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張內容不同的負片,四種風格不同的恐懼。</br> 第一張:陸恒拍攝于二樓尸體處理現場,人群和尸體消失,只拍到一個陌生女人的身影,走路速度比常人慢很多;第二張:麥芃拍攝于大家居住的房間里,現場所有人消失于鏡頭之中,只有窗邊一只肉眼看不到的雙目發光的獸類;第三張:麥芃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拍攝到的另一張照片,卻是一大群不知身份的人聚集在此地吃東西,其中一人手持巨物略顯詭異;第四張:麥芃于門縫處拍攝的黑暗走廊,有一個逼近門口的黑影,黑影攜帶一只雙目發光的獸類。</br> 因為照片內容實在太過離奇,令大家連討論的小支點都找不到,此時空剩沉默。</br> 這種恐懼感與其說是從內心而生,倒不如說是內外夾擊來得更恰當。看不見的什么東西仿佛覆著每個人的毛孔存在著,甚至說不定已經與屋子里的某個人發生了重合。</br> 內心和外在的恐怖折磨著每個人的皮囊和神經,仿佛隨時都能將人捻成碎屑——而那碎屑也似乎是冷鐵的碎屑,恐怖的磁石出現在哪里,這些碎屑就會立刻尖聳起來,直愣愣地被牽制玩弄。</br> 也不知時間過了多久,杜靈雨幽幽說了一句:“咱們屋子里是不是點香了?我剛才就隱約聞到了焚香的氣味。”</br> “是我點的,”牧懌然說,“如果耽擱太久,大家的生物鐘都會發生偏差,為了摸清這里的時間,我們需要有一個測量時間的東西。”</br> “是線香嗎?”杜靈雨問。</br> “是,我們的貨物里有一種長而細的線香,味道很淡,很耐燒,我在午飯后點燃了一段,到現在還沒有燒盡。”從牧懌然的聲音里聽不出一絲慌亂,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從容,這令人多少有些心安。</br> 秦賜的聲音也響起來:“我已經查過了那種香的功效,說是提神醒腦的,安全無毒。”</br> 杜靈雨聽見這話,甚至生出一種無限悲觀的想法:如果大家睡過去,都被慢性毒藥的香味毒死在睡夢中就好了,就不必受這份罪了。</br> 有人打了哈欠,很快像是應和似的,很多人都忍不住打起了哈欠。</br> “已經有人開始犯困了,但我覺得現在也就是下午五點鐘。”秦賜說。</br> 陸恒:“曹友寧已經睡著了。”</br> “為什么我們沒有吃晚飯也并不覺得餓。”羅勏靠在床邊,心春就臥在他身邊,一雙眼睛已經不似剛滅燈時明亮。</br> “如果困了,就準備入睡吧。”牧懌然站起身來,用手機光照著明,來到柜子旁邊的角落里,“這段香馬上就燃盡了。”</br> 邵陵:“午飯后大概是中午一點多,現在大概是五點多,這種距離的一段香的燃燒時間大約是四個小時。”</br> 牧懌然又點燃了第二支香,這次的長度是上一段的五倍,20個小時,這段時間加上前一支香燃燒的時間,正好是24個小時。</br> “我還是想不明白,為什么滅燈的時候那些燈會按著順序逐一滅掉,比聲控燈還整齊,”說話的是羅勏,“難道這個燈旅真的有什么神奇的力量。”</br> “我想是燈油的緣故,”朱浩文似乎也沒有睡意,“當燈油燃盡了,燈就會滅。點燈人巧妙掌握了每一盞燈里燈油的數量,讓這些燈可以漸次熄滅。”</br> “哦~有道理,”羅勏恍然大悟,“這么一說就不那么恐怖了。”</br> “我始終覺得這里面的事情沒有想象的那么離譜,我們經歷過那么多幅畫,每一畫都有其恐怖點,可一旦弄清楚背后的原因,就沒什么可怕的了。”朱浩文說。</br> “對,其實沒那么恐怖,大家別自己嚇自己。”羅勏摟著自己的狗在大通鋪上找了位置和衣躺下了,雖然身體已經嚇得發涼,但語氣還維持著愛誰誰的隨意:“該吃吃該睡睡,還得攢足精神找簽名兒呢!”</br> 這些話雖然是羅勏鼓勵自己說的,但在眾人里還是起到了一點點作用,很多人都躺在了床鋪上準備睡。</br> 奚盛楠說道:“我們不想在屏風那邊睡,感覺隔開之后有些……”</br> 還是有些怕。</br> “大家一起擠一擠吧,反正這個大通鋪夠大,容得下你們三個女生。”說話的是陸恒。</br> 不一會兒,所有人都躺在了床鋪上。</br> 或許瞌睡真的會傳染,大概半小時之后,大部分人都進入了夢鄉。</br> 心春也閉上眼睛睡去了,帶走了這個房間里唯一的光亮。</br> 牧懌然躺在床鋪上,雖然有濃重的睡意襲來,但還是盡量讓自己清醒,今天的事情非常復雜,但卻并非無跡可尋,只要找準了一條縫隙,運用好足夠的力度,就能夠將整件事情撬開。