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人詭異的死相令人不敢細看。</br> “青青,我怎么覺得這事兒不大對啊。”吳悠雖然害怕,但此刻更重要的是時間,12:31——就剩下不到三十分鐘了,但這顆珠子……</br> 珠子沒有問題,能放進口袋,只是吳悠并沒有貿(mào)然放進去,只在袋子口試探,便感覺到了牛皮袋對珠子強大的吸力。</br> “抽刀決股,珠出而絕。”顧青青突然說。</br> “你想到什么了?”</br> “這是《太平廣記》里的一個故事,長話短說,古代有個叫李勉的人像咱們今天這樣救了波斯人,波斯人同樣從大腿里剖出一顆珠子給他,但李勉并未將珠子據(jù)為己有,而是把珠子放回了波斯人的口中。”顧青青說。</br> “為什么要放回去?”</br> “好像這是古波斯的傳統(tǒng),這些販賣珠子的商人,最終要留一顆珠子給自己,方能令靈魂安息。”</br> “……”</br> “不止這個故事,古代還有類似的記載,有破股出珠的,還有剖腋取珠的,總之那些仁義之士最終都會把珠子還給波斯人。”</br> “那樣的話咱們就……咱們沒時間了。”</br> 顧青青看著吳悠,吳悠盯著顧青青。</br> 兩個女孩就這么無聲對視了兩分鐘。</br> “好吧,如果咱們直接拿了這珠子,這道題實在有點太簡單了。”吳悠說。</br> “這道題,大概是考驗我們的取舍之心。”顧青青這時候才想起仔細看那顆青色的珠子,論光澤極其普通,形狀也并非渾圓的,但卻總令人覺得,這不是一顆平凡的珠子,“這大概是傳說中的青泥寶珠,十分罕有。”</br> “罕有不罕有的,咱們也帶不走。”吳悠不再遲疑,將那顆珠子放進了死去波斯人微張的口中,死人的嘴巴就像那牛皮口袋似的,對珠子產(chǎn)生了一種吸力,很快珠子就不見了。</br> “要不咱們把波斯人裝口袋里算了,反正珠子在他的肚子里。”吳悠說。</br> 顧青青卻突然驚呼:“吳悠,你看波斯人的臉!”</br> 吳悠看過去,那波斯人臉上詭異表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與世長辭的安詳。</br> 死者的這種變化雖然是由壞到好,但卻令人感覺十分后怕。</br> 就在兩人猶豫著是否真的將這個波斯人的遺體裝進牛皮口袋的時候,一艘橫空出世的大船像電影里切換鏡頭般,突然出現(xiàn)在了兩人的視線里。</br> 船上的波斯人們?nèi)即┙鸫縻y、珠光寶氣,其中一個首領似的波斯人吩咐眾人將小船系上來。</br> 很快,整條小船連船帶人都被力大無窮的水手用繩子系上了大船。</br> 顧青青和吳悠此刻也別無他法,只能任由水手將小船提上去。</br> 波斯首領并沒有多說話,此刻著重于檢驗波斯人的尸體,他把手探到波斯人心口的位置,在那里停留了一會兒,眉頭才漸漸舒展開。</br> 首領走到顧青青和吳悠的面前,雙手合十給兩人行了禮:“感謝兩位善良的朋友,那寶珠對外人來說只能帶來財富,但對于我這位死去的朋友來說,那是他靈魂的回歸。”</br> 顧青青對首領還禮。</br> 吳悠暗暗觀察著首領身后的那些波斯人,個個都是兇神惡煞的壯漢,此刻看到首領所為,這才都露出較為和善的表情。吳悠忍不住暗想:假如剛才將珠子私藏起來,不知道這位首領會給兩個人怎樣的處置。</br> 看來這次的取舍,是正確的。</br> 也不知顧青青對那首領說了些什么,首領著手下拿過來一個寶盒:“兩位姑娘是君子,我這顆珠子就算是還君明珠了。”</br> 盒蓋被打開,里面同樣是一顆青泥珠,只是形狀更圓,色澤也更潤。</br> “多謝!”吳悠已經(jīng)等不及了,現(xiàn)在可能連10分鐘的時間都不到了,她將這顆青泥珠拿起來,放進了牛皮口袋。</br> 只聽得沉甸甸的一聲響,牛皮口袋就這樣接納了另一顆珠子。</br> ……</br> 當顧青青和吳悠手拿著木版殘片回到大廳里的時候,發(fā)現(xiàn)大廳的陳設和之前有些不一樣。</br> “我懷疑這里大概是很多廳組合到一起的,”吳悠指著前面的一處走廊,“咱們找找看吧。”</br> 現(xiàn)在手機上的時間正好指向了13點整。</br> 也就是說13個小時的期限過去了。