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浮出海面的時候,發現這一片水域變窄了許多,水面上映出的火燒云的光澤格外燦爛。</br> 秦賜抬頭看了看天:“怎么我覺得天好像變低了?”</br> 朱浩文:能夠進行即時性的面對面交談真是太不容易了,終于不用再打水泡了。</br> 秦賜:“是我的錯覺嗎?感覺上方的火海離咱們近了,連海水表面的水溫都變得高了一些。”</br> 朱浩文幾乎完全仰面浮在了水面上,這樣看上方更加清楚:“沒錯,火海的確是近了。而且,好像有什么東西在火海里穿行。”</br> 正說著,突然一陣熱風撲面而來,兩人只覺得一股火燒到了海面上,急忙鉆入水中躲避。</br> 兩人透過水層,看到了一團燃燒在海面上的火焰,很快就慢慢熄滅了。</br> 一條巨大的火龍從火海天空呼嘯而過,在大翅膀的煽動下,很多火苗紛紛而下,漂浮在海面等待自熄自滅。</br> 秦賜噴出一個小小的水泡:“這不是中國的龍吧?怎么還長著翅膀?”</br> 朱浩文水泡:“中國也有長翅膀的龍,應龍就長著翅膀。”</br> 秦賜氣泡:“應龍是什么龍?”</br> 朱浩文氣泡:“我以前看《述異記》里說,虺五百年化為蛟,蛟千年化為龍,龍五百年而為角龍,又千年為應龍。”</br> 秦賜氣泡:“那看來應龍是很高級別的龍類了?”</br> 朱浩文氣泡:“對,有句話叫:應龍何畫?河海何歷?好像就是說應龍曾幫助大禹治水,以尾畫地成江河,從而疏導了洪水的流向。”</br> 秦賜有些不明白了:“這條應龍明明渾身都是火,就像哈利波特里的那種龍。”</br> 朱浩文來不及了解秦賜居然還看哈利波特這件事,此刻用氣泡說道:“你有沒有發現,這條龍身上的火是斷斷續續的,有的地方有,有的地方沒有;而且,這條龍的翅膀煽動雖然落下了一些火苗,但水面上那些大團的火焰其實都被它帶走了。”</br> 此時水面上平靜些了,兩人再次浮上了水面。</br> 那條龍早已消失不見,或許剛才只是詭異的云象使人產生了什么幻覺。</br> 水面上的火全部消失了,連一簇小火苗都看不到,天上的火云卻依然壓得低低,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匯聚成團,下一場火雨。</br> 兩個人早已辨不清方向,更是找不到來時路了。</br> 因為水域變窄,令兩人甚至可以看到岸邊景象。</br> “咱們上岸,還是繼續游?”秦賜發現自己依然游得像魚一樣快。</br> “咱們現在游泳比走路快。”朱浩文認為游泳是個好辦法,除了速度快,還能降溫。</br> 水道越來越窄,已經看不出一點海的樣子了。</br> 秦賜觀察著兩邊岸上的樹木:“這里的水道窄得就像揚州瘦西湖。”</br> 但這里卻沒有瘦西湖的美景,兩岸都是松林,在風里發出陣陣松濤聲,聽上去就像在海里一樣。</br> 前面有一棵格外高大的松樹,就生在臨岸的地方,樹下有個人坐在那里。</br> 秦賜和朱浩文輕聲游了過去,只見樹下的是一位老年婦人,拿著一件舊衣在那里縫補。</br> “難道,這就是海和尚說的龍女?”朱浩文有些不敢相信。</br> “正在補衣服的女人,完全符合海和尚對于龍女的描述。”秦賜已經游向了岸邊。</br> 兩人相繼上了岸,渾身**地來到大松樹下。</br> 老年婦人對于兩個人的接近渾然不覺,她依然聚精會神地縫補著手里的衣服,似乎泰山壓頂也不會打擾到她一絲一毫。</br> 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她用的并非普通的銀針,而是黑色的松針,她用的線是大紅色的韌性極強的線,所縫補的也并非普通的衣物,而是大片大片破損了的龍鱗。</br> “老人家,”秦賜走上前去,輕輕打了個招呼,“打攪您了。”</br> 老婦人有些遲疑地抬頭看了看秦賜,又看了看朱浩文,她的雙眸幾乎已經是灰白色的了:“我的眼神不好,剛才沒注意到二位。沒什么打攪的,這棵松樹的陰涼最大,誰都可以來這里乘涼。”</br> 秦賜繼續說道:“冒昧問一句,您是龍女嗎?”</br> 老婦人笑了笑:“龍女,那是年輕時候的叫法,現在就是個老太婆,只能每天坐在這里給兒子補衣服。”</br> 朱浩文也問道:“老人家,我們是從火海上面跳下來的,海和尚載了我們一程,但路上遇到了危險就暫時分開了,它讓我們來找您。”</br> 老婦人灰白色的眸子看了看朱浩文:“敢跳進火海的人,實在是勇猛果敢,難得。”</br> 朱浩文想了想,還是把那只盒子拿了出來:“我們的這只盒子,收服了一只海里的狻猊,我想問問,去哪里能找到第二只狻猊?”</br> 老婦人聽了朱浩文的話,突然大笑起來,笑了很久才停下來:“收服?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談何收服?”</br> 秦賜急忙道:“我們也不懂這里頭的事情,還望老人家能指點迷津。”</br> 老婦人一面縫補一面道:“這世上的海里唯有一頭狻猊,我上哪兒給你們找第二頭去?