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懌然在紙上寫下“月亮、咒文”,而后抬眼看向兩人:“那么繼續往下推進劇情,學會穿墻術之后……”</br> 柯尋和衛東就在牧大佬的引導下,將《嶗山道士》的劇情進行掰開了揉碎了式的分析。</br> 時間在為活著而努力的過程中,過得異常地快,當秦賜和羅維回到初始房間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鐘了。</br> 這兩人的身體紙質化異變也已相當嚴重,每做一個動作都會發出紙頁摩擦的聲響。</br> “險些回不來,”秦賜看著自己趨向扁平化的手,“……紙人走得慢。”</br> “辛苦了。”牧懌然道,“怎么樣?”</br> “《眉間尺》觸發的是《漁童》的世界,”秦賜道,“《眉間尺》里有一個角色叫做黑子,是干將的徒弟,干將被楚王毒殺之后,黑子帶著眉間尺乘船逃跑,被楚王身邊的奸臣射落水中,我和羅維把故事推進到這里,看到了他們乘的那艘船時,想到了《漁童》里漁夫的船……好在是碰對了。”</br> “這樣的話,大部分的世界就串連起來了!”衛東連忙在紙上寫。</br> 嶗山道士(推測)→天書奇譚(推測)→老虎學藝→好貓咪咪→黑貓警長→雪孩子(推測)→神筆馬良→海力布→火童→哪吒鬧海→眉間尺→漁童→趙海翠死亡的世界</br> “所以——”衛東激動地看著大家。</br> 秦賜接道:“趙海翠死亡的世界,能觸發的世界就是……”</br> 柯尋接道:“《嗷喵噢嗚》!”</br> 衛東:“……《嶗山道士》。”</br> 九點多鐘的時候,朱浩文回來了,卻是一言不發,大家問了半天,他只是用手在紙上指了一下,指的是《雪孩子》和《神筆馬良》。</br> 柯尋推測他已經無法說人類的語言了,可能也不太好意思說鼠類的語言,所以就一字不說。</br> 還挺傲嬌的。</br> 真想撲過去玩一玩他啊。</br> 玩個半死,然后一口咬住他的喉嚨……嘖嘖,想想就開心。</br> 柯尋盯著朱浩文,無意識地舔著嘴唇。</br> “確認了《雪孩子》觸發《神筆馬良》之后,這條線基本就能串連起來了,”牧懌然看他一眼,抬手,捏后頸,把這貨捏得呆呆地僵住后,繼續往下說,“但難點也出現了,《嶗山道士》、《天書奇譚》兩個世界相連,都是隱藏世界,都需要被觸發,而能夠觸發《嶗山道士》的,是趙海翠死亡的世界,這部動畫片沒有人看過,也無從推測關鍵點,相當于現在我們卡在了這個世界上。”</br> “我去趙海翠死亡的世界看看。”羅維平靜地說。m.</br> “你的異變情況恐怕不能再支撐。”牧懌然淡淡地看著他,“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馬上就要到十一點,我們只有一次機會。</br> “我們六個人,現在分一下工。</br> “柯尋和浩文沒有辦法再說話,嶗山道士的咒文如果是觸發點的話,需要有能說人話的人去念,而秦醫生和羅維紙質化嚴重,行動不變,因此,柯尋和秦醫生一組,浩文和羅維一組,柯尋浩文將他們兩個背在身上行動。</br> “衛東和我一組,我的腿現在已經石化,沒有辦法走路,就勞煩衛東背著我。</br> “我們大家從趙海翠死亡的世界進入,六個人一起尋找觸發隱藏世界的關鍵點,幸運的話,不會耽擱太久。</br> “隱藏世界《嶗山道士》一出,大家立刻進入。我和衛東去試月亮,浩文羅維去試咒文,柯尋腳程快,把秦醫生放回初始房間后,再進門來和我們匯合。