</br> 這13位成員,該回來的已經(jīng)回來了,假如沒能回來的,恐怕……</br> 顧青青放慢了腳步:“吳悠,你有沒有聽到那邊有說話的聲音?”</br> 吳悠仔細聽了聽,實在聽不清楚,索性大聲喊了一句:“柯尋!柯尋!你們在那兒嗎?!”</br> 顧青青:“我怎么聽著不太像柯尋的聲音啊。”</br> 吳悠:“反正我就直接喊柯尋了,這個名字能給我壯膽兒!”</br> 顧青青:“……,……,柯尋!!是你嗎?!”</br> ……</br> 柯尋接連打了三個噴嚏:“我在八蠟廟打噴嚏,是不是有點兒大不敬啊?”</br> 岳岑笑道:“神仙才不會跟凡人一般見識,再說八位神仙的神像是咱們千辛萬苦找到的,相信這些神仙一定會對我們有所庇佑。”</br> 岳岑看著手心里的那一塊木版殘片,上面是一串麥穗的局部圖案。</br> “咱們真夠快的,還差三個小時呢。”柯尋走過來,推起岳岑的輪椅。</br> 兩個人的前方出現(xiàn)了一片光芒,柯尋就這樣推著岳岑走出了這個世界。</br> ……</br> 甫一回到大廳,眼前場景卻令兩人驚駭不已。</br> 周圍明明還是熟悉的大廳場景,但在那大廳角落里有一大片血泊,血泊里卻赫然靠坐著一個血人!</br> 柯尋只覺得一股血沖上了腦門,此時也顧不得推岳岑了,自己腳下先是一個踉蹌,柯尋幾乎是一路腿軟著向那人奔過去的。</br> 岳岑和柯尋在‘八蠟廟’的世界里經(jīng)歷了很多緊急時刻,但卻從未見過此人如此慌不擇路的樣子。</br> “懌然。”柯尋的聲音很輕,將幾乎快暈厥的牧懌然攬進懷中。</br> 牧懌然的意識尚未模糊,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柯尋,上下打量著,仿佛在驗看柯尋是否“完好歸來”了。</br> 柯尋盡量讓牧懌然靠得舒服一些:“放心,我一點事都沒有,你堅持一下,我想辦法找醫(yī)生。”</br> “這個地方并非現(xiàn)實世界,恐怕不可能存在醫(yī)護室。”岳岑也搖著輪椅過來了,“咱們先找找看,牧先生的致命傷在什么地方?”</br> 柯尋的心已經(jīng)亂了,乍一回到這個世界,盡管做好了有可能會發(fā)生戰(zhàn)友犧牲的心理準備,但沒想到的是,回來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渾身冒血的牧懌然。</br> 牧懌然微微擺了擺手,使盡力氣說道:“沒有傷口,我只是在那個世界中了一種毒,那種毒會讓人身體的每個毛孔都流血,直到把血流盡。”</br> 柯尋聽得心沉下去,用手輕輕擦去牧懌然臉上的血跡,發(fā)覺此時他的臉上已經(jīng)不再流血了,柯尋又小心翼翼地檢查牧懌然的手臂等位置,這些地方也不再冒血。</br> “看來,離開那個世界之后應該就漸漸停止流血了,”岳岑也在一旁小心觀察著,“你守著他,我去講臺那邊碰碰運氣,說不定有什么機關(guān)或者方法可以聯(lián)系到那個NPC老師。”</br> 柯尋微微點頭,此時的注意力全部在牧懌然這里。</br> “柯尋,”牧懌然的聲音極其微弱,“我的失血程度還沒有達到極限,再堅持幾小時還是可以的。”</br> 柯尋這時候才突然發(fā)覺:“懌然,只有你一個人?”</br> 牧懌然默認,自己也不敢想象,居然自己會是第一個走出世界的成員。</br> 柯尋心里焦急,但又不愿讓牧懌然跟著著急,便想說一些輕松的話題讓其放松心情,可越是想說就越是找不到話題,此時只管摟緊了牧懌然,一聲不吭。</br> 反倒是牧懌然平和地望著自己的愛人:“柯尋,我有句重要的話要對你說。”</br> 柯尋心情更加沉重起來,牧懌然此時的樣子像是要交待什么遺言。</br> “柯尋,新年快樂。”牧懌然微微一笑,緊跟著咳了幾聲,便有血從口中溢出來。</br> 柯尋心里一揪,用袖子給牧懌然擦著嘴角的血:“懌然,我相信大家都能回來,都能闖過這一關(guān),咱們頂多再過兩個多小時就能出去了,咱們?nèi)メt(yī)院。對了,還有老秦,老秦一會兒就出來,讓他先給你瞧著,他醫(yī)術(shù)高,說不定能找到什么止血的穴位呢。”</br> “血已經(jīng)止住了,”牧懌然本想歇一會兒,但還是忍不住給柯尋解釋,“剛才吐出來的,是口腔里殘存的血液。”</br> “懌然,歇歇吧,好好養(yǎng)養(yǎng)神兒。”