倒是有一頭神象,藏在神廟下面的海底,那里有一只印度沉船,沉船里有好幾箱財寶,其中有一個金瓶,那頭神象就藏在里頭。”</br> 兩人很認真地記下了老婦人的話,朱浩文又問:“照您的意思,這只盒子上的圖案并不全都是狻猊?還需要神象?”</br> 老婦人不做聲,似乎是一種默認。</br> “老人家,我們之前以為找到幾只狻猊就可以,現在又加入了神象,是不是還需要別的什么?一共需要多少種?”秦賜忍不住問道。</br> 老婦人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精力不濟:“你們往那邊看,看到那個小山包了嗎?”</br> 兩個人看向那邊,的確是有一座孤零零的山,山上遍發珠光,仿佛那山上的不是石頭樹木,而是灑滿了珍珠。</br> 老婦人緩緩說道:“你們到那山腳下,用這紅線抽打山根處,并高聲指責:海若不保,水族安在?”</br> 朱浩文雙手接過了老婦人遞過來的一根紅線,只覺得這紅線很粗,而且格外有韌性。</br> 老婦人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沾的土:“好了,我老婆子也只能幫你們到這兒了,再多說就泄露天機了。”</br> 眼看老婦人要離去,秦賜忙問:“您發發慈悲,能否告訴我們到底要找幾種東西,這些東西都叫什么名字呢?”</br> 老婦人看也不看秦賜,收拾了那些大片的龍鱗,搖了搖頭道:“現在的這些孩子,連海八怪都不知道了……這是什么世道啊。”</br> 老婦人不再搭理兩人,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離去,兩人要過來攙扶,也被其執意拒絕了。</br> 老婦人走到松林深處,就消失了蹤跡。</br> 兩人仍舊立在大松樹下,仔細回味著老婦人剛才的話,秦賜道:“我當初看‘海獸葡萄鏡’的介紹資料時好像聽說過‘海八怪’這個說法,但是沒有細研究過。記得還有一種類似的銅鏡叫‘海馬葡萄鏡’,據說上面雕刻的是‘天馬’,也有說法是海外來的馬匹,這個說法有些近似于海外來的狻猊……我說得有些亂了,但這就是我了解到的全部資料。”</br> 朱浩文似乎也陷入了沉思,聽了秦賜的話,半天才說道:“我老覺得我在什么地方聽說過‘海八怪’,而且如果沒記錯的話,好像就是一些魚蝦蟹蚌之類的東西……實在記不得在什么地方見過了,我也沒有逛博物館的習慣,生平就去了一次美術館還給……”</br> 秦賜:“……”</br> 朱浩文卻似乎真的想到了什么:“好像是火鍋!”</br> “……”</br> “就是火鍋,那種銅火鍋!”朱浩文完全打開了記憶,“我小時候,我們家附近有個涮羊肉的老店,他們家用的是那種特別傳統的燒木炭的銅火鍋,那個火鍋的外面就雕著一些魚蚌之類的東西,還有一些像怪獸似的東西,我當時覺得奇怪,還問過。我記得我爺爺跟我說,那銅鍋上刻的是海八怪,是鎮著火的。”</br> “鎮著火?火鍋不就得用火嗎?為什么還要鎮著火?”秦賜不解。</br> “好像是用這些水族來鎮住,這樣就可以避免走水。”朱浩文用了一句老話。</br> 秦賜明白,走水的意思就是失火。</br> 秦賜問:“你還記得那上面具體有什么嗎?有沒有狻猊?有沒有神象?”</br> 朱浩文:“真記不清楚了,就記得有魚,有龜,有蚌殼,還有一些造型兇猛的獸類。”</br> 兩個人這時候才感覺到“書到用時方恨少”,以前這些傳統知識有牧懌然和邵陵在,總能迎刃而解,現在卻生生難住了兩個學歷并不低的大男人。</br> “咱們現在可以肯定的是,這個盒子就是來裝海八怪的,狻猊就是海八怪之一,”秦賜只能先嘗試著分析總結,“根據老人家的說法,還有神象,和那座奇怪的山,這就是三種了,再加上你在銅鍋上看到過的魚、龜和蚌,加起來就是六種,咱們先按著這個方向去找吧。”</br> 朱浩文點點頭,目前也只能這樣了:“那座小山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咱們還是游過去快一些。”</br> 兩個人剛才還**的,這么一會兒衣服就已經干了大半,天空的火云似乎越壓越低了。</br> 朱浩文把紅線交給秦賜收藏,并問一句:“你看見她從哪里取到的這條紅線嗎?”</br> 秦賜也看到了,但看不大清:“好像是從腿的位置,是那里有什么針線口袋嗎?”</br> “不是,是從她的身體里,從她的腿上。”朱浩文說,“包括她補衣服用的那些紅線,都是從身體里抽出來的,如果沒猜錯,這應該是她的一部分筋脈。”</br> 秦賜吃了一驚,想起走路一瘸一拐的老婦人:“她如果真是龍女,那這就是一條龍筋了。”</br> “嗯,所以才會有那么大的威力得以撼動一座山。”</br> 兩人此時已經跳入水中向那座小山的方向奮力游過去,等游得近了,才赫然發現,這哪里是什么小山,分明是小山那么大的一只巨蚌!周身上下發出珠光寶氣,美輪美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