</br> “從《嶗山道士》里觸發《天書奇譚》后,柯尋立刻去找狐貍,你腳程快,同為動物,也比我們更容易找到其他的動物,衛東背著我、浩文背著羅維,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初始房間。</br> “柯尋觸發《老虎學藝》后,直接從那扇門回到初始房間。</br> “這么做的目的,是為了保證在每一個世界我們都用盡可能多的人手來尋找觸發點,也便于最后以最快的速度撤離。</br> “大家還有其他的問題么?”</br> “沒有了!”眾人道。</br> “那么現在是晚上十點整,我們只剩下了一個小時的時間,這一進門,要么我們全體死在里面,要么,我們可以一起活下來。”牧懌然看著努力到了最后的同伴們,“沒有遺言要交待的話,就出發吧。”</br> “喵喵喵。”柯尋對他說了一句,背起了幾乎已經輕了一半重量的秦賜。</br> “嗯。”牧懌然笑了笑,“我相信你的直覺。”</br> 眾人準備妥當,牧懌然伸手,推開了趙海翠死亡的那個世界的門。</br> 一場與死亡展開的賽跑就這么悄然開始,六個人沖進了無邊的雪覆蓋的森林,一刻不停地沖往燃著火堆的山洞,洞里,一只猴子,一只水獺,一只狐貍,一只……長相酷似趙海翠的兔子,正與一位老者圍火而坐。</br> 觸發點是什么呢?</br> 猴子?水獺?狐貍?老者?火堆?</br> 還是猴子手中捧著的水果、水獺手中捧著的魚、狐貍手中捧著的蜥蜴?</br> 為什么只有兔子的手里什么都沒有?</br> 為什么兔子要自己跳進火堆?它為什么要自殺?</br> 眼前的畫面如此地詭異,兔子所作的一切都那么異常和無法理解。</br> 被朱浩文背在背上的羅維想要跳下地去拿猴子手中的水果,他不知道哪個才是觸發點,但他不想錯過任何可能。</br> 朱浩文卻背著他向后退了幾步——羅維此刻已經半紙質化了,遇火就著,不能讓他離火堆太近。</br> 柯尋也同樣背著秦賜向后退,正要先把秦賜放在地上,自己上前去挨個問那幾個動物,就見那只兔子突然縱身一躍,向著中間那熊熊的火堆跳了過去!</br>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剎那,大家看見被衛東背在背上的牧懌然忽然伸出長臂,一把將躍在半空的兔子撈在了手里。</br> 火苗燎到了他的袖子,但他沒有因此而松手,他舉起兔子,讓它遠離火焰。</br> 衛東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他還在震驚牧大佬的舉動——別人都是試著把劇情推進到結局,怎么到了大佬這兒倒反其道而行了呢?他——他把人兔子給攔住了!</br> 不是說角色本身不可能是觸發點嗎?</br> 然而就見火堆旁的老者忽然站起身,從牧懌然的手中接過了兔子,帶著它升空而起,直上云霄,云霄之上,一輪明月渾圓光燦,老者將兔子放入其中,兔子便在月中化為一道清影。</br> “——月亮!”衛東大吼,朱浩文的反應并不比他慢,早已背著羅維向上跳起,衛東背著牧懌然緊隨其后,身體在半空被月光吸住,一道亮光閃過,人已是出現在了嶗山道士的世界!</br> 月亮是被觸發點,那么能夠觸發下一個世界的,很可能就是咒文了!</br> 四個人等著劇情推進到主角向師父學習穿墻術,看著長著一張黃皮的臉的主角,眾人的心情只有沉重和唏噓。</br> 羅維不愧是學霸,師父的咒語他只聽了一遍就記得絲毫不差,念動咒文,朱浩文背著他向著那面石屏風沖過去,一睜眼一閉眼,就從《嶗山道士》的世界來到了《天書奇譚》。</br> 羅維死寂的面容染過一抹悲傷。</br> 如果能早一點到達這里,如果……</br> 衛東已經背著牧懌然回往初始房間,柯尋放下了秦賜后飛快地趕來,他揮手讓朱浩文趕緊帶著羅維回去,不僅是為了抓緊時間,也是因為他怕自己多看朱浩文一眼,就忍不住想撲上去……虐殺他。