柯尋坐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面上,用自己的腿做枕頭,讓牧懌然以比較舒服的姿勢躺在上面,“等回家了我就給你燉你喜歡吃的牛腩,我還存著好多阿膠棗呢,上次你說好吃來著,正好能補補血。”</br> “嗯……”</br> “還有,剛才我和岑姐在那個世界里感覺畫推……算了算了,這些等回去了再說。”</br> 牧懌然微微張開眼睛:“說說吧,我一個人在這兒呆了三個多小時,已經(jīng)寂寞了。”</br> “三個多小時,懌然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柯尋聞言吃驚不小。</br> “七點多的時候……”牧懌然的聲音似乎透著一絲委屈。</br> 大佬不愧是大佬,單槍匹馬在那個世界里只用了七個小時就出來了。</br> “我選擇了一條捷徑,因為其他的路都需要兩個人合作來完成,”牧懌然雖然疲累,但看著柯尋就忍不住想說話,“我選擇的,只是與一頭年獸進行武力對抗……它的牙齒有毒,導致我一直在流血……”</br> “真是……太屈咱們才了……”</br> “嗯……”</br> “咔兒!!罵大喇!!”突然一聲怪叫響起來。</br> 緊接著,柯尋就見到了從大廳拐彎處飛奔過來的衛(wèi)東:“大喇這是咋么啦!”</br> 牧懌然直接閉眼睛休息了。</br> 柯尋:“東子你和誰一組?你舌頭怎么了?”</br> 方菲也走了過來:“他當了十幾個小時的鵝,不會講人話了。”</br> “發(fā)發(fā)。”</br> “bia叫瓦!”方菲急了,此時跑過來看牧懌然的傷勢,“這是怎么弄的?”</br> 牧懌然做了一個手勢:沒事,想靜養(yǎng)。</br> 大廳里突然傳來了羅勏的聲音,只見羅勏推著岳岑的輪椅走過來,后面還跟著華霽秋。</br> “我們找到水了,而且是溫水,可以讓牧先生補充一些水分。”岳岑輪椅上的方便桌上擺著幾個盛了水的紙杯。</br> “這水沒什么問題吧?”方菲問。</br> “沒事兒,我早喝好幾杯了,這還得感謝華館長,是他找到飲水機的。”羅勏說。</br> 突然在大廳不遠處傳來一聲:“有沒有人?”</br> “是秦醫(yī)生!”羅勏急忙答應著:“我們在這兒呢!”</br> “你們在哪兒?”秦賜又問,后面好像還跟著朱浩文的聲音——“沒人,老秦你聽錯了吧。”</br> 很快又從另一個方向傳來了一個女生的聲音:“柯尋!柯尋!你們在那兒嗎?!”</br> 幾個人干脆分頭又去找這些成員了。</br> 原地又剩下了柯尋和牧懌然。</br> “喝點兒水,閉目養(yǎng)著,連東子和蘿卜都出來了,不,根據(jù)聲音判斷,應該是全員都出來了。”柯尋沾了些水,將牧懌然發(fā)絲上的血跡擦干凈。</br> “你還差一句話沒講。”牧懌然微微睜開眼睛望著柯尋。</br> 柯尋想了想,才鄭重地說:“懌然,新年快樂。”</br> ……</br> 過了不一會兒,大家都陸陸續(xù)續(xù)回來了,臉上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表情,彼此再道一聲意義頗深的新年祝福。</br> “真好啊,大年初一的日子,咱們都還活著!”羅勏感慨地說道。</br> 大家也感慨著互相說對方有福。</br> 秦賜檢查了牧懌然的傷勢,結(jié)論是:牧懌然的身體曾經(jīng)受到過非常強烈的重創(chuàng),幸好在那個世界沒有待得太久,出來之后身體的傷勢呈幾倍減輕,這才能保住性命。</br> “姐夫,你要晚出來一個小時,說不定就有性命危險呢!”羅勏說道。</br> “蘿卜,你們那個世界難不難?你和誰一組?”衛(wèi)東問。</br> “東哥,你突然不叫我‘菈叭’了,我還有點兒不習慣。”羅勏笑起來,“我挺幸運的,幸虧跟著華館長,要不像我這樣對畫九的年俗一無所知的人,肯定會折在里頭。”</br> 朱浩文道:“這些事也不是絕對,有些相關(guān)知識如果薄弱的話,大概會走一些彎路,但應該不會是絕對的死路。”</br> “文兒哥說的是,像我們那個世界如果不了解畫九的知識,就得有非常強的邏輯推理能力,把那些案子徹底弄清楚,對吧華館長?”羅勏說著看了看華霽秋,“華館長,華叔叔,你想什么呢?”