br> 衛東:“你倆是不是預先排練過啊?”</br> 柯尋:“不懂什么叫心心相印的單身狗的問題PASS,下一個。”</br> 邵陵:“所以你認為,《山海經圖》里所描繪的世界根本不存在,就像我之前說過的,后世的《山海經》里那些關于神鬼異獸的描述,都是由于人們把圖畫用文字描述出來產生的誤差,一些奇異的舞蹈動作或是奇異的服飾,由于視覺效果或是時間太久產生的模糊和錯亂,導致后世的人們把原本正常的人類或動物當做了神鬼異獸,而實則《山海經圖》真正的內容,就是一本巫書?”m.</br> 華霽秋:“可《山海經》里描述的國家、山水、地理環境,分明是一個龐大的世界結構。”</br> 朱浩文:“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我們遇到了入畫的這件事,我是不相信神話的,至于說《山海經》里描述的國家、地理、風物,我更認為那是后世填補進的內容,而不是最原初的《山海圖》里的內容。</br> “如果隨便抽出《山海經》中的一段描述來看,比如什么‘赤緣木而生,食之已心痛’、‘又西八十里,曰符禺之山,其陽多銅,其陰多鐵’、‘黃身而赤尾,其音如嬰兒’。</br> “《山海圖》的原初版本鑄刻在九鼎上,九鼎鑄造于上古大禹時期,那么,衛東,如果讓你在鼎上繪畫,要怎樣體現出‘八十里’這個概念?怎樣體現出‘其陽多銅,其陰多鐵’?又怎樣體現出‘食之已心痛’、‘黃身而赤尾,其音如嬰兒’?</br> “以及,大禹時的八十里,度量衡的標準是什么?”</br> 衛東:“……呃……如果不讓我用文字注釋的話,我畫不出‘八十里’這個概念和銅鐵的區別,除非準許我用化學符號標注。</br> “心痛什么的,讓我用四格連環畫的形式我可能還能畫出來,但九鼎上估計不允許這么操作。</br> “至于黃身赤尾和嬰兒的聲音,在九鼎上鑄刻出來就更不大可能了,除非九鼎上的圖還上著顏色,并能發出聲音……</br> “而且邵總也說了,這個時代的巖刻畫風格都很簡樸,就像簡筆畫,那些《山海經》里復雜的神鬼妖獸,我很懷疑那個時代的人能不能畫得出來。”</br> 牧懌然:“但我們也不能否定后世流傳的《山海經》就不是真正的《山海經》,史學研究也證明,現今流傳下來的《山海經》是后世人經過誤傳、加工、添減、藝術化甚至腦補后的新版本,而我們所接觸的,是未經任何添加修飾和扭曲誤傳的,原初版本。</br> “至于上古時的神話時代是否真實存在,就連司馬遷在《史記》中也曾說‘《山海經》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我們這些人就更無法妄自斷定了。</br> “但,去掉后世填補進去的那一切華麗繁復的文字,和圖畫的偽裝修飾之后,剩下的那些最簡練、最質樸的圖畫,也許才是這部曠世絕作的精髓和原貌。”</br> 華霽秋終于點了頭:“小牧說得有道理。”</br> 秦賜:“如果這四幅巖壁畫所描述的是異世界發生的事,那么‘眾生’就是異世界的眾生了。”</br> 衛東:“怪不得這些生物都這么古怪和難以想象,也許這種形象才是異世界生物的大眾態。”</br> 秦賜:“而我的疑問在于關于大洪水的刻畫,人類世界發生過大洪水是有跡可循的,怎么異世界也曾發生過大洪水嗎?”</br> 牧懌然:“關于那場大洪水,從神學角度來尋找依據,大概就是有些觀點里認為的共工怒撞不周山后,導致天傾地陷而引發的大洪水這種說法了。</br> “而從科學角度來說,有人認為是那一時期地球上的氣候發生著劇烈的變化,出現過大規模的冰川活動,從而導致了大洪水。</br> “但有一個情況值得注意,在那一時期的歷史記憶里,幾乎全球范圍內都有關于大洪水浩劫的傳說。