</br> 朱浩文緊緊地皺著眉目送他跑遠,他看見柯尋的身上已經生出了層層密密的貓毛,他看見他的眼睛已經變成了貓眼的形狀,他看見他毫無所覺地用四肢奔跑,他怕他的二哈,從此后變成了一只貓。</br> 柯尋疾速地奔跑,動用他所獲得的貓的視覺、嗅覺、聽覺、直覺,在漫山遍野里,在熱鬧集市上,拼命地尋找著《天書奇譚》里那三只狐貍的下落。</br> 可……貓,并不是擅長長途奔跑的動物。</br> 柯尋覺得自己掌心和腳心的肉墊兒越來越疼,他想停下來,像沒骨頭似的軟在地上睡一大覺,身邊所有的事物都在吸引著他的注意力,他想去弄清楚那都是些什么,他想玩兒,想找棵樹磨爪子,想鉆紙盒子,想用兩只前爪在他男朋友身上踩啊踩,想給他男朋友舔毛,想用尾巴挑逗他,想被他咬住后脖頸……</br> 柯尋用盡全部的精力和體力來克制自己向貓異變而產生的動物本能,但他控制不了體力的急速下降,貓爪墊兒太過柔軟,一路狂奔讓它們皮開肉綻。</br> 回到了初始房間的五個人焦急地等著柯尋成功地從《老虎學藝》的門里沖出來,《天書奇譚》里的狐貍將觸發這個世界。</br> 可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眼看就要邁入十一點整的鬼門關,柯尋仍然不見蹤影。</br> 見衛東已經急紅了眼睛,蹲在《老虎學藝》的門前抽噎,秦賜找了個話題以緩解這……臨死前的緊張和壓抑,問向牧懌然:“小牧是怎么知道趙海翠死亡的那個世界是需要阻止兔子投火才能觸發隱藏世界的?”</br> “我并不確定。”牧懌然的聲音依然沉靜,盡管目光也一直定定地望在《老虎學藝》的門上。</br> “我雖然沒有看過動畫片,”他說,“但通過你們講述的每部動畫片的內容,發現雖然是面向兒童的藝術形式,但每部動畫片里或多或少都有遺憾。</br> “譬如雪孩子,它最終沒能陪伴小兔,為了救它化成了水。再譬如公螳螂,英勇無畏地對抗蝗蟲,打跑一只耳,還會彈吉它,唱情歌,可卻被它深愛的新娘吞食入腹。</br> “以及火童,海力布,都以主角犧牲為結局。</br> “馬良里可惡的衙差和官員,漁童里欺負國人的洋人,都會讓人心生憤怒。</br> “好貓咪咪被老鼠欺負的委屈,哪吒舉劍自刎的無奈,眉間尺自斬頭顱的悲壯……所有這些,都并不因為是面向兒童而想去做一個圓滿美好的作品。</br> “我想,如果是我,小時候看到這樣的橋段,會不會覺得替這些角色不平或是遺憾,會不會想要幫忙挽救或是彌補?會不會想要改成一個完美的結局?</br> “這畫的名字既然叫做《凈土》,我想畫作者在畫這幅畫的時候,未必沒有想過曾經這些美好的回憶里夾雜著的那些小小缺憾。凈土不應該存在瑕疵,米倫在作畫時,也許會把這樣的情緒投射在畫里。</br> “所以,那些觸發點也許并不僅僅只是劇情的關鍵點,很可能也是他小時候看動畫片時,情緒最起伏、遺憾感最重的點。</br> “趙海翠死亡的那個世界,兔子本是最無害的生物,為什么要自己跳進火中?一只兔子自殺,這對于兒童觀眾來說,只怕是相當具有負面沖擊力的情節。</br> “因而我想,如果米倫的情緒點在這里的話,說不定他也曾想過挽救這只兔子,所以我才試著伸手救了它一把。”</br> 秦賜若有所感地點頭。</br> “柯兒怎么樣了——柯兒怎么樣了——”衛東一手抱著頭,一手哆嗦著握著自己的手機,手機上的時間還差一分鐘進入十一點。</br> 十一點以后,沒有回來的人必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