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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白事11三棵槐樹

    “但還需要最后一次印證,”牧懌然道,“在徹底印證之前,我暫時先不說,以免帶偏你們的思路——如果你們有思路這種東西的話。”</br>  柯尋:“雖然你再次諷刺了我,但我還是不生氣。你所說的最后一次印證,是不是要看下一個死亡的人的死亡狀態?”</br>  “是。雖然很殘忍,但別無它法。”牧懌然面無表情。</br>  “下一個沒準兒就是我了。”衛東哀聲嘆氣。</br>  “別扯淡,童言無忌。”柯尋踹他一腳,轉向牧懌然,“但我覺得我們不能這么等著,得干點兒什么。”</br>  “找鈐印!”衛東打起精神。</br>  “也不能沒頭蒼蠅似的亂找,”柯尋看著牧懌然,“小牧哥哥給個方向吧。”</br>  “叫我牧懌然。”牧懌然冷冷瞥他一眼,“找鈐印,需要結合畫作內容。”</br>  柯尋:“昨晚你說這畫兒畫的是鄉村辦白事的場景,今天早上咱們已經搜過靈堂了,沒有找到疑似簽名或是鈐印的東西。”</br>  牧懌然:“這說明,靈堂不是這幅畫想要突出的主體。”</br>  柯尋:“除了靈堂之外,比較可疑的地方就是剛才那片墳地了。”</br>  牧懌然:“我看過了,沒有可疑之處。”</br>  柯尋:“會不會在那老頭兒的屋子里?”</br>  牧懌然:“可能性不大,畢竟,如果屢次發生前一晚沒有死人的情況,所有人會經常聚集到那間屋子里,鈐印被發現的機率會非常高,這幾乎相當于把答案紙就墊在你的試卷下面。”</br>  柯尋:“這種好事從來落不到我頭上,PASS。不是靈堂,不是墳地,不是老頭的屋子,那還能是哪兒呢?四外都是荒野,沒有什么看上去比較突出的地方了。”</br>  牧懌然:“畫面上突出的地方,不見得就是畫意深遠的地方。”</br>  柯尋抬手一指前方:“會不會是那三棵槐樹?”</br>  李家院子外,正北的方向,種著三棵老槐樹。</br>  牧懌然眸光微閃:“有些地區的風俗來說,槐樹屬于陰木,稱為木中之鬼,不宜栽在陽宅附近。實則古人更多鐘愛槐樹,如‘槐鼎’這個詞,指的就是三公之位,‘槐宸’,指的是皇帝的宮殿,有些地方,槐樹更是吉利的象征。”</br>  柯尋撓頭:“所以這家種三棵槐樹是為了升官發財?倒也能解釋得通。”</br>  衛東:“容我插一下啊,我覺得吧,你們倆的思路有個誤區。雖然這個畫中世界也是個世界,但它首先是‘畫’,然后才是‘世界’。就算它畫的是現實世界的場景,你們也要知道,一個藝術作品,是需要進行藝術加工的,除非這幅畫是超寫實主義的畫作,否則,為了追求藝術效果,必然會對畫面進行一些藝術修飾。”</br>  見牧懌然望著衛東的眼神有些異樣,柯尋解釋:“東子是美工,也算和藝術沾點邊兒。”</br>  “那么在你看來,哪些地方是為了藝術效果而加上去的修飾?”牧懌然就問衛東。</br>  “樹啊。”衛東指著那三棵老槐樹,“像你剛才說的,有些地方認為槐樹不吉利,有些地方卻認為槐樹吉利,這是現實中的情況,但如果用在畫上,我覺得畫作者沒必要考慮每一個地區不同的風俗講究,他只需要根據畫的內容來搭配細節就可以了。</br>  “你看這三棵槐樹,為什么不種在別處,偏偏要種在設有靈堂的李家宅院旁邊?如果槐樹在這里意味著升官發財的話,種在李宅旁邊不覺得違和嗎?</br>  “你們再看這樹,就算在這個地方真有吉利的意味,在整幅畫的畫面上也不會進行突出處理,否則就和白事的主題有沖突了,如果為了寫實,必須要畫出來的話,畫上一棵也就足夠了,為什么要畫三棵?</br>  “顯然,畫三棵,就是為了要突出,要渲染,更甚至是為了隱喻什么。</br>  “你們繼續看這三棵樹的形態,張牙舞爪,奇形怪狀,像正常的樹嗎?當然,野生野長的樹長成這副丑樣子也不是沒有可能,但畫作者為什么不按樹的常態來畫,偏要畫成非常態的樣子呢?</br>  “顯然×2,這樣畫,就是為了藝術渲染或者隱喻,既然是藝術渲染,總不可能渲染的是它具有的吉利的意義,那就只能是它的另外一種意義了。”</br>  “……陰木,木中之鬼。”柯尋道。</br>  牧懌然若有所思,抬眼望著那三棵老槐樹。</br>  “不管什么意義,反正也得搜搜看。”柯尋說著,大步奔著那三棵槐樹去。</br>  走到近前才發覺,這三棵槐樹比站在遠處看時更高大駭人,原本該是灰褐色的樹皮,不知因為常年落灰,還是被李宅伙房的煙熏的,此刻呈現的卻是烏灰的顏色,黑沉沉地壓在頭頂。</br>  “這樹也忒高了,目測得有二十多米吧?”衛東仰頭看,“這可怎么找?”</br>  牧懌然也仰著頭,目光梭巡,似在想辦法,卻見柯尋二話沒說,一挽袖子,走到樹邊,縱身向上一躥,兩手扒住樹干,猴子似的噌噌噌轉眼就已經上到了樹的一半。