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們所說,每晚都會有至少一個人死亡,”劉彥磊說道,“那么燃或不燃就沒有什么兩樣了吧,反正都有人會死,不是嗎?”</br> “死亡是從夜晚開始,”邵陵說道,“倒不如先靜觀其變,根據情況再決定燃或不燃。我們不妨每人手里先拿一個犀牛角,以備不時之需。”</br> 這一提議無人反對,眾人將箱子里的犀牛角拿出來數了數,正好十三枚。</br> “看來你這個提議是對的,”羅勏故作輕松地把玩著手里的犀角,“看樣子這些犀牛角就是為咱們準備的,數量正好。”</br> “所以這意思是不是,我們終歸還是需要點燃這些犀角?”李億警覺地說道。</br> “現在憑空猜測沒有用,我們只能靜等,以及繼續琢磨現有的線索。”邵陵說道。</br> “我餓了。”似乎很愛走神的年輕女畫家雪格,忽然回過神來一般,莫名說了一句。</br> “哇,美女,咱們都快死了,你還有心情吃飯啊?”羅勏驚訝地看向她。</br> “做個飽死鬼總比做個餓死鬼要好。”雪格淡然的神情似乎完全沒把入畫這種離奇的情況當成一回事兒,并且準備轉身去一樓的廚房,“有沒有人幫忙?”</br> 另外兩位女成員方菲和陳歆艾,就跟在她的身后一起出了房間。</br> 其余人則繼續留在船長室里,翻看箱子里的東西,遺憾的是,眾人盡了最大的努力,也無法識別竹簡上的古篆文字。</br> “我想我們首先應該弄清楚,這艘船在海上航行的目的是什么,”秦賜說道,“如果可能的話,還要弄清楚它的目的地是哪里。”</br> “船上的大旗既然寫的是國號,那么這艘船肯定是官方的,”邵陵道,“以秦國那時的生活水平,老百姓私人不可能造出這樣的船,所以這應該是一艘官船。</br> “秦朝時更沒有海上貿易一說,雖然這艘船上盛放著不少的谷物、衣服、藥物和生活用品,但應該不是用來做商業貿易的。</br> “據說秦始皇喜歡巡海,以欣賞自己治下的疆土,彰顯秦時的國力,那么這艘船或可認為是秦始皇巡海時派出的巡海船?”</br> “巡海船上沒必要攜帶珠寶和昂貴的東西,”朱浩文嚴謹地說道。</br> “這艘船給我的感覺,好像就是單純的為了要遠航,”秦賜接道,“它攜帶著大量的吃穿和日常用品,以及防止生病的藥物,很明顯是為了做長途旅行所準備的,一艘由國家派出的官船,不以彰顯武力為前提而進行的長途遠航,其目的能是什么呢?”</br> “文化交流?”染著悶青亞麻發色的于隆說道,“船里不是還有好多書簡么。”</br> “很有這樣的可能。”邵陵頷首。</br> “長途遠航,文化交流,這兩組關鍵詞能讓我想到的,就只有東渡島國了。”秦賜說道。</br> “也有可能是朝國半島。”朱浩文冷靜補充。</br> “東渡的話……啊!我知道了!這幅畫講的是高僧鑒真的故事!”衛東眼中靈光四射。</br> “……鑒你個驚天大腦袋!”柯尋一把掌乎他頭上,扇飛了他那靈光,“我特么一學渣都知道鑒真是唐朝的,這畫兒畫的是秦朝的故事!”</br> “疏忽了疏忽了,”衛東捂著頭,“秦朝的話……也有啊,徐福記出海尋仙藥是秦朝的吧?”</br> “……你確定是出海尋仙藥而不是出海尋糖果?”柯尋斜目他。</br> “徐福!徐福!”衛東忙改口,“說順嘴兒了——徐福帶童男童女出海,替秦始皇尋訪長生不老藥,這總對了吧?”</br> “據說秦始皇時期的確有過幾次大規模的巡海活動,”邵陵說道,“而派船進行長途遠航,最為有名的也就是徐福了,我同意這位衛先生的猜測,這幅畫,極有可能描繪的就是徐福東渡時在海上發生的事,畢竟秦時航海技術受時代所限,不可能頻繁做海上長途航行,唯有徐福東渡這一歷史事件,是確鑿發生過的。”</br> “傳說中徐福帶著童男童女去海上尋訪仙島,結果一去不復返,難不成,就是因為在海上遇到了這些……怪物,所以全軍覆沒,才沒能回去?”李億猜測。</br> “但不是有專家說,徐福其實是帶著人去了島國,然后就留在那兒了,島國都是咱們的后人嗎?”于隆說。</br> 邵陵微微搖頭:“這種說法委實有些自大了,秦時島國已經有了原住民,只不過我國戰國時期時,島國正處于石器時代的繩紋文化中,以采集和漁獵為生,也就是說,他們還處于原始氏族社會時期。