</br> 牧懌然躺在床鋪最靠邊的位置,柯尋就在身邊。</br> “睡吧。”牧懌然翻身,將手搭在柯尋的身上。</br> “剛才開門拍照,是不是個錯誤。”柯尋半晌才說。</br> 那四張照片里,引起大家最大恐慌的大概就是第四張了,堵在門口意欲闖進來的神秘身影,說不定那東西當時就隨門縫進來了。</br> 打開門縫拍攝走廊的提議是柯尋提出的,但卻無力為此事引發的恐慌后果買單。</br> “你怕嗎?那個站在門口抱狗的男人。”牧懌然說。</br> 柯尋雖然穿著棉袍,但似乎能感覺到牧懌然搭在自己身上的手的溫度,這溫度令人踏實,柯尋說:“抱狗的男人……經你這么一形容,完全沒有了恐怖感。”</br> 柯尋感覺牧懌然的手慢慢上移,停留在了自己的耳畔,用食指慢慢描摹著自己耳輪的形狀,柯尋覺得有些癢,微微一晃頭,抓住了放在自己耳朵上的手,緊緊握住,不讓它再犯。</br> “也許抱狗的男人會是個突破口。”牧懌然說。</br> “你盯著那張負片足有半個小時。”柯尋說,在剛才的情形下,所有人看清或從別人口中了解了幾張負片的畫面內容后,都不愿意再看第二眼,唯有牧懌然,將膠卷展開到最后的那半張圖,獨自用手機照明看了半天。</br> 柯尋:“有新的發現?”</br> “嗯。”</br> “但這個發現有些離譜,無法講得通?”</br> “嗯。”</br> “你是打算跟我說說,還是就這么悶著。”</br> 牧懌然恢復了平躺的姿勢,黑色眼睛看著房間里濃墨般的黑暗:“我還是想不通這個世界的時間問題。按理說,無論時間怎樣錯亂,都不可能雜亂無章,一定會有潛在的規則在其中。”</br> “雖然這個世界刻意模糊了晝夜,但卻還是保存了點燈滅燈這個習慣,讓人說不清這里的人到底是忽視時間還是重視時間。”柯尋說。</br> “那些負片必須想辦法放大,那里面藏著很多線索。”牧懌然感受著黑暗里的微寒,同時又與最重要的那個人依偎著,一時間竟說不清是暖還是寒,“我打算做一個簡單的投影儀,已經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盒子,只需要一個照明效果最好的手機和一個放大鏡就可以了。”</br> “簡單的投影儀?”在柯尋心里,投影儀這種東西都不簡單。</br> “對,完全手工的,但可以起到放大效果。”</br> 柯尋覺得自己能手工完成的什么儀器,大概也就是個土電話吧:“大佬你相當給力了,明天如果玩具店買不到放大鏡,我就去胖大叔那里碰碰運氣。至于最亮的手機,我覺得應該是蘿卜的,他的屏幕明顯比其他人的都大都亮,看來土豪金手機還是相當不同凡響的,尤其電池的待機時間也相當跩。”</br> “你丫才土豪金呢……本少爺是正經皇族血統清貴之家!”羅勏在夢里使勁兒撇清自己與土豪的關系,心春突然醒了,兩只眼睛亮了亮,又漸漸合上,依偎在主人懷里,“嗚嗚嗚……”夢囈似的睡了。</br> 柯尋翻了個身,面對牧懌然躺著:“你真打算悶著睡了?那幾張膠卷到底有什么線索?”</br> 牧懌然無聲一笑:“我發現的突破口,是最后一張,那個抱狗男人的耳朵。”</br> “人耳朵還是狗耳朵?”</br> “人耳朵。”</br> “這么一想真詭異,那人的耳朵怎么了?”柯尋和牧懌然在一起似乎什么都不怕,也不在意這個神秘男人是否真的潛伏在房間里偷聽。</br> “那個人耳朵的輪廓我很熟悉。”牧懌然說。</br> “嗯?”</br> “弧度和緩,耳垂形成一個略急的小彎。”牧懌然慢慢說道。m.</br> “臥槽誰讓你這么認真觀察過耳朵我跟他拼了……”柯尋說著又感覺牧懌然的手撫上了自己的耳輪,心里似有所動:“難道是……怎么可能?我當時明明在門后頂著門,鏡頭就算會拐彎兒也拍不到我啊。”</br> “所以我認為是時間在作祟。”</br> “你是說,最后一張照片里的那個男人是我?還抱著狗?心春?”</br> “很有這個可能,你今天的確曾經有抱著心春站在門口的時刻。”牧懌然加重了語氣,“我仔細觀察了那半個人影的輪廓,無論是耳朵,還是頭部,包括肩頸線條,我可以確定,那就是你的身影。”</br> 柯尋覺得自己的汗毛奓起來又落下去,冷靜下來仔細回憶:“咱們今天從外面散步回來,突然滅了燈,蘿卜抓住了咱倆的手,心春就蹲在他肩上。后來是我抱著心春的,當時我在門口停了停,因為怕屋里的人被心春的眼睛嚇到,就捂住了它的眼睛才進的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