古巴比倫的說法是‘洪水伴隨著風暴,幾乎在一夜之間淹沒了大陸上所有的高山’;古墨西哥的說法是‘天接近了地,一天之內,所有的人都滅絕了,山也隱沒在了洪水之中’;印第安的說法是‘發生了大洪水,周圍變得一片漆黑,人類就這樣徹底滅絕了’;瑪雅圣書說‘這是毀滅性的大破壞,一場大洪災,人們都淹死在從天而降的黏糊糊的大雨中’;而神秘、充滿爭議和猜測的傳說中的亞特蘭蒂斯,據說也是沉沒在大洪水中;這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圣經》里的記載,諾亞方舟就是為了大洪水而準備的。</br> “這場史前大洪水,大約是人類史上最具傳奇性和神秘感的一次滅頂之災了,全球這么多的國家和民族的文化里,都有關于這場洪水的記憶和記載,這似乎充分證明了,在遠古時期確曾發生過這樣一次毀滅性的災難,幾乎造成了整個人類的滅絕。</br> “那么問題就在此——這場幾乎覆蓋全球的洪水,究竟是從哪兒來?怎么發生的?是什么樣一種地質和氣候的變化,能造成全球不同地理環境的地方同時遭遇這場洪水?</br> “科學角度至今也沒有得出確鑿的定論,但如果從神學角度來看,這場來自于上古眾神之戰所造成的災難,影響到深埋于地下的異世界,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br> “更或者就是大家剛才推測的,也許這場洪水就是來自于異世界的巫禱,為了毀滅人間的眾生,從而為它們提供入侵的機會。”</br> “那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柯尋道,“洪水的去向只有兩種,一種是入海,一種是入地。像史前大洪水那種體量的洪災,很可能會對地下的異世界造成同樣的滅頂之災,甚至比人間更嚴重,畢竟咱們在上面,洪水不是入了海就是入了地,而它們本來就已經在地下了,洪水落下來,根本沒有地方可去。</br> “它們在地下已經難以存活,就想著另外謀生,找一塊可以延續種族的新領地。</br> “那個時候人間的首領大禹已經差不多治好了水,大地恢復生機。異世界通過它們有‘觀察之力’的大巫,觀察到在上面還有一個世界,就決定以鬼文和巫禱之力,打開兩個世界之間的壁壘,帶著它們的‘眾生’沖到人間來。</br> “一個想霸占我們領土的異族,我們怎么可能肯放它們上來,于是就有了后頭鑄九鼎鎮封兩個世界的通道的事情發生了。”</br> “這個推測也很靠譜。”秦賜點頭。</br> “我也有一個推測。”岳岑將身上披的取暖用的羊羔絨毯子往上抻了抻,不急不徐地開口,“我認為我們骨相上的《山海圖》由鬼文構成的那些圖案,不僅僅是巫舞的形象,還有異世界生物的形象。</br> “鑄鼎象物這個說法,我覺得并不是一句空話。大禹把神鬼異獸的形象刻在鼎上,為了讓民眾認識它們,從而可以有效地應付或避開它們,以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這個說法我認為是真實的。</br> “但九鼎上用以象物的圖案,我猜測,應該不是人類世界的神鬼異獸,而是異世界的生物。</br> “也許當時身為人類首領的大禹和他手下的大巫,發現了異世界的企圖后,也會利用巫禱之力對異世界進行觀察,并將觀察到的異世界的形象鑄刻在九鼎上。</br> “由于擔心異世界的生物通過其他的方法來到人界,于是就把這些形象鑄刻在鼎上,以讓自己的民眾提高警惕。</br> “除此之外,我認為鑄造帶有異世界形象的九鼎,并不僅僅是為了像貼通緝告示一樣,把異世界的形象張貼出來,以及封印兩個世界的通道。</br> “它們可能,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作用和目的——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偶像祝詛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