</br> “但到了秦時,島國突然就出現了青銅和鐵的生產工具,水稻種植技術也似乎憑空出現,用了很短的時間就從新石器時代過渡到了鐵器古代——這一現象似乎證明,徐福的確將當時秦時的先進技術、文化和物產帶去了島國。</br> “如果這幅圖所描繪的就是徐福東渡時的情形,那么至少證明這艘船上的人沒有全軍覆沒,否則又要怎么出現在島國?</br> “我記得史書上記載,徐福曾先后兩次奉秦始皇之令出海尋仙,第一次沒有結果,秦始皇又令他二次出海,他推說第一次出海時,海中有巨鮫阻攔,無法遠航,秦始皇于是派遣弓箭手跟隨出海,果然射殺了一條鮫魚,隨后就開啟了徐福的第二次遠航之旅。</br> “我認為這里尤為關鍵——《史記·秦始皇本紀》里曾經提到,秦始皇做了一個夢,夢里和海神交戰,醒后讓人解夢,解夢的說水神本來是看不到的,它用大魚蛟龍做斥候——斥候大概就是偵察兵的意思,而現在這種惡神出來搗亂,只要把它殺掉,就可以看到真正的善神了。</br> “關鍵點就在這里:一是‘水神本來是看不到的’,二是它以鮫龍為偵察兵,或者我們也可以理解為巡邏兵,譬如在海域里巡邏?第三,只要殺掉鮫龍,就可以突破惡神的阻攔,或者說,就可以破解死亡之局,得見善神——或者說,逃離生天,通關離畫?</br> “那么,我們是不是可以這么認為,這幅畫的殺局,就在海中可能會出現的鮫龍身上?我們想要離開畫,就得想法子把它殺掉。但海這么浩瀚這么深遠,要怎么才能找到鮫龍?</br> “答案就是我們手里的犀角。根據牛渚犀照的典故來看,一旦我們點燃犀角,就會招致‘另一個世界’的生物前來撲火,而不管是善神惡神還是鬼怪,都算得上是另一個世界的生物了。</br> “我們用燃犀的方式把鮫龍引來,想辦法殺掉,然后再以燃犀的方式,引來‘原本看不見的’水神,我想,這個水神,說不定就是鈐印,找到了它,我們就可以離開畫了。</br> “以上只是我個人的淺見,就當是拋磚引玉吧,諸位如果還有其它的想法,不妨都說出來,集思廣益一下。”</br> 邵陵說完這番話,視線掃過在場每一個人的面孔,最終落在了牧懌然的臉上。</br> 這個人話很少,但不知為什么,邵陵就是覺得這個人不容忽視。</br> 邵陵這番引經據典有理有證的分析,似乎鎮住了在場眾人,衛東和羅勏一臉佩服地望著他,李億率先回過神來,點頭表態:“我認為你說得已經接近真相了,就是這么回事。”</br> 于隆也點頭:“無懈可擊,我覺得咱們只能這么干了,殺掉那什么鮫魚巨龍,才能離畫。”</br> 劉彥磊目光微晃:“我也認為你說得在理,但問題也來了——我們要怎么殺掉所謂的巨鮫?”</br> “甲板下面的倉庫里有弓弩,我那會兒看見了,”于隆說,“既然史書記載著那巨魚是被射殺的,那咱們就把那東西用上。”</br> 李億和劉彥磊點頭贊同。</br> 邵陵轉而看向沒有做出表態的老成員們:“幾位的意思呢?”</br> 秦賜看了眼同伴們,慎重地道:“根據前幾幅畫的經驗教訓來看,一切的猜想和推測都有可能成為出畫的關鍵,我們盡量不放過任何一種可能。</br> “所以,我們支持你的推斷,但有必要提醒你——畫中的非自然力量,是不可抗的。</br> “一旦那種力量想要,或是需要,殺死你,那么它就一定能夠成功殺死你,你無法做出任何反抗,更別提反殺。</br> “當然,每一幅畫的規則都不相同,也許這一幅畫可以殺掉非自然力量也說不定,我說這些,僅僅是提醒你們這些第一次入畫的人注意,千萬不要輕敵,‘畫’的殘酷性,遠超你們的想象。m.</br> “另外,弓弩的使用也是個問題,最好在天黑之前就學會操作它。”</br> 邵陵點頭:“多謝提醒。那么我們就抓緊時間,把弓弩搬到甲板上來,先熟悉練習一下。”</br> 眾人不再多言,紛紛往通往甲板下層的樓梯口走去。</br> 衛東走在最后,悄悄用手肘碰了碰柯尋,壓低聲音:“這個邵陵有兩下子,我仿佛看到了又一個牧大佬,甚至咱們牧大佬的風頭都被他給壓下去了,從頭到尾沒說幾句話。”</br> “這樣不是挺好。”柯尋望著走在自己身前的男朋友筆挺的背脊,“我巴不得每一個入畫的人都能憑本事搶盡他的風頭,至少那樣,他的肩上就不用總背負著所有人的期望和性命。那太沉,也太重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