</br> “李小春為什么沒回來?”華霽秋也是在驚喜之后才發(fā)覺,一直沒有看到李小春。</br> “就是啊,”羅勏又重新看了看這群人,“還有邵總!邵總也沒在!”</br> 眾人一陣驚慌,緊接著就沉重起來。</br> “是誰剛才說人數(shù)全了的?”吳悠問道。</br> “好像是,這位姐姐。”顧青青看了看坐在輪椅上的岳岑。</br> 岳岑:“人數(shù)的確是全了,我剛才在飲水機那里,看到那兩位先生在喝水,好像很渴的樣子。”</br> 眾人:“……”</br> 不一會兒,就見邵陵和李小春兩個人神采奕奕地走過來。</br> “補充夠了水分就是不一樣啊……嘎。”衛(wèi)東說。</br> 邵陵:我臉上有什么嗎?為什么大家用這樣怪異的目光盯著我看……</br> 人數(shù)到齊之后,每一組都拿出了千辛萬苦獲得的年畫木版殘片。</br> 殘片有的半舊,有的殘破,還有一塊被鮮血徹底染成了紅色。</br> 柯尋皺著眉頭仔細看著牧懌然這一塊通紅的殘片,實在沒有看清上面的那個字。</br> “是‘年’。”牧懌然淡淡地說。</br> 當七塊木版殘片放在一起的時候,這些并不相關(guān)的木版殘片居然連成了一片,形成了一塊殘木,那木頭上赫然出現(xiàn)了一個名字:司年。</br> 這個名字,就像是為這個復雜的世界所畫下的一個句號。很快,那熟悉的畫框就出現(xiàn)在了眾人面前。</br> 眾人從來沒有這樣從容地走出過畫,除了牧懌然需要由柯尋背著,其他人的樣子簡直就像大年初一剛剛拜年歸來。</br> “你們每次出畫都是這樣一派祥和嗎?”華霽秋問道。</br> “不是的,因為每回都會有同伴留在畫里出不來。這次是第一回,13個人進去,13個人出來,沒有遺憾。”秦賜回答。</br> 華霽秋沉默一陣,望著眼前熟悉的畫展展廳,仿佛剛才經(jīng)歷的只是一個雜亂無章的夢。</br> 秦賜幫忙扶著柯尋背上的牧懌然:“事不宜遲,他需要立即進醫(yī)院接受輸血。”</br> 方菲和衛(wèi)東也急忙過來幫忙,卻聽到一個聲音說:“對不起,我無意打斷大家,但是有件事情必須要大家在這里確定一下。”</br> 說話的人是岳岑,她繼續(xù)說道:“按照你們所說的之前的經(jīng)歷,出畫之后,口袋里都會有下一次入畫的門票。但是我已經(jīng)翻遍了身上的口袋,什么都沒有。”</br> 聽到她的話,大家都不約而同翻起了自己的口袋,卻發(fā)現(xiàn)空空如也。</br> 這種空白,給人一種改天換地一般的驚喜。但在驚喜過后,又有一種無著無落的恐怖感。</br> “沒有門票,咱們是不是就……不用再入畫了?”吳悠小聲問道。</br> 這個問題,沒有人能給予回答。</br> “我想,最好先把三位新加入者的骨相花紋弄清楚。”朱浩文說。</br> 眾人也覺得有道理,雖然這一次畫推并沒有給出下一步的指令,但很顯然,這個事件并沒有真正的結(jié)束。</br> 這種無答案的沉默,倒像是一種醞釀,仿佛在向著事態(tài)更深的一層邁進。</br> “我先帶懌然去醫(yī)院,大家先回賓館,有什么事回賓館后再商量。”柯尋說完這話,就背著牧懌然先行離開了。</br> 衛(wèi)東和秦賜也跟著柯尋去醫(yī)院幫忙。</br> 衛(wèi)東忍不住說:“牧老大到底是經(jīng)歷了什么?怎么會受了這么重的傷?”</br> 秦賜對此也很好奇。</br> 柯尋卻沒說什么,牧懌然對自己提到的關(guān)于年獸的事情,以及他在那個世界里沒有其他選擇,只能進行武力決斗的事情……</br> 柯尋并不相信,這些做法和選擇都不是牧懌然的一貫行為;再者,通過了解,其他幾個世界都是以收集為主的闖關(guān)過程,而牧懌然經(jīng)歷的這個世界偏偏如此與眾不同。</br> 他對自己所說的,應該是一個善意的謊言。</br> 牧懌然到底在那個世界經(jīng)歷過什么,誰也不知道。</br> 至于他為什么瞞著柯尋,應該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br> 柯尋守在病床邊,望著熟睡的牧懌然,漸漸因為疲累也有了困意,索性趴在病床邊睡著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