</br>  “體育系爬樹項目高材生了解一下。”衛東給牧懌然安利自家親生的發小。</br>  牧懌然淡淡看他一眼,邁步走到樹下,忽然一伸胳膊,噌噌噌噌,動作輕盈靈巧,竟然轉瞬間也爬上了樹去。</br>  “……”衛東目瞪口呆,抬頭看向已經快要爬到頂的柯尋:兄弟,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br>  柯尋并不意外牧懌然也會爬樹,就沖昨晚他按趴自己的那兩下子,就知道這位是個練家子。</br>  “一看你就不會享福,”柯尋跨坐在樹杈上,等著牧懌然爬上來,“有小弟使喚還親力親為干什么。”</br>  牧懌然扶著樹干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誰會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一個小弟的手里。”</br>  “……你長得帥你有理。”柯尋也站起身,“那我努力努力,爭取從小弟晉升為心腹。”</br>  牧懌然懶得理他,開始穿梭在樹枝間尋找。</br>  柯尋低頭沖著樹下喊:“東子,你在下面找,樹皮樹縫樹根都別放過。”</br>  “放心吧您吶,”衛東的聲音從下頭傳上來,“我們美工最擅長處理的就是細節了,準保一個像素都不放過。”</br>  一棵槐樹少說也生著百千條枝干,柯尋跟著牧懌然挨根查找,幾個小時過去,眼前一片昏花。</br>  “這也太變態了,”柯尋靠在樹干上喘息,“萬一那鈐印或是簽名什么的就針鼻兒大小,這得找到哪輩子去?”</br>  “不會有那種情況,”牧懌然也停下來休息,“我之前已經說過了,畫中世界沒有必要給我們設置無法完成的任務,否則沒有意義,直接殺死我們就可以了。”</br>  “那現在怎么找,總得有個重點吧。”柯尋環顧四周,“這樹長得真丑,瞧那樹癭結的,跟那什么似的……”</br>  “鬼臉?”牧懌然接口。</br>  柯尋摸了摸汗毛倒豎的胳膊。</br>  牧懌然道:“古時候傳說槐樹陰氣重,時間久了就會在樹身上結出一張鬼臉來,并且隨著樹齡越長,樹身上的鬼臉就會越多,而鬼臉越多,樹的陰氣就越重。”</br>  柯尋聞言再度四顧,驟然又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這三棵樹的樹身和枝干上,果然遍布著密密麻麻的鬼臉!</br>  再細看這些鬼臉的形狀,竟是像極了真人的面孔,五官俱全,表情逼真,有大人的,有小孩的,有老人的,有疑惑的,有嚎哭的,有驚恐的,有因痛苦而扭曲的,有滿目惡意而奸笑的……</br>  樹皮的紋理將這些鬼臉勾勒得更加詭異猙獰,忽然一陣凜冽的風穿梢撲至,這千百張鬼臉上,由大大小小的樹洞形成的嘴里,就發出了似哭又似笑的聲音,高低起伏,忽遠忽近。</br>  柯尋聽得頭皮發麻,猶豫著問牧懌然:“你說……那個簽名或鈐印,不會……就在這些鬼臉的嘴里吧……”</br>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牧懌然面無表情。</br>  “我去……萬一我伸手進去,被這嘴一口咬掉怎么辦?”柯尋問。</br>  “我認識一家不錯醫院的主治醫師,可以介紹給你。”牧懌然淡淡答。</br>  “……”柯尋嘆口氣,“就算這鬼臉沒有問題,可這三棵樹上的臉加起來少說也得大幾百,挨個掏得掏到什么時候去?”</br>  牧懌然垂眸:“把其他人叫來一起找。”</br>  “可以嗎?”柯尋問,“不會有人找著了不吱聲,然后自己悄悄離開吧?”</br>  “如果有人單獨在別處發現鈐印,倒有可能自己一走了之,”牧懌然說,“但如果在這里,眾目睽睽之下,他消失掉的話,其他人自然也會知道鈐印在什么位置。”</br>  “成,那一會兒咱們去把其他人叫來,”柯尋甩了甩爬樹爬累了的胳膊,無意間抬眼,“你有沒有發現,天好像比剛才暗了?這才是中午,天色就已經跟傍晚似的了。”</br>  “要下雨了。”牧懌然也看向遠處烏云密布的天空,忽地聲音一緊,“那口純柏木的棺材!”</br>  柯尋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純柏木,會遭天打雷劈!”</br>  見牧懌然臉色沉下來,柯尋試探著問他:“棺材被雷劈了的話,會發生什么?”</br>  牧懌然目光陰沉地看他一眼:“詐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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